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和楊思覓去了電視臺見方蘇曾經想參加的那檔調解節目的主持人。

主持人有兩位，一男一，男的徐賀，的朱曉林。

當時，和方蘇見面的是朱曉林，因為同之間比較方便討論家庭和問題。

程錦他們今天主要要見的也是朱曉林——雖然兇手應該是男的，但先聊聊看吧，或許會有發現呢。

當然，他們也想和徐賀聊聊。

他們到電視臺時，兩位主持人正在錄制節目，程錦和楊思覓旁觀了一下，發現是在說婆媳矛盾，還真的。

程錦問楊思覓：“你說這是演的還是真的？”

楊思覓道：“三分真的七分演的。”

“哦，看起來還真留的。”

旁邊的人聽到了，皺眉，問他們：“你們哪個部門的，有什麼事？”

程錦轉頭看過去，對方是個中年男人，應該是這里的工作人員。

“我們和朱士有約。”

那人作思索狀，“你們是哪個節目的？”怎麼沒印象？

旁邊一人道：“難道你們是公安局的？”

“對的。”

“哦，你們好你們好。”中年男人立刻熱起來，并了人過來，“小吳，小陶，你們招待一下公安同志。”

程錦和楊思覓被帶去了休息室。正好程錦對婆媳劇的興趣也不大。

小吳、小陶都是節目策劃。

“節目策劃是負責編劇的嗎？”程錦問。

“也不算編吧。”小陶笑道，“但節目確實需要制造一些沖突，太平淡了沒人看。”

小吳道：“嘉賓的故事都很狗，不缺劇，我們要負責的是稍微調控一下。”

聊了下節目制作的事后，程錦問起了方蘇，“你們見過嗎？”

“見過。我們的流程是，先聽一下那些有意向來參加我們節目的人的故事，然后再決定要不要請他們來上我們的節目。方蘇的故事其實沒什麼好講的，不過，老公是蔡益飛——他在網上很紅的，所以他們家的事很有點。不過，方蘇后來反悔了，那期節目就沒做，否則收視率肯定很高。”小陶一臉憾。

“你們見過蔡益飛嗎？”

“見是見過，就一面之緣，沒和他說過話。”

“哦？他也來過電視臺？”

“不是，方蘇不是被他打得住院嘛，我們就想再爭取一下，去醫院時看到了蔡益飛。”小陶嘆道，“這男人看起來人模狗樣的，沒想到私下卻是個打老婆的男人。”

小吳無聲地笑了下，“冠禽很多的。”

“是的啊。”

程錦道：“你們這兒涉及家暴的節目多嗎？”

小吳道：“不多。”

小陶補充，“來找我們的多，但能上節目的。這種事得報警，得離婚，跑來上節目有什麼用？我們這兒雖然能調解矛盾，但治不好神病啊！我真覺得家暴男都是些偏執狂神病。”

小吳反問：“警察同志，你們那兒涉及家暴的多嗎？”

“多。”程錦很隨和地道，“一樣的，找警察也沒法從本解決問題，得離婚。”

“就是啊。”小陶拍了下沙發扶手，“這些被家暴了還不知道跑的人真是傻了……”

“或許吧，但有時候是在其中不自知。”一個婉中帶著英氣的聲音傳了大家耳中。兩位主持人過來了，說話的是朱曉林。

小陶拍了下小吳，然后兩人都站了起來，“徐哥，曉林姐，那你們聊，我們先出去了。”

大家互相打過招呼后，朱曉林很直接地道：“我前夫也對我家暴過，他第一次對我手時，我整個人是懵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因為婚前他對我非常好，完全沒有暴力傾向的痕跡——或許也是有的，他有點霸道總裁范兒，當時我還吃這一套。”

“第一次手后，我們談了一次話，互相反省一下，他說他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我就原諒了他。這個時候我不知道他會一錯再錯。”

“他控制很強，疑心病也重，嫉妒心更重，不喜歡我見外人——不管是異還是同甚至我的家人，有時會因為我和別人說笑對我手，他說是因為他嫉妒，因為他太我了，我相信了他，因為當時我覺得我能理解他的這種想法。”

“那個時候，我是真覺得他非常我，離不開我，會打我也是因為他太不安了太焦慮了，就像個控制能力不足的孩子——有時候他們使用暴力只是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

“我本沒意識他這是在待我。我沒覺得我是害人。實際上，我覺得相對于他，我才是強大的那個，他是脆弱、自卑、控制不了自己緒的弱者。我覺得我陪著他是在幫他，我是在拯救這個飽困擾的男人，而且這件事只有我才做得到。”

的搭檔徐賀道：“人總以為自己能讓男人‘浪子回頭’。”

朱曉林自嘲道：“或許吧。”

是個漂亮干練的，給人覺很強勢，如果不是親口說出這事，沒人會相信有人能家暴。

楊思覓道：“怎麼想通的？”

“慢慢就起疑了，他特麼天天打你，這怎麼能是深？這是變態啊。”朱曉林從手包里翻出一盒煙，問在場的幾位男士，“能麼？”

幾人都道：“吧。”

回憶這種不愉快的往事，難免有力，煙可以稍微緩解一下。

楊思覓道：“然后你就離開他了？”

朱曉林點頭，把煙湊著邊，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霧。

“我本來就不是那種能被一直養在家里的金雀，發現不對，我當然得撤。不過，我那婚離得可非常不容易，他花樣百出，求我、威脅我、找我朋友鬧、去我家里鬧，什麼都干出來了，讓人簡直無法相信他是個高學歷高智商的功人士。”

朱曉林聳了下肩，“但不管他怎樣折騰，反正我不會回頭。”

徐賀笑道：“我最佩服你的一點就是：有迫力，說干就干，絕不含糊。就算命運讓你走歧路，你也照樣走得出來。”

朱曉林擺手，“行啦，老徐，別夸我了，咱們這又不是在開記者招待會。”對程錦和楊思覓笑了笑，“讓你們看笑話了。”

程錦笑道：“你是很厲害，很多人運氣好則一生平順，一旦誤歧途，那就完了，因為他沒能力走出來。”

朱曉林淡然道：“做事要有本，會有代價。我是折騰得起。”

因為自己經歷過，所以更能理解于家暴境遇中的人。

“那些沒有離婚的人或男人——也有男人被家暴，都各有各有原因，除了狂，沒人會喜歡挨打。”

程錦順勢道：“但難免讓人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他想看看這兩位主持人是會選擇哀還是怒。

徐賀嘆道：“命運最悲哀的地方，就在于有時你沒得選，你目所見之都是汪洋都是沼澤，就是沒船。”

“所以岸上的人得幫他們造船。”朱曉林說。

“‘怒其不爭’，風涼話說起來很容易啊，但俗話說，針不扎你上，你是想象不出那個疼的。”

“你要真‘哀其不幸’，要麼你選擇幫他，要麼你口頭同一下然后轉走人——畢竟幫人需要本，我們都很吝嗇，這也是我們的自由。但惡語傷人就算了，除了讓自己戾氣十足外，難道還能因此得到什麼好？”

程錦點頭，“你說得有道理，但有時候你幫不了他，他也不肯接幫助。——最讓人‘怒’的大概就是這點了。”例如方蘇。

這次朱曉林給出的反應是：看向了徐賀，“我覺得這可以類比‘借錢給朋友’的例子。”

徐賀笑道：“如果你打算借錢給朋友，那麼就做好他不會還你錢的心理準備。”

朱曉林點頭，“幫別人也一樣，別指你一定得到什麼——不管是質上的回報，還是神上的恩。”

程錦笑了笑，這個說法有意思。

朱曉林倒沒笑，“關于幫助，我認為關鍵是：你得給人提供‘有效幫助’。因為經濟問題不敢離婚的家暴者，要提供給他們經濟援助——這方面，我們政府做不到；因為被威脅而不敢離婚的，其實不管離不離婚，都應該給每個人提供安全保障——我們也做不到；因為被洗腦不離婚的，那就應該把他洗回正常狀態——當然，我們還是做不到。”

“……”程錦有點尷尬，畢竟他也是公務員，是政府的一份子。

看到他的神，朱曉林倒是笑了，“不過家暴也不是我們國家獨有的，發達國家一樣有，當然，他們在反家暴方面做得比我們好。”

程錦嘆道：“我們還是發展中啊，路漫漫其修遠兮……”

他只是一時慨，很快他便轉回了案子上，他問：“從源解決問題，算不算是‘有效幫助’？”

例如，有人幫方蘇解決掉了蔡益飛這個源。

“嗯？”朱曉林沒聽懂暗示。

程錦明示：“就像蔡益飛，他就是造他人不幸的源。”

朱曉林點頭，直言不諱：“他這種人死了，除了他的親朋好友，大概沒人會覺得可惜。”

“但就像這位警察同志說的那樣‘有些人是靠運氣過活的’，這個蔡益飛是死了，方蘇以后要是再嫁給另一個‘蔡益飛’，你們覺得能幸福嗎？”徐賀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