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沈士給顧柏時下發了最后通牒，勒令他速速回家吃飯。

顧柏時路上在超市里買了些水果，一進家門，就看到沈枝秋正拿著抹布拭墻上掛的照片墻。

顧柏時走過去看了一眼，嘆氣，“媽，你怎麼又把我的照片掛在墻上？”

沈枝秋士滿面笑容的看著墻上兒子的照片，神頗為得意，

“你還有臉說，我讓你在學校梨花叢里多拍些照片，留作紀念，你偏不聽。要不是蕭何那孩子給我，我都不知道你竟還有這張照片！”

顧柏時掃了眼滿墻的紀念，扶住額頭，他有些后悔讓陸夕寒拍那組照片了。顧柏時雖然本熱攝影，但從不愿別人拍他，一切源自于沈士帶來的影。

沈士喜給兒子拍照不說，還喜歡把照片掛滿墻壁，每每有客人來到他家，沈士便要領著客人一張張欣賞：

“您看，這張照片是柏時七歲時拍的，當時他玩蹺蹺板摔了個啃泥，我這個當媽的居然第一時間拍了張照片。”

“您拍的對，看看您兒子那時多可啊！”

“再看看這張，這是柏時十四歲時拍的，那時有個小孩遞給他一封書，他拿回家驚慌失措的問我怎麼辦，您說我能怎麼辦？我當然是拍下來了！”

“可不是麼！您兒子肯定打小就孩子歡迎！”

顧柏時看著墻上他的照片，從一歲到現在，十八歲后的照片就了很多，大抵是他的反抗終于有了作用。

他轉過，在另一面墻上看起來，那里的照片主要是沈枝秋和顧平川的，他突然發現一張奇怪的照片。

“媽，這是您什麼時候拍的？”

沈枝秋走過來一看，笑道，“哦，這張呀，前段時間文華有對小過來采訪我，我跟他們聊得投機，就拍了張合照紀念。”

顧柏時看著照片里的陸夕寒和林雪，不自覺皺眉道，“他倆不是。”

沈枝秋道，“我不會看錯的，他們鐵定是，男孩俊秀，孩漂亮，兩人關系也親。你看，金玉的看著多登對呀。”

顧柏時堅持道，“他們都是我的學生，是不是我最清楚。”

沈枝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自己事兒都沒弄清楚，管人家學生談不談。”

顧柏時也不懂自己在堅持什麼，搖搖頭進了臥室。

到了晚飯時間，顧平川也下班回家，看到顧柏時，一張臉拉了老長。

“你還知道回來？！”

沈士從廚房端了菜出來，聞言嗔怪道，“你嚷嚷什麼，不是你每天念著兒子回來麼，怎麼回來你又擺這副臉！”

顧平川脖子一梗，哼了一聲，轉去洗手間洗手。

沈士悄悄對顧柏時說道，“別理你爸，他就是，實際不知道多盼你回來。”

顧柏時倒有些愧疚了，聞言道，“我以后還是多回來。”

晚飯間，顧平川依然要問一番顧柏時的工作況。

“你就打算這麼當一輩子的大學老師？當上教授就到了頭，什麼就都沒有？”顧平川板著臉，質問顧柏時。

顧柏時還沒來得及反駁，沈枝秋就放下筷子，冷笑一聲，

“大學教授怎麼了？比你這個當的低賤？”

顧平川瞬間沒了氣焰，低聲道，“我說的不是你！我說的是他。”說到顧柏時，他又把聲音提了起來，“你不黨，連個副院長都當不上！更別說往上爬了！”

顧柏時平靜道，“我本就不想進行政。”

顧平川氣的筷子都抖了起來，“真是一點上進心都沒有！”

沈枝秋瞪了顧平川一眼，炮語連珠，“我兒子想做什麼是他的自由，不黨也是他的自由，你這個當父親的憑什麼專斷的替他決定？再說學研究哪里不如做了？你瞧不起學研究怎麼的？我看我兒子跟著我九三學社也不錯！”

顧平川抵不住，啞了火，再沒教訓顧柏時。

沈枝秋朝顧柏時眨眨眼，顧柏時會心的笑了笑。

陸夕寒察覺到自己對顧柏時的后，非但沒退，反而天天往顧柏時跟前湊，今天問個學問題，明天看看那顆小柏樹，后天請教請教攝影問題，把蕭何這個攝影老師直接當了個擺設。

顧柏時倒也縱容他，時常把自己書柜里的書借給他，還會在辦公室里準備些糖果，陸夕寒每次走的時候，就會得到顧柏時給他的一顆糖果，陸夕寒總覺得顧柏時或許把他當做從兒園放學的小侄子。

此時正是周一的清晨，陸夕寒坐在教室第一排等著上課。他看著盒子里收集的七顆水果糖，想著能不能召喚出一個顧柏時。

于是出兩指，閉上眼睛，對著盒子念了一句咒語，睜眼一看，糖果沒有消失，顧柏時也沒有出現。

一旁的王思齊正在爭分奪秒的打手游，一不留神被人一槍崩了，頓時火從心起，罵了一句，

“狗……”

“狗什麼？”

陸夕寒一抬頭，就看到顧柏時正看著王思齊，此時見他看過來，向他微微一笑，頓時讓陸夕寒心花怒放。

王思齊急忙把手機塞進屜子里，故作嚴肅道，

“茍……茍利國家生死已……”

“詩背的不錯。”

全班哄堂大笑。

下課后，陸夕寒跟著顧柏時一起沿著青石階走下去，把之前借的一本關于攝影的書還給了顧柏時。

此時正是四月將盡，枝上梨花唯余點點，如初晴殘雪。

“顧老師，你看了我在鏡心浪新發的稿子了嗎？” 陸夕寒已經在鏡心浪出了不稿，沒人知道他的稿子其實有顧柏時的指點。

顧柏時點頭道，“看了，寫的很不錯。你們這個公眾號辦的好的，我們不老師都關注了。”

顧柏時不會說他昨天把陸夕寒寫的文章鏈接放在了新聞院老師群里，許多從未見過他說話的同事都紛紛驚嘆，以為他被盜號了，他只說這是自己學生的作品，希各位都點評一下。

陸夕寒驚喜道，“真的嗎？我也很喜歡那里，尤其張主編，他好厲害啊，前不久還得了新聞先生獎呢。”

顧柏時知道他大三想競選鏡心浪主編，便鼓勵道，“你一定可以比他做的更好。”

陸夕寒笑彎了眼，“顧老師，你都不知道張主編是誰吧，怎麼知道我能做的比他好？”

顧柏時微揚下，輕笑道，“我的學生自然是要更厲害。”

陸夕寒暗自吐舌，他越來越發現顧柏時厚臉皮的一面了。

“顧老師，我們公眾號想采訪你，下星期行嗎？” 那個名人專欄做的很功，張主編將視線瞄準了在學生中很歡迎的顧柏時。

顧柏時想了想，搖頭道，“下周恐怕不行，我要去國出差十幾天。”

陸夕寒有些失落，嘆了一口氣，“老師你要走這麼多天嗎？” 他已經習慣了天天看到顧柏時的日子，驟然分開這麼多天，心里有些不愿。

顧柏時低頭看了眼他垂著的長睫，知道他不開心了，便笑道，“又不是不回來了，你有問題可以用微信問我。”

陸夕寒才想起他自從加了顧柏時微信后，除了第一天晚上的烏龍事件，還沒有聊過天，而顧柏時也幾乎不發朋友圈。

他又開心起來，一雙眼恢復了神采，忍不住嘆信息社會就是這樣方便。

兩人依舊如往常一般在青石階的盡頭告別，但今天顧柏時卻住他，從包里拿出一顆糖遞給他，

“我看你上課前盯著糖發呆，為什麼不吃？”

陸夕寒接過糖，抬眼笑道，“因為聽說集齊七顆糖果可以召喚出自己想要的東西。”這都是他瞎掰的。

顧柏時似乎從山南水北那兒聽說過什麼七顆龍珠的，他實在不懂這些孩子們天馬行空的在想什麼，便問道，“那你召喚出來了嗎？”

陸夕寒神的眨了眨眼，“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顧柏時忍不住用食指輕輕點了點陸夕寒潔白皙的額頭，

“召喚出來了記得告訴老師。”

“好的，顧老師！”

陸夕寒朝著圖書館走去，他撕開糖紙，將糖果含進里，清甜的滋味在舌尖瞬間蔓延開來，正如他現在妙的心。

他覺得現在的人生再好不過了，也從不去想顧柏時喜不喜歡他的事。他喜歡顧柏時，是他自己的事，顧柏時對他好一點他都能開心好幾天，哪里還敢奢求更多呢？

不過讓他疑的是，陸舜杰自那天被校警抓走以后，竟再也沒有出現過，不知為何放棄了找他要錢。不來更好，陸夕寒把這件事甩在了腦后。

顧柏時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準備收拾出差用的文件，他看了眼桌上那盆若綠的小小綠植，青綠的正如它的名字，綠的仿佛要滴出水來。那小孩說它像一顆柏樹，當時他不知不覺，這些日子對著看久了，這一方象征無限生命力的綠意，確實有些像長青之柏。

為了不讓這盆多死掉，他還專門請教了沈士，可把這位多好者高興壞了，說是要給他多買一些，擺在辦公室里花團錦簇，卻被顧柏時嚴詞拒絕，畢竟心養好這麼一盆都夠他分心傷神的了。

顧柏時略微思考一會兒，拿起若綠走向了嚴筱的辦公室。

“顧大博士今天竟然有空來找我，是有什麼事要麻煩我嗎？”嚴筱正在給那些花花草草澆水。

顧柏時心說正好，“我要出差十幾天，這盆多思來想去，還是放在你這里最好。”畢竟蕭何那小子連自己都養不好。

嚴筱走過來接過他的多，笑道，“你什麼時候開始養起這類小東西了，我記得我之前送你的那盆文竹都被你養死了吧。”

說起這個嚴筱就氣不打一來，當時千叮嚀萬囑咐告訴他澆水的方法，一定要用小噴壺在葉子上每天噴幾次水，還專門把噴壺放在了他辦公桌上，結果這人本忘了這回事，讓那盆文竹活活干死在了窗臺上。

顧柏時卻沒說這盆多的來歷，只說，“你記得一定不要澆太多水，不然會爛掉。”這是沈士囑咐他的。

嚴筱翻了個白眼，“我可比你懂多了。”

顧柏時見終于把若綠托付出去，松了口氣，陸夕寒總來看它，萬一要是被他養死了，豈不讓人傷心難過？

嚴筱不知道他這些曲折的心思，玩笑道，“作為報酬，你這次出差回來可得給我帶點東西。”

顧柏時點頭，“那是自然。”

那年五月初，在顧柏時剛出發去國不久，文華大學發生了一件轟全國的大事，撕開了這所學校本已掩藏起來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