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 江蓁起了個大早。
洗漱完,換上衛和運,把長發挽馬尾。
神玫瑰快要謝了, 耷拉著腦袋, 江蓁舍不得扔,就這麼放著, 多留一天是一天。
到達活地點的時候不到九點, 秋風瑟瑟, 但好在今天天晴,太照在人上暖和和的。
樊逸給江蓁拿了志愿者的工作服,介紹了幾個員給認識。
HTG流浪保護平臺每天都會收到很多封來信, 今天的工作任務就是找尋附近的小貓小狗,把它們帶回收容所, 之后再由工作人員進行檢、絕育、領養等公益服務。
來做志愿者的大多都是年輕人, 領隊的張卉, 齊劉海娃娃臉,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實際上孩子都上小學了。
張卉給江蓁遞了一瓶礦泉水, 甜甜地笑著說:“你先休息一會,等會兒我們會分組活。”
江蓁應了聲“好的”,四張了一下, 小聲問樊逸:“攝影師呢?”
樊逸使了個眼示意往左邊看:“戴著棒球帽, 在吃早飯那個,就是溪塵。”
江蓁循著他的視線去, 不遠的桌子上,一個男人正低頭吃著小籠包,棒球帽擋住了臉, 依稀能看見他的皮黝黑,材清瘦。
也許是嫌帽子礙事,男人抬起左手摘了帽子,頭發很短,近乎沒有,冒著一層頭皮的青茬。
江蓁聳了聳眉,這個溪塵和想象的倒是有些出。
原以為是個新人攝影師,看來并不是,年齡應該有三四十了。
邁步走過去,站到他邊,輕聲開口道:“你好,請問是溪塵攝影師嗎?”
男人正吃著一口小籠,湯燙,他噘著拼命呼氣,抬頭看到江蓁,點點頭,含糊地答:“我是,咋了?”
溪塵的五和獷的外表不太搭,眼睛狹長眼尾上翹,鼻梁高,薄,是有些的長相。
看清他的正臉,江蓁提起一口氣,瞇起眼睛細細打量,總覺得這幅面孔似曾相識,某個名字在邊呼之出。
沒能立即想起來,江蓁問他:“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啊?”
溪塵嚼完里的小籠包,用吸管嘟了一口豆漿,語氣漫不經心道:“小,這搭訕方式太老套了。”
這簡單一句話卻如提示謎底的關鍵線索,電火石之間江蓁在腦對應上了某號人。
瞪大雙眼,滿是驚訝道:“李潛?!”
這一聲讓溪塵也愣住了,大約是沒想到自己現在這幅樣子也能被人認出來,他了張紙巾,一瞬的失神后很快調整好表:“這你都能認出來?”
如果不是那句小,江蓁肯定認不出這是李潛。
李潛是國一流的時尚攝影師,專為明星藝人拍攝照片,在國際上也多次獲獎,時尚圈里無人不曉的視覺藝家。年名后李潛雜志《JULY風尚》的邀約為旗下的首席攝影師,掌鏡封面拍攝,能出現在他鏡頭下的都是一線或超一線明星。
曾經有不時尚雜志都向他拋了橄欖枝,但從業十多年他從沒拋棄過老東家。他的審影響了后來一批的攝影師,也開辟了獨樹一幟的視覺風格。
印象中的李潛,留著中長發,優雅衿貴,總是穿著綢襯衫和西裝,高而清瘦,渾上下都是藝家的慵懶氣質。
一個男人這樣漂亮,只會讓人驚嘆他超越別的。李潛的才華和樣貌了他封神的兩件法寶,無人能敵,塵莫及。
江蓁張著,還是覺得震驚,這真是李潛?這怎麼可能是李潛?
溪塵,或者說李潛,倒是毫不在意,把塑料杯里剩余的豆漿喝,打了個飽嗝,站起問江蓁:“你怎麼認出我的?我媽看到我現在這幅鬼樣子都不一定認出來。”
江蓁仰著頭視線向上,稍微回過神,吞咽了一下,回答道:“我是茜雀市場部的,去年公司想要邀請你為鄒躍的服裝展拍攝,我們見過一次。”
李潛啊了一聲,著腦袋點點頭:“好像是有這回事兒。”
江蓁垂眸嘆了聲氣,不太愿意回憶起那天的場景。
那時剛到茜雀,做事不夠,帶著點傻氣的莽撞。見李潛再三拒絕,江蓁不愿意放棄,纏著人繼續爭取機會。
最后緒一激,抬手抓住李潛的胳膊,被他涼涼淡淡掃一眼,吊兒郎當地笑著說:“小,出賣就算了,圈還有人不知道我是gay嗎?”
工作室里的其他員工哄笑起來,江蓁臉漲得通紅,松了手拔就跑。
能一眼認出來,要麼是真,要麼就是真恨。
江蓁記恨倒算不上,就是李潛留給的印象實在太深。
江蓁指指他禿禿的腦袋,問:“你頭發呢?”
李潛這會兒倒是不吝于和分:“年初去了躺川藏,剪了,洗起來費水。”
江蓁抿了抿:“皮也曬黑了。”
李潛臉頰,以前多致一人,什麼昂貴的護品都往臉上招呼,現在全毀了,又糙又黑。
他不介意,相反還有些滿意現在的狀態:“還行吧,也不丑吧,多漢啊。”
江蓁有一堆問題想問,來沒來得及張口就聽到有人他倆過去。
李潛應了一聲,拿起桌上的攝影包,走出去兩步他又回頭,對著江蓁說:“這幫人里沒幾個認識李潛,你別往外頭說,在這兒我就是個名不經傳的小攝影師。”
江蓁十分認真地點點頭,他有難言之,自然不會落井下石。
江蓁和樊逸分到了一組,他們的任務是去人民公園找幾只花貓。
樊逸問江蓁:“剛和溪塵聊得怎麼樣?”
江蓁懵怔了一下,回答:“好的,就隨便聊了聊。”
車上,江蓁拿出手機,在微博上搜索李潛的名字。
他的微博賬號已經一年沒有更新過了,最后一條也是唯一一條。
【@李潛Drown:六便士我賺夠了,追月亮去了。】
這一條微博評論近十萬,江蓁隨手翻了翻,都是在挽留和不舍。
收了手機,轉頭問樊逸:“你認識李潛嗎?一個有名的攝影師。”
樊逸偏頭看一眼:“JULY風尚那個?聽說過,他的花邊新聞多的。”
江蓁咬了咬角,問:“你還記得他當時為什麼退圈嗎?”
樊逸思索了一下,回憶起個大概:“好像是和金主分手吧,不一直說他是JULY總裁的人嗎?”
江蓁用指腹挲手機屏幕,上次不小心摔在地上,鋼化有了道裂,該換了。
“我看他微博上說,是錢賺夠了,追夢想去了。”
樊逸溫和地笑笑:“找個面的說辭吧,怎麼突然想起他了?”
江蓁呼出一口氣,回:“沒,就和溪塵聊的時候提了一,沒什麼。”
到了地方他們下車,小公園里人很多,今天是周末,有幾個小孩在玩游戲,也有一群大爺大媽圍在石桌子旁打牌。
三四只花貓一直在附近流浪,有一只似乎還懷著孕。幸好今天天氣好,它們都出來在草地上曬太了。樊逸用一點貓糧餅干著它們放松警惕,逮住機會把它們小心裝進貓包。
花貓個頭都很小,營養不良,上臟兮兮的,跑也跑不快,只有一雙眼瞳明亮晶瑩,在下呈現琥珀。
江蓁拿著照片對比了下,附近居民拍到的差不多都在了,除了一只黃白相間的,也就是懷了孕的那只,大概是因為笨重,不方便走,在哪兒呆著呢。
那群在玩耍的小朋友看到他們是來找流浪貓的,熱地提供了幫助。
一個戴眼鏡的孩說貓媽媽應該在旁邊的早餐店門口,老板娘經常會在門口擺些吃的,野貓都會去那邊。
他倆剛要去,就見溪塵拿著相機過來了,說要拍點照片。
三人一同前往早餐店,沒在門口看見貓媽媽,問老板娘,老板娘也說今天沒看見。
江蓁問:“這麼大點地方,能在哪呢?”
樊逸:“找找吧,應該就在附近。”
他倆四搜尋的時候,溪塵就拿著相機東拍拍西拍拍。
公園挨著一所學校,居民區旁邊就是一條食街,各家店鋪都霧氣騰騰的,滿是人間煙火味。
鏡頭對準街口石墩子,溪塵放大屏幕,無意中在右下角看見一只一團的貓。
他剛想回頭喊江蓁和樊逸,就見那倆人已經發現了目標,一路小跑了過來。
母貓正蜷在石墩子旁,曬著太愜意地瞇著眼。
江蓁和樊逸悄悄蹲下子,不想驚擾到它。
在他們抬頭相視一笑的瞬間,溪塵摁下快門,抓拍到這一幕。
他們倆都穿著藍的馬甲,上面印著“HTG”的logo,口罩遮住半張臉,眼里有和的笑意。
石板路上,明,花貓在打盹,一男一靜候左右,這一副畫面溫暖而好。
溪塵還在細細欣賞剛剛拍的照片,江蓁和樊逸已經帶著貓媽媽上了車。
樊逸摘下口罩和手套,也把外面的馬甲了,怕沾上細菌。
江蓁從包里拿出一瓶消毒遞給他,樊逸接過,輕聲向道謝。
咔嚓幾聲,溪塵又拍了好多張,全記錄在相機里。
今天一整天,他基本上都跟著樊逸和江蓁了,好幾組都沒拍到。
張卉要討問他,溪塵卻理直氣壯:“他倆值高,我喜歡拍長得好看的。”
這話讓江蓁彎了角,李潛給多明星藝人拍過,什麼樣的貌沒見過,和樊逸估計是唯二兩個素人,哪里擔得起值高。
張卉聽了來氣,長得可,脾氣卻,擼了擼袖子佯裝要揍人,李潛笑著躲開。
樊逸在一片混中求饒地說:“哥,別給我倆拉仇恨了。”
溪塵也不說什麼,過會兒又繼續追著他倆拍。
江蓁看著眼前熱鬧的景象,心里卻是五味雜陳。
平凡鮮活的溪塵,高傲衿貴的李潛,他好像是變了一個人,又好像沒變。
從前拍人,如今拍景;從前一單合作定價七位數,業有人嘈他拔高市價,一銅臭,如今卻潛藏于世,將作品用于公益,不為分毫,灑自由。
拿起相機的時候,李潛的神又始終如一,目堅定,燃燒著信念,他依舊喜歡攝影,喜歡用手中的鏡頭記錄人間百態。
那他的故事究竟是如何?負氣還是厭倦,躲避還是追夢,迫不得已還是心之所向?
江蓁晃晃腦袋,收起不知發散到何的思緒,不往下繼續想了。
——
飯點一到,酒館就熱鬧起來。
今天客人多,秦柏一個人忙不過來,季恒秋也戴上圍在后廚幫忙。
他正理蝦線,裴瀟瀟進了后廚,一驚一乍地喊:“秋哥秋哥!”
季恒秋抬起頭,問:“怎麼了?”
裴瀟瀟把手機遞給去:“你看這個!你快看!”
季恒秋掃了一眼,不興趣也沒耐煩:“有話就說,沒話出去。”
裴瀟瀟深呼吸一口氣,語速飛快地和他解釋:“我之前,關注了一個本地的流浪領養平臺,它們今天有個志愿者服務活,發了現場照片,你看這個這個,酒鬼!也去當志愿者了!”
季恒秋咳嗽了聲,放下手里的剪刀和蝦頭,在圍上抹了一把,接過裴瀟瀟的手機。
裴瀟瀟說:“沒想到酒鬼還有心的,你看你看,好幾張照片都有,就是都是和一個男的,我看評論還有人說他倆般配。”
十八張照片,有江蓁的占了快一半,看著看著,季恒秋的眉心漸漸擰出一個川字,到某一張的時候他停下,雙指放大屏幕。
如果相視一笑的殺傷力是一百的話,那麼屏幕上的這瓶免洗消毒就是致命一擊。
啊,原來也會對別人笑,原來也會給別人洗手。
裴瀟瀟看著季恒秋手背冒起青筋,擔心自己的手機下一秒就會骨折變形。
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問:“秋哥,沒事吧?”
季恒秋冷冷掀眼,裴瀟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沒事。”他轉過去,把手機扔還給裴瀟瀟。
就是妒火中燒,醋漫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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