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程序吹得神乎其神，實際作起來卻顯得極為質樸。

點擊洗牌后，連個畫效果都沒有，畫面瞬間跳轉，幾十張牌在手機屏幕上依次排開，等待選。

底部配有滾文字：不要猶豫，相信直覺！

鹿澄懷著忐忑與期待，點擊了畫面最中間的那一張。

屏幕上方彈出一個待確認框：今日首次占卜免費。

覺說不出的怪異，但他當下還是立刻點擊了確定。畫面再次跳轉，出現在屏幕中央的卡片正面圖案對比這個簡陋的小程序倒是顯得十分。

卡片下有一行字：太[點擊此查看解讀]。

現在不是欣賞貌卡面的時候，鹿澄毫不猶豫點擊查看解讀，又彈出一個待確認框：今日首次查看解讀免費。

點擊確認后，屏幕上的卡片圖案逐漸淡化，接著有文字以一種令人心焦的緩慢速度依次浮現。

這小程序的設計真是槽點無數，讓人無法產生任何敬畏之，進而對測試結果也缺乏了幾分信任。

鹿澄耐著子，只打算等文字跳完就立刻退出和它拜拜，可短短幾秒后便睜圓了眼睛。

——明、溫暖、積極。和溫度帶給世間萬生機，一切因而欣欣向榮。

“怎麼怎麼，”齊昕把腦袋湊過來，“結果好不好？”

鹿澄咽了口唾沫：“看起來好像是上上簽！”

屏幕上的文字依舊在跳，詳細解釋了在各種不同的境遇下這張卡牌所昭示的含義。問事業便是前途無量，問狀況便是健康長壽，問運勢則是有高人相助。

問，當然是幸福甜。

齊昕歪著頭看完，豎起手指，十分用力地說道：“準的！”

鹿澄懷著激的心站了起來，鄭重點頭。

收藏了那個簡陋的小程序后，他開始思考，追求的第一步應該做什麼。

齊昕向他分了一些在被追求時的心瞬間，共他參考。

他說，他的親親學姐曾在兩人初相識不久后極為關切地問他是不是需要幫助，又說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可以隨時聯系。正式表白的那天，解釋說，之所以會這麼問，是因為齊昕看似活潑開朗，卻看出他心里像是藏著苦惱，并不是真正的快樂，進而產生了許多擔憂在乎。

這聽起來有一些套路，卻是實實在在中了齊昕的心事。

他當下矢口否，學姐并未堅持看法，只是笑著對他說，那就好。

“雖然是很簡單的幾句話，但讓當時的我覺得自己被關心被在乎還被尊重了，”齊昕說，“心里暖暖的。”

鹿澄認為這極有參考價值。

陳最現在剛失，不正是最需要關心在乎的時候嗎？

他要讓陳最知道，失去一個不珍惜他的阮亦云本不值得傷心難過，這世上還是有人發自真心的欣賞他、在乎他、盼著他快樂。

這些話要面對面表達出來，實在有點考驗勇氣。鹿澄了解自己，到時候必然會張得大腦一片空白。

通過文字傳達則會好上許多。他可以斟詞酌句，有些當面說會顯得酸溜溜的話，用文字表述就顯得沒那麼矯了。

他們之間沒有換過聯系方式，但沒關系，手寫的信件更顯誠意，當面遞送就好。

當天晚上，他花了四個多小時才寫完了一封大約五百字的信稿，上面的每一句話，都經過他的再三修改，去掉了所有不必要的贅述修飾，只保留下最真摯最能準確傳遞自己心意的詞句。

他先表達了自己對陳最遭遇的惋惜，接著又安陳最塞溫失馬焉知非福。他贊賞陳最的格品行，強調這世上一定會有更懂得欣賞他的人。

信件的最后，他說，在自己心目中的陳最是最優秀、最完的Alpha，是值得擁有完無瑕的，是值得被珍視被溫對待的。

寫完以后越看越不好意思，把“完無瑕的”刪去了。

謄寫前，他又一次打開了小程序，試圖尋求心理安。

在捧著手機心里虔誠默念“這份信能不能管用”三次后，他鼓起勇氣點擊洗牌，取了畫面右上角的第三張卡片。

屏幕正中間彈出來一個提示框：今日已無免費占卜額度，本次卡需花費[2]桃幣，您的余額為[0]桃幣。您還可以[點擊此充值]。

鹿澄呆住。

猶豫了半秒后，他試著點了一下充值按鈕。

充值界面顯示，桃幣與現實貨幣的兌換比例為一比一。也就是說，一次卡要兩塊錢。

說貴不貴，說便宜又覺得這錢未免太好騙了。鹿澄猶豫了幾秒，發現充值頁面角落里居然有[免費領取桃幣]的提示。點擊后，直接進了一段手游廣告。

等那段三十秒的手游廣告終于播放完畢，回到充值界面，他發現自己的余額變了零點三個桃幣。

也就是說，一次卡，他得看七個廣告。

鹿澄無語至極，決定不再浪費時間，果斷沖了兩塊錢后回到卡界面。再次點擊卡牌時，他對這款小程序的信任和期待已經只剩方才的一半。

畫面跳轉，這一次出現的卡牌，名字做：地平線。

按下解讀時，鹿澄已經做好了為了查看解讀再次充值的心理準備，卻不料這小程序良心發現，跳出提示首次充值獎勵了他三次解讀機會，本次免費。

這一次的卡面含義變得玄妙了起來。

——永遠存在，永遠遙不可及。

釋義寫著，在方面，這張卡代表著若即若離，也象征著永恒。

鹿澄看得一頭霧水，不明白這兩個詞要怎麼搭上關系融洽相。

總不能是簡單暴的“永遠都若即若離”吧？

正琢磨著，屏幕下方又冒出來一行字：對初級占卜結果不滿意？想獲得更富準確的人生提示，不如試試[高級占卜]吧！

點進去一看，原來還能組合式卡，通過不同牌面的搭配獲得更為詳細的解讀。

當然了，高級占卜消耗的桃幣要更多一些。

鹿澄被釣的難，又念著自己還有兩次免費解讀機會不用浪費，一咬牙，再次充值了。

兩天以后，他已經在這個簡陋的迷信小程序上花了一百八十多塊錢。

齊昕聽后目瞪口呆：“有這點錢你直接去買一套實卡都夠了吧！”

鹿澄震驚：“還有實的？”

“廢話，”齊昕扶額，“這就是拿現卡牌做的小程序嘛，卡面含義解讀網上到都是，你買一套還會送你小冊子！”

原來如此，難怪每次充值都會贈送免費解讀，多得用都用不完，勾引著他不停占卜。

鹿澄無語凝噎：“……你推給我的。”

“我哪知道你會在這種東西上花那麼多錢。”齊昕哭笑不得。

鹿澄慚愧。因為他真的很不安，很需要一點心理上的支持。每當測出的結果不如預期，他總克制不住要稍微變換提問方式，再一回，直到答案能讓自己滿意為止。

他的逃避心理讓他不斷充值桃幣。

也不是不知道這只是安劑，可就是控制不住。想著反正也用不了幾個錢，卻在不知不覺間積多了。

“那……現在算出來結果如何？”齊昕問。

“需要當機立斷，勇敢出擊，杜絕猶豫，”鹿澄說，“可是陳最不來學校，我要怎麼……”

話音未落，寢室門被推開了，寢室長一臉興地走了進來：“聽說了嗎，陳最和阮亦云還有那個Beta在校門口撕起來了！”

鹿澄一愣。

“吵得可厲害了，”寢室長繼續說道，“陳最和阮亦云互相指著鼻子罵對方是狗！”

齊昕皺眉：“這麼激烈？”

他說完看向鹿澄，還沒來得及再開口說些什麼，卻見鹿澄猛地跳了起來，打開屜拿出一個信封便沖了出去。

Omega和Alpha的宿舍區離得很遠。鹿澄一路小跑，到半途時氣吁吁，不得不放慢了步伐，接著心里涌出了些遲來的猶豫。

他出門時全憑一沖，可仔細想想，他本不知道吵架發生的時間，陳最吵完了也不見得會回宿舍，甚至不見得會進學校。

自己就這麼沖出來，實在是沒什麼頭腦。

可又轉念一想，無論如何，跑這一趟遇到陳最的概率總比待在宿舍里高得多。他已經大半個月沒有見到陳最了。過去，這是只有在假期才會遭的折磨。

他很想他。

死馬當活馬醫吧。鹿澄深吸一口氣，再次小跑起來。

正當他跑上這兩年多來已路過了無數次的拱橋，在下坡路上，遠遠看見了一個悉的背影。

高挑、拔，讓他在看到的瞬間原本便因為奔跑而劇烈跳的心臟瞬間收。

他呆滯了兩秒，接著放慢了腳步，就像兩年來一直做的那樣，安靜地、遙遠地跟在陳最后，與陳最保持相對靜止。

陳最個子高，長，走起路來比他快上許多，他需要半走半跑才能跟上。

但這也不難，他已經很習慣。

鹿澄一邊走，一邊把手進口袋，住了信封。

可這不是他今天該做的事。

他不想再默默地跟、默默地看了。明明想好了的，要出現在陳最的面前，要給他留下印象，要努力爭取。

他的手中此刻正握著自己的心意，他要把它遞給陳最。

最后一次取的卡牌，名“利劍”，寓意鋒利、勇敢、當機立斷。

鹿澄深吸了一口氣，用盡可能大的聲音喊出了心上人的名字：“陳最！！！”

前方的人應聲停下了腳步，轉過來。

當陳最的視線落到自己上的瞬間，鹿澄的整個世界只剩下了心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