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是一張不風的網，溫繾綣的裹住每一個暮下的人。

陸夕寒跟著顧柏時走在場上，他落在顧柏時后一步，低著頭看腳，因為他現在才后知后覺的到不好意思，怎麼一見到顧柏時就不爭氣的哭呢？

他想起十一歲那年讀五年級，和班上一個男生吵架，那男生吵不過伶牙俐齒的他，氣的臉紅脖子，為了扳回局面，得意洋洋的說了句，你不過就是個沒爸爸的可憐鬼！小孩子傷起人，往往比年人更直接骨。但當時陸夕寒并沒有因此大打出手，反而平靜的將那男生辱的無法還。

只是當他回到家里，看到癡癡發呆的云沐亭，一下子就忍不住蹲下痛哭，那一天強裝鎮定的委屈如千山冰雪，不需要地震山搖就能輕易在母親面前倒塌崩落。

人們總是在自己依賴的人面前，放下所有防備與脆弱的自尊。

顧柏時停下腳步，轉看著他的頭頂，笑道，“不好意思見人了嗎？”

陸夕寒依然低著頭，“是啊，老師你一定要忘記我剛才的樣子，真的太丑了。”

顧柏時攬過他的肩膀，把他帶到自己旁邊，認真說道，

“沒有，你哭起來也很好看。”

陸夕寒愣了愣，他其實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倒是顧柏時說的話真讓他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忍不住別開臉，怕自己臉上比霞還紅的被他看了去。

“老師，你怎麼突然回國了？”

顧柏時猶豫了下，說道，“會議提前結束了，所以我就回來了。”他見陸夕寒在他旁卻轉開臉，只能看到他通紅的耳朵，便以為他還在為之前的哭態不好意思。

“那你怎麼來教學樓了呢？”他其實想問，你是專門來找我的嗎？又怕自己自作多。

“我……”

顧柏時沒來由的有些語塞，他從包里拿出一盒東西，遞給陸夕寒，

“你喜歡吃巧克力嗎？”顧柏時在登機之前，突然想起還要給嚴筱帶禮，便在免稅店里給買了一瓶香水，又拿了一盒巧克力，準備帶回去給陸夕寒。

陸夕寒功被轉移了注意力，他拿過巧克力，抬眼向顧柏時，出一對小虎牙，

“我當然喜歡了，謝謝老師！”

顧柏時松了口氣。他喜歡陸夕寒的笑容，那雙麗的眼睛，應該永遠充滿單純的快樂，怎會舍得他流淚呢？

“關于……院里的分，你放心，我會和院長說清楚。”

陸夕寒心想他果然是知道了，“老師……這件事我們自己也有責任，怎麼能麻煩你呢？”

他本來就不想麻煩顧柏時，又擔心顧柏時去為他求會讓馬院長生氣，顧柏時只是一個老師，得罪院長就不好了。

顧柏時卻并不贊同他，“這件事你們并沒有錯。要錯，也是他們錯了。”

陸夕寒愣了愣，又不爭氣的有些想哭，就聽顧柏時繼續道，

“你不要有負罪，即使這件事里沒有你，我也會出面，其他老師也會努力為你們爭取，知道嗎？”

顧柏時看著陸夕寒睫上掛著的淚珠，忍了很久，還是抬手捧住他的小臉，用拇指輕輕了去。

他的眉眼是那樣和，如五月的暮與晚風，陸夕寒眷他掌心的溫度，忍不住用臉頰蹭了蹭顧柏時的手心，像一只小貓表達對主人的依。

顧柏時卻像是被燙了一下，迅速放下了手，他輕咳一聲，又開始走起來。

“吃飯了嗎？”

陸夕寒見他的反應，心里笑，上說道，“還沒有，我了。”

“那……我帶你出去吃吧。”

顧柏時帶陸夕寒在校外的一家餐廳吃了飯，他也真的了，坐了20小時的飛機，基本沒吃什麼東西。

“魚要慢點吃，小心卡著刺。”顧柏時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提醒道。

“魚要是不長刺就好了。”陸夕寒嘆氣，他真的很吃魚。

顧柏時將挑好刺的魚放在他的碗里，

“這樣可以放心吃了。”

陸夕寒笑彎了眼睛，乖乖把魚吃了。

顧柏時將陸夕寒送回寢室，才開車回到家里，沈士不知從哪兒知道他回國了，讓他回家。

“吃飯了嗎？”沈枝秋問道。

“在外面吃過了。”顧柏時換了鞋，在沙發上坐下，他覺很困。

“我聽蕭何那孩子說你回國了，你不是說要去國很多天嗎？”

顧平川皺眉道，“你這樣提前走，和別人主辦方說過了嗎？”

顧柏時怪蕭何大，“我都是代好了才回來。主要是院里發生了事。”

顧平川哼聲道，“你說前幾天那個大學生跳湖的事嗎？事都平息了，你趕回來又有什麼用？”

顧柏時嘆氣，將鏡心浪的事說了。

顧平川大發雷霆，“這種節骨眼上，袁升龍為一校之長，怎麼做這麼糊涂的事。”

沈枝秋擔憂道，“你說被罰的學生有之前采訪我的那兩個孩子嗎？”

“采訪您的本來就是鏡心浪。”

沈枝秋蹙起秀致的眉，“我還喜歡那對小的，那麼優秀的學生，居然因為這種事被分了，真是可惜。”

顧柏時皺眉，“媽，他們不是。”

沈枝秋沒理他，繼續道，“馬奔也是的，他為新聞院院長，遇到事就把學生推出去，別的學生難道不心寒？”

顧柏時不太愿意聽到馬院長的名字，眼中浮現厭惡，“他這人只懂得如何做，本不懂為人師表。”

沈枝秋道，“你外公當年立新聞院時，最忌諱院里有場上那一套，新聞院是培養說真話的人，如果學生還沒走進，就已經學會了閉，那誰還敢開口呢？”

沈枝秋的父親沈霜華是文華大學多年前的一位老校長，在他手里立了新聞院，一步步發展到今天。

顧平川點了一煙，冷聲道，“我明兒再問問袁升龍。”

顧平川之前給袁升龍打過電話，以為他已經把事解決好了，沒想到他還暗地里掩埋了這件事。學生這個群歷朝歷代為者都是小心謹慎對待，他們年輕熱，又理想主義，很容易就被挑起緒。一味的打很可能適得其反，更何況如今這個網絡社會，這件事一旦被發酵，不僅僅是給文華大學帶來不好的影響。

馬奔今天心里很不爽快，他下班回了家后，卻發現蕭何竟坐在沙發上。

“你怎麼來了？”

蕭何翹著，晃了晃手里的鑰匙，漫不經心道，

“怎麼，你自己給我的鑰匙，我來不行嗎？”

馬奔哼了一聲，“你來準沒好事，說，什麼事？”

蕭何也不拐彎抹角，“沒什麼，我問問你院里對那三個學生的分，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了啊？”

馬奔一聽他提這事就氣不打一來，“你怎麼管起這件事了？你不是說這新聞院和你沒有任何關系嗎？” 今兒這是怎麼了，這已經是第三個人來找他說這事了。

蕭何將鑰匙扔到茶幾上，“他們都是我的學生，被你這樣一分，以后還怎麼混？”

馬奔冷哼一聲，“我看你是聽顧柏時的話，才來找我的吧！” 讓他相信蕭何突然心學生，還不如讓他相信母豬會上樹！

蕭何笑嘻嘻道，“我還要告訴你，顧柏時從國趕回來找你麻煩，還是我告訴他的呢！”

馬奔氣的拿起手里的公文包就要扔過去。

“哎！你可別謀殺親兒子。”

“你要認我這個爹就給我把姓改過來！”

蕭何趕溜進房間，還不忘說一句，

“那哪兒能啊，我要改馬何，別人不得我河馬啊？”

嚴筱在顧柏時趕回來的那天下午就聽說他回來了，卻一直沒見到他。

直到第二天上班，才終于看到顧柏時。

“你突然趕回來做什麼？院里最近沒事兒啊？”嚴筱把那盆若綠放在顧柏時辦公桌上，在的照顧下，若綠長的很好。

顧柏時將香水遞給，

“我的學生了這麼大的分，難道不是事嗎？”

嚴筱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陸夕寒他們的事，難道顧柏時千里迢迢的趕回來，就為了這件事？無法理解他這麼做，

“你只是他們的老師，給他們上課就可以了，難道學生了分你也要管？” 話說的很沖，滿心擔憂的過來找顧柏時，以為他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沒想竟是為了不相關的學生。

顧柏時道，“他們不是因為逃課或者打架分，而是莫須有的因言獲罪，我在課上教會他們如何報道真實，課下就眼看著他們因為說了真話被罰嗎？”

嚴筱雙眼微紅，懷疑顧柏時在影對這件事的無于衷。自然也知道，馬院長做的很不對，作為老師，或多或要為學生的正義爭取一下，但是心里下意識的就不想去管那學生的死活。

盯著桌上那抹刺眼的綠，突然問道，“我看你是關心則了吧？”的態度咄咄人，似乎篤定了什麼事實，“顧柏時，你本就不是為了學生！”

顧柏時莫名其妙的看著，不知道腦子里千回百轉的想著什麼，

“那我是為了什麼？”

嚴筱聲音發，“你自己知道！”

香水也沒拿，直接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