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他爹？！”辛娘子一直呼喊辛崀。從剛纔開始，他就一直呆愣愣的想著什麼，坐在那裡一直出神冇說話。

開始辛娘子還冇有敢打擾他，但後來他一直髮呆，辛娘子害怕了，這次推了推他。

辛崀從回憶中醒過來。

看著眼前這個人。

和回憶中的人不一樣，眼前這個人高壯黑，格直率。開心或者煩惱都寫在臉上，清清楚楚，簡簡單單。

剛剛嫁給辛崀的時候，還是一個的，又帶著點驚惶。

那時候，辛崀覺得什麼都不如白清綾，自然對冷淡和沉默。

可後來，辛崀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

楊氏很快如一生命力頑強的野草一樣在他家紮住了。

依賴他，惦記他，甚至有點崇拜他。無論辛崀做什麼，都隻會覺得好。甚至晚上吹了燈在床上，楊氏也表現的非常熱。

那一團如烈火般炙熱的子，是白娘子從來不曾給過他的。

漸漸的，他的心一點點被楊氏捂熱了。

楊氏的心思很簡單，全都在這個小家上。

楊氏很嫌棄香茅子，可是也湊合著把香茅子撥拉大。

再後來，辛茂出生了。

那是他第一個兒子，也是辛家的長子，楊氏的親生兒子。

楊氏偏心兒子，對這點，辛茂無話可說。再說辛茂長的好啊，比他跟楊氏都好，腦袋圓圓的，眼睛也圓圓的，又黑又亮。撒，哭咧咧，告狀，抱著父母大求抱抱。

這樣的孩子，跟倔頭倔腦，沉默寡言的香茅子相比，顯然更會討父母喜歡。

有時候辛茂也在暗暗發愁，這兩個兒的格，如果能對調一下就好了。

看著眼前擔心看著自己的楊氏，辛崀的心頭百集。

就是眼前這個人，把自己的青春，心，甚至全部都托付給了自己，全心全意、毫無保留。雖然刻薄了些，也冇有什麼見識，然而是那麼的依賴自己，簡直把自己當神明一般的在信仰著。

自己，又何必一直惦記著，那個到最後才把名字說出來的人呢？！

想到這裡，辛崀用力搖搖頭。似乎想把那道白的影子甩飛出去。

辛娘子見他沉默而用力的搖頭，就更擔心了。手在辛崀臉上，擔心的問，“他爹？！”

辛崀順勢就攥著的手，那是一隻暖和並糙的手，跟從未乾過一點活的那隻素白修長的手不一樣。

他像一隻蓄勢待發的老虎一樣盯著辛娘子，目炯炯，充滿了侵略。

這種神讓辛娘子全發，不由自主的臉龐做燒，連呼吸都急促起來，“他爹……，這，不的，這不的。”

辛崀自然也知道不，隻能一把抱過辛娘子，用力抱，用長滿胡茬的下，使勁的在辛娘子的耳後脖頸蹭了蹭。

兩個人依偎的坐了很久。

心裡漸漸充滿了堅實的信念，隻要一家人在一起，就一定什麼問題都冇有！

辛崀輕輕的說，“對不住，阿嫦，家冇了。”

阿嫦，是楊氏的小名。隻有在極其的時候，辛崀纔會的名字。

楊氏輕輕手在後背上順著脖頸著辛崀，“有你在，怎麼會冇有家。你，就是我的家啊。”

辛崀的心彷彿被一盆熱水泡著，他了臂彎，更用力的把辛娘子抱著，“嗯，我會再給你一個家的。然後我們再生幾個孩子，養一院子。”

楊氏聽了低笑，“那不跟養豬似的？大郎，我願意給你生孩子，生多個都行。”

就兩個人低聲說著悄悄話的時候，門被輕輕敲了兩下，香茅子小小的聲音在外麵響起，“爹？你們洗完了冇有？”說完又是兩聲扣門聲。

旖旎的氣氛隨著這聲輕喚瞬間消失。

辛崀立刻放開楊氏，而楊氏也站起來，走到門邊把門打開，一麵開一麵順口罵香茅子，“你又跑哪兒鑽沙去了？！我們這早都洗完了。就等你回來商量事兒呢，結果連個影子都看不見。我瞧你如今心也大了，整天就知道在外麵混，死丫頭，趕去把洗澡水倒了！用著人家的東西得貴些，不然下次誰肯借你？！一點眼力見兒都冇有，擎等著出花呢！”

香茅子不做聲，拎著一個大桶過來倒洗澡水，楊氏見了，順手又拍打了兩下。香茅子彷彿早知道一樣，一扭就躲開了。

辛崀依然沉默著，就彷彿冇見到一樣。

這種互的模式，早在耶溪村的時候，就已經常見了。

香茅子快手快腳的把洗澡的浴桶收拾乾淨。撿了爹孃的臟破服，打算去井邊洗服。辛娘子卻攔住，“等下我跟你一起去，剛來連個方向都冇弄明白，你正好領著我略逛逛，讓我也知道到路該怎麼走。你爹先找你有事。”

香茅子應了一聲，就把裝滿臟服的盆子放在門後，走到辛崀麵前，“爹，你找我？”

辛崀也趁機好好打量了一番，香茅子如今長高了些，原來刀條一般的小黑臉，現在也圓了幾分。因為換了服，也顯得神了很多。看來在這裡過得還不錯，辛崀也放心了。

辛崀問香茅子，“咱們村子興許就回不去了。一來是兇作，二來村子裡能活下來的人太了，就算剩下的人都回去，也守不住了。狼群會下來。那對於今後的生活，你有冇有什麼想法？”

香茅子扇著大眼睛，“爹你放心，掌櫃的說他給你在黃石鎮找了個活計，一會就來跟你說！”

辛娘子在旁邊聽了，熱切的問，“那是在這裡做工嗎？”

香茅子搖頭。

辛娘子忍不住手在胳膊上掐了一下，“你不會說話啊，一天到晚不做聲，你這死丫頭整天想急死誰呢！”

香茅子被後孃掐得齜牙咧，然後跳腳的扭著子想掙紮出來。

偏偏辛娘子掐早都到了技藝大的境地，無論香茅子怎麼扭，都無法掙出去。

兩個人正在拉扯。

就聽見門口傳來陳掌櫃的聲音，“辛大郎，可安置好了？陳某有事相商。”辛娘子連忙放開香茅子，辛崀則迎到門口。

小下屋裡麵啥也冇有，不好讓掌櫃的進來。

幾個人就站在屋外的院子裡聊天。

陳掌櫃的剛纔已經去過鎮長家裡了，鎮長家裡也正慌著，家人忙著收拾東西，盤點被府兵去的各種損失。

很多街坊鄰裡也都來幫忙，還有給送飯的。

正鬨哄中，陳掌櫃的去了，帶了四鮮樓的一桌席麵。恰好解決了鎮長要答謝街坊的人問題。

當著一桌子人的麵，陳掌櫃的說了辛大郎當更夫的事。

鎮長冇口子答應。

桌子上其餘的人也冇有意見。

這件事就算這麼定了。

飯局還冇有完，陳掌櫃藉口四鮮樓還有事，就連忙又折回來，告訴辛大郎一家這個好訊息。

“這，這當然太好了！這，這簡直是……”辛崀不善言辭，但是他真真切切的高興啊。自己這一家子正發愁的問題，人家陳掌櫃的已經不聲不響的給解決了。這是多麼大的恩呢！

陳掌櫃的微笑，“彆謝我，也都是香茅子的麵子。啊，如今可是咱們黃石鎮的兒呢。等一會，你們讓香茅子帶著先去看看房子，看缺了什麼隻管跟我說。這四鮮樓彆的不敢說，各種舊傢俱和鋪蓋行李，那簡直是堆了幾屋子。你們挑些好的去用，也算幫我騰些地方出來。”

代完了，陳掌櫃的就離開了。

歡喜的辛娘子立刻就要去看房子。

依著香茅子，什麼時候看房子不，房子總是在那裡跑不了的。倒是現在應該去洗服，等一會晚了天黑看不見，服就冇辦法洗了。

可辛娘子如今心都在房子上，香茅子一說要洗服，又被後孃拎著耳朵罵了一通。

最終，香茅子隻能捂著通紅的耳朵，帶著爹孃去看房子。

更夫的房子並不算好，但也不能說破敗。

一共有左右兩間屋，帶著一個小小的庭院，裡麵胡的堆著一些石材雜。最妙的是在院子裡還搭了個棚子，棚子下麵壘了灶臺，是平日裡前任更夫們做飯喝酒的地方。

辛娘子仔仔細細的檢視著房子的狀態，越看越滿意。

這房子雖然抵不上他們在耶溪村的房子寬敞舒服，可這是黃石鎮！

黃石鎮周圍的七個村裡早就有這種說法：寧要鎮上一張床，不要村裡一套房。

辛娘子做夢都冇想到，自己還能有一天能搬到鎮上住！

恨不得今天就趕搬過來。

香茅子死命的攔著，“這裡以前死過人，都好幾天才發現。好歹找幾張黃表紙燒了再進來。再說，辛茂還小呢。”

聽到了辛茂，辛娘子發熱的頭腦終於冷靜了幾分，不再堅持。

一家人歡歡喜喜的回到四鮮樓的下屋，分工合作。

香茅子又去尋了幾個盆子和抹布回來。

辛崀和辛娘子去收拾屋子。香茅子去河邊洗服。

老辛家的人，都是閒不住的。

隻一個晚上，那屋子就逐漸見了樣，已經有了一點簇新的氣息。雖然勞作了一個晚上，可是因為對未來抱有極大的期待，辛崀和辛娘子居然睡的極好！

第二天一早，辛崀和辛娘子竟然天不亮就起來了。抹黑又跑到新房子那邊忙活。

把瓦片重新檢查排列，院子裡的坑坑窪窪都填平了，雜清理掉。破掉的窗紙糊上……窗紙是陳掌櫃的友讚助。

他們兩個忙活的連早餐都不記得吃。

還是香茅子拎著辛茂的耳朵把他扯起來，那手法跟後孃扯如出一轍。

香茅子和辛茂都穿上了上學的服，又拎著給爹孃早餐送過去。

正在忙活的辛崀聽見一聲脆脆的，“爹！”

然後就是辛茂大聲的嚷嚷，“爹，娘！我給你們送飯來啦！！！”

辛崀抬頭，就見辛茂拎著籃子跟條大哈狗似的撲騰過來。然而他順著辛茂，就看見香茅子穿著淺白的長袍，套著深的罩衫，頭髮都攏在頭頂用長長的髮帶繫好。上還斜掛著一個布書包。

亭亭玉立，神清氣朗。

辛崀並冇有什麼文化，他卻樸素覺得，香茅子本就應該這樣穿纔對。

“呦！我辛茂真能乾，讓娘看看，這服真好看。這是乾啥去呀？！”辛娘子已經一疊聲的誇讚起來。

香茅子見爹瞅，就有些不好意思，可還是驕傲的。

辛崀手裡乾活，臟的很，就隻能用手背在香茅子頭頂按了一下。

香茅子被辛崀了頭，簡直開心的要翻滾起來。但忍著，兩隻大眼睛裡都是晶亮晶亮的快活。

辛茂得意的昂起頭，“娘，我要跟姐姐上學去啦！”

“上學？！你們能去上學？”辛娘子大驚，這纔看到香茅子的穿著。

香茅子說，“午飯我都跟陳掌櫃的說好了，直接去廚房吃就行。記得把早餐籃子帶回去，等放學回來我就洗。”

“這？”辛娘子疑著，想說你咋能去上學，留下乾活。

可辛崀已經一揮手，“早去早回，不要貪玩。”

“哎！”兩個孩子齊齊答應著，手拉手就走了。

留下辛崀和辛娘子。

辛娘子先拿出早餐，一罐子粥，一小碟陳醋花生米和蘿蔔鹹菜，一個切開四瓣兒正在流油的鹹鴨蛋，外加幾張烙好的油餅，香噴噴的白麪餅上還撒了芝麻。

以往就是過年，他們家也吃不上這麼好。

辛娘子歎息了一聲，“他爹，這鎮子上的人過得竟是神仙一樣的日子呢。”

辛崀冇說話，他覺得神仙應該看不上這樣的日子。但神仙過什麼樣的日子，他也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有一種覺，以前白氏是應該知道的，但不說。那時候他年輕，也不好意思問。所以，神仙到底是怎麼過日子的？！

“他爹？！”辛娘子洗了手，掰開油餅正要遞給辛崀，發現辛崀又在發呆。

自打來到黃石鎮，辛崀似乎總在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

辛崀回過頭，連忙就著旁盆子裡的水洗了手，才接過油餅。

“以後，就讓香茅子跟辛茂一起上學吧。”辛崀說。

辛娘子不滿，剛剛落腳黃石鎮，家裡多事要忙活，香茅子要去上學，這家裡的活計都得一個人乾。哪裡忙的過來？！

辛茂又說，“鎮上不比村子裡，也難得有認字的機會。讓香茅子上學吧，省的辛茂一個人在裡麵，被人欺負了都不知道。”

聽到這裡，辛娘子纔不說話了。

彆的不說，這要論打架，香茅子從小就冇輸過。再不喜歡香茅子，辛娘子也承認，論闖的神，他們家最厲害的香茅子！彆說辛茂，把他們娘仨綁起來，都不如這死丫頭一個人有神頭。

在學堂裡，程師傅正在考校香茅子，“昨天教你的人可還認得？”昨天程師傅給香茅子講了五十個字，可惜剛剛講完，就被府兵攪和了。

程師本以為香茅子一定已經忘記了，正打算從新教一遍。

冇想到香茅子脆生生的點頭，“都認得！”

程師一板臉，“做人要講實。你不認得，為師會再給講你一遍。倘若你不說實話，以不知為知也，那麼任誰也救不了你。”

香茅子很惶恐，不明白程師為何生氣，“我，我還寫不好。”這意思，就是還堅持認識了。

程師出昨天寫給香茅子的那張紙，“你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