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就是這個！」小皇帝在昏暗的中道，他攤開了手。

書房明明終日燃燈，可無論白天黑夜都有種沉沉的覺，關於這一點陳則銘一直覺得很奇怪。皇帝手中是一枚箭頭，鐵所製，箭頭後安著四顆細小的倒刺，打造得很是緻，似乎是玩賞之，可箭尖上的閃閃表明這同時也是件利，依然殺得了人。

「這是楊粱上起出來的……」陳則銘擡起頭，皇帝從牙中出幾個字，「找到這個人，殺了他。」他的雙眼在暗中閃爍著讓人心驚的寒。

陳則銘沒有答話，他審視著被予到自己手中的這支箭尖。

匈奴人不擅手工，這樣緻的東西，必然不是普通兵士的東西。找到這個人也許不算難，難的是按皇帝所言殺了他。

皇帝走到龍椅上坐下，「此次出兵，但凡軍中事務卿可全權負責，不設監軍，……這一次朕給卿絕對的指揮權。但這樣的寵信必須有相應的回報！！」

他停頓了片刻，聲道：「……朕期待捷報早日傳來！」

陳則銘怔住，按本朝慣例，武將領兵出征，必然要遣文臣為監軍。這不但是為了防止將領擁兵自重，亦是因為朝中從來重文輕武。皇帝此番不顧祖訓，顯而易見將遭群臣的勸阻，明知道將有如此大的阻力，皇帝依然斬釘截鐵的下了這個命令。

這，是不是表示他對自己的信任，非常人可能比？看著上方依然冷淡的容貌，陳則銘困了。

他一時間不知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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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他面對無數敵人蜂擁而至的駭人景時，突然相信了那就是信任，只能相信。

後的親衛兵吹起了號角，那聲音悠長而突兀。隨著號角聲飄傳開來，眼前似乎突然暗了一些，陳則銘不用回頭也知道，自己埋伏在沙丘後的十萬兵馬出來了，他們的旌旗搖曳遮住了日頭。

奔上來的匈奴兵有人即刻停下，帶著驚駭的表仰頭呆，也有人仍自顧自往前沖，直到被如雨而至的弩箭中，再慘呼著落馬。

律延的面在見到沙丘上連綿不斷的人影時，突然沉下來，心知自己得勝心切，已然上當，更不多言，當即鳴金退兵。大隊立即後隊化做前隊，待要撤兵，卻又僵住，原來不知何時，來路已經被另一隊漢人騎兵到後擋了個嚴實。

陳則銘見包圍終，一聲大喝，揮開重戟，縱馬而上，騎兵們隨其後，殺敵群。

沙丘上的兵士呼聲震天，黑一片如水般翻湧了下來，久久不見隊尾。匈奴兵士被駭住，連連後退。

陳則銘一路殺將過去，手起戟落如匹練，慘呼連連，無人能阻他片刻。手下將士見大帥神勇如斯，更是神振。可縱然如此，匈奴依然有能力結隊還擊，並非想像中的潰不軍，陳則銘偶然住手觀時，也覺駭然。

見他所向披靡，律延咬牙，大聲道：「耶禾何在！！」大呼數聲，耶禾不至。

律延冷笑一聲，「青衛！」混中旁便陸續有十數人應答，律延指著陳則銘道：「困住他！」那十數人飛馬疾去，法速度與普通兵士絕然不同。

律延從馬背上摘下一支小弩，目力所及，青衛已經將陳則銘團團圍住。

之前陳則銘一路奔來，幾乎可稱得上是馬不停蹄，其鋒銳不可擋，遇上這十來人卻如流水突遇到淺灘，竟然慢了下來。

律延從袋中掏出一支細小弩箭，慢慢搭在弩弓之上，朝著陳則銘的方向直了手臂。

箭頭那一端，圈子越越小，陳則銘手中的戟眼見漸漸要施展不開。

那十幾人武功單個來看雖然比普通匈奴兵士強了甚多，但比陳則銘還差了不，奇怪的是一旦聯手，卻是殺招層出不窮，讓人無片刻息之機。仔細看去，對手步伐位置錯落有序，暗合五行八卦之道，擺得似乎是什麼陣法。

更有一隊匈奴兵不知何時，圍在外圍，將他們隔離在人流之中。是以手下雖然見他遇險，卻本無法接近解救。

再打過幾招，陳則銘便開始顯了敗相，不由大急。心道若是我死在此，必然軍心大，想到此，咬牙堅持。

日頭如火，緩緩移，陳則銘閃避躲讓間，眼角餘突然捕到一閃而過的一點寒，心頭一，幾乎是同時，子已經往後退了一退。

這一刻，一支箭面而過。也是這一刻，肩後一涼，劇痛隨之洶湧而來。

陳則銘顧不上後的傷，驟然出手，抓住了那支箭。

適時面前一人持刀而上，迎面砍來，陳則銘蹬開馬鐙，棄戟飛而起，一扭竟避過了來招，兩人錯過時，陳則銘反手一。箭支無聲無息沒來人眼眶，那人慘呼。

陳則銘返猛力箭，如箭般到他前。

那人捂著眼落馬，縱聲慘，其聲淒厲，聞者變。這一人一倒，陣法便是破了，其他人等都呆了片刻，遲疑著相互看了一眼。

陳則銘落回馬背，也不看他們，只低頭盯著手中淋淋的箭支，模糊中，還是能看出那四顆尖利如齒的倒刺。

他擡起頭，看著律延。

此刻肩後傷口流不止，已了大半個後背，加上前汙，他看起來就是個人一般。

律延緩緩放下弩，朝他若無其事般笑了笑，開口冷道：「殺了他！」

青衛應聲而上，將陳則銘重新圍住。

陳則銘心中突然通，楊粱中箭的景在他眼前一閃而過，這畫面之前他勾勒過無數次，都不能刻畫完整，那樣強的一個人怎麼會死在流箭下呢。

這一刻，他很清楚了。

風沙在馬蹄間盤旋，那重戟已被黃沙埋了一半。

陳則銘手，緩緩取下頭盔，隨手扔開，頭盔無聲的沒沙堆中。

青衛都有些訝然，相互遞了個眼。

經過這番打鬥，陳則銘原本用布帶綁得好好的長發已經零蓬鬆，從後看去有些蓬頭垢面，可始終繃得筆直的背卻讓人心頭一凜，那沉默著的中似乎蘊涵著一種奇特的力，讓人不敢輕易接近。

風呼嘯著，越來越大，舞的沙礫漸漸升高，從馬蹄揚到馬背，再盤至騎手腰間。律延浮起微笑，天不亡我。

而對峙的人沒有移分毫。

陳則銘頭頂發帶漸漸散開，最終不負風力，黑發悄然垂散，擋住了他的右眼。

便是這一刻，刀紛遂起，似秋華，一閃而過。

黃沙開始肆，遮擋了視線，律延極盡目力，依然看不清場中發生了什麼。

片刻後，風力略減，逐漸出青衛們呆坐馬上的影，他們仍舉著刀，只是那姿勢稍顯僵。

律延一眼過後，面大變，立刻勒馬退後。

眼前黑影一閃，從黃沙驟然鉆出一人，手中利劍鋒芒閃爍，直朝他前刺來。

律延大駭，匆忙之中舉手一擋，金石之聲大作，一落到地上，卻是他一直持著的鐵弩。

匈奴侍衛這才驚覺，陳則銘不知何時竟借著風沙遮目，闖到了他們右賢王駕前。

而原本該牽制陳則銘的青衛此刻正一人接一人的落馬，他們早已經被人乾脆俐落的一劍斬斷了咽。匈奴人大驚之餘，又見倒下的青衛目中流，竟然如淚一般，更是駭然。之前天神之說，此刻浮上心頭，不由大懼，一時居然不敢搶上前去護主。

律延瞬間便被陳則銘凌厲攻勢下馬來。

他手中無刃，於是躲得異常狼狽，又見屬下此刻膽怯，不由大怒。在地上爬滾打了片刻，幸好在旁到把刀，這才跳立起來，橫刀將陳則銘殺招鎖住。

陳則銘不料他居然也是高手，也是吃了一驚。

律延笑道：「以沙為暗，瞎了再殺，陳將軍倒是想得妙。可惜了我多年馳騁，原來遇到高手還是不啊。」

陳則銘不語，搶上前。

電火石間兩人已過數招，竟然難分伯仲。

此刻，天漸漸暗，頭頂上風卷雲湧，雲層時黑時灰翻騰洶湧，似乎有什麼掩在其中，便要奔騰而出，只瞧著便讓人害怕。

沙塵更大了，幾乎要五步難見人影。這種況下要站立都有些困難，何況打戰。陳則銘心中焦急，律延道：「風暴要來了，陳將軍，再打下去，不過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今日何不散了，我們各自收兵。」

陳則銘自知片刻間無法制住他，黑風在前，這提議實在於雙方都有益，可到底不甘心，咬牙又攻了數招，律延一一化解，「陳將軍你是天神，你手下十萬將士也都是嗎？」說罷又大笑，頗有嘲弄之。

陳則銘心知對方已經看破自己所有佈置。

那所謂天神之說不過是他事先人散佈開來的，乃是他敵計策。為的就是激怒律延，引他親上陣，來個一網打盡。萬萬料不到，對方兵力如此強悍，中伏之後己方仍是難免一場苦戰，這倒還罷了，最可嘆是天公不做，狂風驟起，自己心盤算的戰局到最後居然只能如此草率收場，不由人扼腕。此人正如傳言所說一般的險狡猾，此番逃，今後要再他上當卻是更難了。

想到此，嘆息一聲，律延看破他心思，道：「我數三聲，我們各自退後。」說著也不待他答話，自顧一二三的數了起來。

三聲數過，兩人俱收手撤開，翻上馬。

陳則銘撥轉馬頭，正要撤走，卻聽律延道：「陳將軍，你這樣的人，漢人哪裡還有多？」

陳則銘驚訝轉頭，律延正含笑瞧著他。陳則銘皺眉道：「數不勝數！！……所以王爺若惜命，便不要輕犯。」

律延笑而不答，勒馬立在原地，看著他遠去背影，若有所思。

陳則銘事後清算，剿敵上萬，多是之前用弩遠程殺的，自損近千，仍是大勝，可他難以安心。

匈奴右賢王律延不日撤兵，邊關之險解除。陳則銘奉旨班師回朝，得知戰績，龍大悅，筆親封他殿前司副都指揮節度使，正四品。

弱冠之年，便以良將之名威震天下，高大吏之列，實在是讓人羨慕景仰的存在，回近五十年來，也只有楊粱和他兩個人做到了。

陳則銘事後獻上那鐵製弩箭，皇帝有些怔怔，陳則銘愧道：「微臣無能，讓律延逃了。」

皇帝轉目看他，「聽說卿也了傷？」

陳則銘道：「並不礙事。」

皇帝道：「讓朕看看。」

陳則銘不呆住，吶吶道：「臣傷在背後，已請大夫看過。」

皇帝充耳不聞，只淺淺看他。

陳則銘躊躇片刻，只得著頭皮解開上，出傷，背過去。其實此刻傷口已經包紮，又哪裡看得出什麼。

陳則銘跪了半晌，不見後靜，反更加驚慌，如芒刺在背，汗似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