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院中樹影婆娑，遇風瑟瑟而。

陳則銘尋了一周，哪裡有半個人影，衛士們聽到聲響也陸續趕過來，陳則銘詢問一番，衛士們都說不曾見人。

陳則銘正沉，腳旁一聲貓，卻是家中養的一隻虎斑貓不知何時走了近來，在他靴上蹭來蹭去。陳則銘心道難道是弄錯了，到底不放心，又搜了一遍，果然在窗下草間，拾到兩截小指細的斷枝。

陳則銘撿起那樹枝，手指不住微微有些發抖，慢慢對接，斷口竟是全然吻合。

一時間眼前泛花，心如擂鼓，險些站立不穩，太突突直跳，只在心中不住道到底是誰，到底是誰。

回頭看看屋中，依然燈火通明。

次日，皇帝貴人都回宮，一番熱鬧喧嘩過後，看那一行背影遠去，卻突顯府中冷清起來。

陳則銘一夜未眠，一直警醒到此刻，心中始終叩著一弦，坐立難安，卻也沒看出誰有異常之舉，慢慢才安心了些。又想著或許是那貓，雖然他也明白一隻貓又如何踏得斷落枝，可事到如今，只能期盼這看之人永遠都不要面才好。

陳夫人轉見他面帶倦容，心疼不已，連聲他回房休息。

陳則銘返回房中，只覺得心難言的疲憊，頭一沾枕便沉沉睡去，待睜開眼已經是第二日清晨。

征丁之事漸漸接近尾聲，待那四千軍士被帶京城，雄赳赳排開，立到他前時，那壯闊景象，讓陳則銘暫時忘記了這件讓他牽腸掛肚數日之久的事。

之前樸呂國之戰，他初任大將，沒有親信，沒有派系，所有一切只能靠自己。而手下將領軍士見他資歷淺薄，不服者眾多，於是可用招數實在有限，也有些迫不得已。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事實證明他的預計並沒有錯，但這樣偏激的法子不可久用，訓練一支紀律嚴明，英勇善戰的部隊為自己手下親信勁旅，不但是必然，也是必需。

陳則銘為新軍中每個人都選了最好的馬，通通配備黑盔甲，每日裡不論晴雨，進行嚴格的訓練。他手下大將言青道，這黑軍團列開陣勢，其勢滔天，剎是威風，不如黑旅。

當時尚年輕的他們並不知道，之後的二十年間，這支黑勁旅將不斷擴大發展，直至為天朝主力。而其中，更是出了十數位名將。屆時，黑旅劍鋒所指，所向披靡，群虜因懼而不敢再犯。他們締造了傳奇，在這片大地上被稱為常勝之師。

皇帝過了數日方召見他，過問新軍裝備軍餉之事。

陳則銘原本為那夜自己不告而退有些擔憂，可一路談下來，皇帝面上並無怒，這才漸漸把心放了下來。直至正事說完後，皇帝卻輕描淡寫道：「那夜卿一去不返，可讓朕等了半宿。」陳則銘連忙跪倒請罪，皇帝沉了片刻，戲言：「若是想朕不追究，那便過來讓朕香上一香。」

此言耳，陳則銘真是啼笑皆非，「萬歲，這，這未免太荒唐……」

皇帝一聽這話，臉驟變，一拍龍椅，指他喝道：「若是不肯，那便拖下去，重重治罪！」語氣嚴厲，不似做偽。

門外衛士聞聲闖，韓公公連忙揮手，眾人於是又撤了出去。

陳則銘躊躇半晌，只得起，韓公公趕背過去，見他舉，陳則銘更是心中惱難當。走到皇帝前，袍跪下，終於忍不住微微皺眉，皇帝道，「卿是不滿了？」

陳則銘道：「臣怎麼敢。」

話一答完，皇帝手來勾他下顎，陳則銘擡起頭，卻垂下目，不與他對視，只覺皇帝雙眼在他面上看了一周，附下來，飛快在他頰上親了一親。

相之，溫暖，不知為何，兩人都怔了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