到了傍晚,天已黑,顧柏時才帶著侄和一大堆東西回到家。
本來在廚房忙活的沈士聽到靜,走了出來一瞧,皺著眉頭道,
“柏時,你買這麼多橘子干什麼,家里已經有了好幾箱了,你父親在夷昌的朋友送的本吃不完。”
顧水北蹲下來在袋子里拿糖,邊說,“,小叔叔說要把這些橘子做果!”
顧柏時奪走水北手里的糖,只留下一,“要吃飯了,吃點。”
轉對沈士說道,“我那兒還有蜂,做果也不錯。”
“得了吧,之前給你買的榨機到現在只用了一次。”沈士看著這箱橘子犯難,“要不送給你堂哥,給山南和水北補充維生素。”
這時突然從旁邊的臥室里閃出來一道小旋風,
“顧水北!你又背著我買糖!把糖給我!”
一個和顧水北長得有五六分相似的小男孩向張牙舞爪撲了過來。
顧水北急忙向顧柏時后面躲,“小叔叔救我!”
顧柏時將顧水北抱了起來,對那小男孩道,“顧山南,不要欺負妹妹。”
顧水北趁機朝他做了個鬼臉,顧山南氣紅了眼,但眼前的男人太高,他夠不到水北,只能狠狠踢顧柏時的腳,卻本撼不了分毫。他大聲嚷道,“你憑什麼不給我買糖!”
沈士溫聲道,“山南,你剛治好了蟲牙,不能吃糖。”
見所有人都站在妹妹那邊,顧山南干脆躺在地上不起來,手腳并用的胡劃著,做完了一整套仰泳作。
顧柏時拿出手機,給地上扭的小侄子錄了個視頻,和顧水北一起欣賞片刻,忍不住笑道,“像只翻著肚皮的青蛙。”
一旁的沈士打了下顧柏時的手,“小心讓你堂哥聽了去,不拍死你。”
顧柏時居高臨下的指了指地上的山南,“再不起來,我就把視頻發到你的班群里,讓其他小朋友看看。”
懷里的水北立刻進言,“我在這個群里,我來發!”
山南瞬間蹦了起來,抹了把臉上并不存在的淚水,對眼前這對無恥的叔侄一字一句道,“我、恨、你、們!” 說完跑進房間里關了門。
沈士嘆道,“家里有幾個孩子,過年都更熱鬧了。”
山南和水北是顧柏時堂哥顧槐衍的一對龍胎,因爹媽吵架都跑出去了,爺爺又早早去世,兩兄妹被扔在了大爺爺顧平川家里。
之前在臥室打電話的顧平川拿著報紙走過來,瞥了眼抱著水北的顧柏時,冷哼一聲,
“你兒子要是有點覺悟,咱家不也孫子遍地跑了。”
顧柏時聞言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沈士在一旁應和道,“陳家那閨好的,也剛留學回來,小時候還和柏時一起上學過,我看著,對柏時也有那麼點意思,但你兒子上次見到,竟把認了李老爺子的孫,陳家那閨當時就氣紅了眼。”
水北機靈道,“小叔叔肯定又臉盲了!”
顧平川將搪瓷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我看他是眼瞎心盲!讓他黨,他說要當個無黨派,讓他找個人結婚,他說他是什麼無,我看他就是無法無天!”
水北嚇得一愣,瞅了瞅顧柏時臉,小聲說道,“小叔叔,我有道題目不會做,你教我吧。”
沈士奇怪道,“今兒過年,做什麼作業?”
顧柏時抱著顧水北進了書房,還不忘說一句,“總比吵架好。”
沈士瞪了眼正臉鐵青的顧平川,“大過年又招惹你兒子!”
顧平川坐了下來,冷哼一聲,“這水北倒是跟他一條心!”
陸夕寒忙完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超市基本沒什麼客人了,員工也陸陸續續的下班,他剛要走,被經理住,
“陸夕寒,有客人留了東西給你,你拿走吧。”
陸夕寒愣了愣,“誰啊,什麼東西。”
經理把手里提著的小紙箱子遞給他,“一個姓顧的先生,你之前不賣了他二十斤橘子麼。”
陸夕寒怔忪的接過來,是一個迷你的取暖,顧柏時怎麼會送他這個?
“這東西是我們超市賣的嗎?多錢?”
經理道,“是這幾天做的會員活送的獎品,多顧客到了的。”
陸夕寒莫名松了口氣,獎品啊,沒有破費就好。
或許是顧先生東西買的太多,沒有地方放獎品,便順手送給了他。
或許是顧先生家里本就不需要這種最基礎的取暖電,取之無用,棄之可惜。
但無論是什麼緣故,他都開心的忍不住笑意。
他一路心愉悅的提著鳥籠子取暖回到了空無一人的店里,小心翼翼的把包裝拆掉,也顧不得給手機充電,把鳥籠接了電源,打開開關后,里面的兩發熱管漸漸紅亮了起來,在燈暗黃的房間里如最原始的炭火一般明亮而溫暖。
他蹲在地上,湊近了些,暖燙的熱像溫泉水一樣照拂在他的上,約約還有些橡膠被烤焦的味道,在這片狹小的空間里似乎也變得沁人心脾。
他將凍得快沒知覺的手放在鳥籠上汲取熱度,覺得這一天的奔波一點兒也不辛苦。
這時電話響了起來,他看了眼,是杜昊,
“陸夕寒,你在哪兒過年?” 電話里杜昊的聲音沒有什麼波瀾,不遠似乎是春節聯歡晚會的聲音,熱熱鬧鬧的。
陸夕寒一只手烤著火,一只手拿著手機,“我還是在之前住的店里啊,怎麼了,有事嗎?”
“……沒什麼,我媽讓我給你打個電話,問你還好好活著嗎?”
陸夕寒笑道,“你放心,我還活蹦跳著。替我問候邢阿姨,我買了些橘子,等快遞開工了給你們寄過來。”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我們家橘子多得是……你今天就一個人過年?”電話對面的聲音有些猶豫不決。
“杜昊,你是想打聽報吧?不用打聽,我保證過了,絕不學習,絕不看書,絕不食言。”
陸夕寒似乎聽到杜昊嘆了口氣,
“我不是要問你這個,算了。還是要說,生日快樂。”
陸夕寒看著眼前的鳥籠出了神,他這才想起,除夕這天本該是他的生日。
“謝謝,這個生日我過的開心的。”
初三很快就到了,鏡心湖黃燜店又開了工,員工陸陸續續的回到店里。
老板第一件事就是看了電表,轉對陸夕寒大聲道,
“怎麼多用了這麼多電?”
陸夕寒愣了下,恍然,“老板,對不住了,我用了個取暖。”心里腹誹這老板真是摳到沒邊了。
“你居然還買了取暖?”老板有些訝異,這小子平時節省的很,居然還買了個電。
“超市送的,還好用的,就是非常小。”提起這個,陸夕寒還是忍不住有些開心。
老板看他眉飛舞的樣子,嫌棄道,“瞧把你高興的,電費我不追究了,快來幫忙收拾東西。”
陸夕寒把鳥籠子干凈收了起來,小隔間時不時有人進來休息,他不想把它弄臟了。店里正月的生意并不太好,大學生還沒回學校,主要客戶都是周邊住宅小區的。
陸夕寒偶爾也會往云林小區送外賣,但再也沒有到顧柏時的訂單。每當他騎著電瓶路過小區,都會下意識的看一眼那幢漂亮的住宅樓,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很快寒假就結束了,老板給他把工資付清后,他就早早搬回了宿舍,東西不多,也就一些服日用品,還有顧柏時送的鳥籠。
陸夕寒以為自己會是第一個回宿舍,沒想到卻另有其人。
他打開門,看到杜昊正在收拾床鋪,一旁擺著個大紙箱子。
“你這麼早就回來了?”陸夕寒放下東西,過去幫他套被子。
“家里待著也沒意思,就回學校了。”
兩個人各自抓著被子的兩角,撣了幾下,空中飛起的棉絮讓陸夕寒咳了幾聲。
杜昊指了指一旁的箱子,里面都是各類吃食,“這是我媽讓我寄過來的年貨,家里太多吃不完,讓我們在學校吃了不要浪費。”
陸夕寒知道杜昊一家一直很關照自己,他也時常用打工的錢買些東西給邢阿姨寄回去。
他剛想說什麼,寢室的門被人打開了。
“你們居然比我還早!”進門的人是室友王思齊,平日里沉迷電腦游戲,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宅男。
“哇,杜昊,你居然帶這麼多零食過來,可真夠意思啊,我們全寢室吃一個月都吃不完吧!”
王思齊扔下行李箱,直奔過來,挑揀著里面的零食,打開了一包餅干。他顯然以為這是杜昊帶來給所有人分的。
杜昊卻很生氣的蹲下來把箱子關上,皺眉道,
“這是我媽給陸夕寒的,你不能。” 他一邊說,一邊把箱子往陸夕寒床邊推去。
王思齊正吃著,聞言又是尷尬又是憤怒,把剩下的餅干往地上狠狠一丟,大聲道,
“不讓吃就不讓吃唄,值幾個錢,誰他媽稀罕?” 說完轉去收拾行李,鬧出的靜頗大。
最尷尬的還是陸夕寒,開學第一天寢室里就劍拔弩張,他只好打圓場,
“這個寒假我打工賺了不,明天請大家吃一頓火鍋怎麼樣?學校附近新開了一家重慶火鍋,聽說好吃的。”
杜昊知道他本沒賺幾個錢,正要拒絕他,陸夕寒手按住他的肩膀,瞪了他一眼,他只好閉了。
王思齊和陸夕寒平日里關系還不錯,此時也沒有拂了他的面子。
“行啊,我在江蘇過年,都快吃的沒味兒了。” 王思齊是四川人。
杜昊沒說話,收完東西后又過來幫陸夕寒收拾。
他看到床邊的取暖,疑道,“學校不允許使用取暖電,你怎麼會買這個?”
陸夕寒只說在超市打工送的獎品,杜昊卻盯著它看了很有一會兒。
到了晚上,最后一個人李耀文也拖著箱子進了寢室。
“聽說了嗎,我們年級這學期的新聞采訪與寫作課換老師了!”
王思齊并不關心這些,一心撲在游戲上,倒是杜昊問道,
“換誰了?之前的盧秋老師怎麼不上了?”
李耀文坐下來喝了一大口水,神道,“盧老師生孩子去了,今年是研究生的老師代課,才剛回國,是個很年輕很厲害的副教授呢,而且背景很厲害!”
新聞采訪與寫作是新聞院本科生的基礎專業課,一直是盧秋老師在上,不過目前還只是個講師。
陸夕寒也不太關心老師是誰,更不關心老師的背景,只要能上課就好了。
杜昊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新的老師給分怎麼樣。”
大學畢竟不像高中,每個老師給分都有自己的風格,而十分在意績點的杜昊對此頗為關注。
過了會兒李耀文又拿出了個嶄新的單反相機擺弄著,他有意要給室友們看看,便說,
“這學期還有門攝影課,聽學長說院里的機子都很舊了,時靈時不靈的,你們還是自己提前買個新的吧。”
李耀文是個本地的二代,但至于他父親是文華市的什麼,他一直對此保持神。寢室四人中,李耀文的家境估計是最好的。
杜昊聞言果然很興趣,他走了過去,李耀文開始介紹這新買的機子的能,王思齊聞言也開始琢磨要不要去買個單反,他們這個專業,有一個相機還是要方便很多。
陸夕寒對攝影還興趣的,不過他顯然買不起,也就沒參與他們的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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