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庭晚心有余悸，后背也猛地冒出了冷汗，又過了幾秒之后，手才發地覆在了蘇言的手上握住。

那是一種悉又安心的，他不由下意識地、不舍地挲著蘇言的無名指。

以前曾經是翡翠戒指的地方如今空的，但這樣上去時，似乎還能覺到戴了五年的戒指在無名指留下來的痕跡——像烈焰在上燃燒過，留下一片廢土。

蘇言的手僵住了片刻，他很快放開了夏庭晚退開一步，面容也在了門廊的影之中：“回去吧。”

夏庭晚站在原地，看著蘇言就這樣轉過。

司機給蘇言打著傘躬開了車門，就在蘇言要整個人坐進去的那一刻，夏庭晚忽然冒著雨繞過車頭，快步跑到了車道上一把拉住了蘇言的手臂。

滂沱大雨噼里啪啦地砸在他上和臉上，只是一瞬間上的服就被淋了，夏庭晚狼狽地看著蘇言，因為雨珠兇蠻地淋下，幾乎睜不開眼睛。

蘇言的司機顯然是吃了一驚，但是他反應迅速，馬上就把傘傾斜過來給夏庭晚遮擋住大雨。

蘇言此時人已經坐在車里，探出頭來看著夏庭晚，眼神里也帶著一錯愕。

“蘇言，我、我能坐你的車下山嗎？”

夏庭晚在冷雨中打了個哆嗦，他其實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拉住蘇言。

他就是這麼愚蠢，有時候沖之下會做出自己也無法確切解釋明白的事，他只是不想蘇言走，所以就這麼做了。

“這里的盤山道比香山陡，路也窄，今天夜里又下了大雨，趙南殊的車單薄，一打我就害怕。”

夏庭晚說的話倒也不完全是編的，他的理由有七八分是真的。

剛出車禍之后他幾乎有一個月不敢坐車，哪怕只是普通的啟和剎車，都會引起他強烈的不適和抗拒。

但蘇言的邁赫S600有防彈設計，避震和剎車系統都是最良的，車厚重，再加上司機老練，行駛時平穩舒適，給人的安全像一座移堡壘，是他唯一能放下心來乘坐的轎車。

蘇言之前怕他出行時難，把邁赫和司機都留給了他，自己工作出門時則換了一輛不常開的賓利，

現在雖然距離車禍已經過去了六個月，趙南殊平時開車時只要小心點，倒也不會讓他有太大負擔。

但是今天下大雨，又要下山，夏庭晚等下如果坐趙南殊的車，的確是會很煎熬。

蘇言看著夏庭晚沉默了四五秒，夏庭晚見他猶豫，忍不住俯下把冒著氣微微打的近了蘇言，輕輕地又喚了一聲：“先生——”

蘇言眼神在雨夜中忽地深沉下來，他轉過頭，低聲道：“上車。”

司機聽了之后，也不多話，只是打著傘把夏庭晚帶到車的另一側，開車門請夏庭晚上了車。

蘇言車里帶著悉的的淡淡冷香，一關上車門就一點也聽不見噼里啪啦的雨聲，司機也啟了邁赫，在大雨中穩穩前行。

夏庭晚低下頭給趙南殊發了條信息，趙南殊開著慢慢跟在后面。

蘇言轉頭看著窗外的雨，并不開口和夏庭晚說話，似乎真的就只是帶夏庭晚一程。

突然安靜下來的氛圍讓夏庭晚到臉上有些發燙，在局促的車里，這樣的沉默人坐立不安。

他真的搞不懂自己在做什麼，仍然在不自覺地想跟蘇言撒，可是在已經分道揚鑣的境況下，這樣的他，的確是可恥又可悲吧

“蘇言，今天的事，對不起。”過了許久，夏庭晚終于干地出了一句話：“我媽……”

“沒什麼，我不在意。”蘇言似乎并不想多說話，連夏庭晚想要繼續解釋的機會都沒給，就直接道。

夏庭晚有些尷尬地頓住了，蘇言向車窗外的側臉這會兒看起來有些冷酷，他覺哪怕是同樣坐在車里，他和蘇言之間卻好像有了一層疏離的隔。

上掉的服很令人厭惡地在上，像是一層厚重的鎧甲。

夏庭晚打了個抖，忽然說 ：“前幾天，我在報紙上看到了你和溫子辰的新聞。”

他見蘇言并不回答，就自顧自地繼續道：“報紙上面寫說，你和溫子辰一起去吃Ginza的日料，然后去看了黑箱話劇，你們……很親，溫子辰應該是你的新歡。”

蘇言轉過頭看著夏庭晚，他的眼神很冷：“我已經說了，你們如果懷疑我婚出軌，就去告我。”

夏庭晚也凝視著蘇言，他知道蘇言不高興了，但是卻無法就此停下：“你說的話，我都相信，你知道的，我和我媽不一樣，我也不在乎什麼婚出軌。我只想知道，你和溫子辰……現在是在一起了嗎？”

他還是問出來了。

他輾轉反側想過一萬次的問題，哪怕知道答案會讓他痛苦，也還是問出來了。

他真的不在乎什麼婚出軌，如果是以他們最后那幾個月的況來看，他們的婚姻本來就已經是形同虛設。

如果蘇言他，就不會有別人。

婚姻是框架，才是本質，對他來說，出軌只不過是“不”的一個狹義同義詞罷了。

“什麼在一起？”

蘇言問：“上床那種在一起，還是結婚那種在一起？”

夏庭晚一時語塞，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可是好像蘇言本來也不打算等他的答案，角冷冷地挽起了一個弧度，平靜地說：“離婚后——我和溫子辰做過，這是你要的答案嗎？”

聽到答案的那一剎那，夏庭晚忽然到很空虛，他像是陷了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空。

他想要忙起來，煙、或者咬下指甲，仿佛這樣才能緩解此時的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

夏庭晚聽到自己茫然的聲音這樣回答道。

——

他不知道他要的答案是什麼，也不敢再想下去。

夏庭晚垂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因為過于用力而泛白地絞在一起，可是卻還是很麻木。

或許是因為痛苦來得太過尖銳，不得不自欺欺人地把自己的覺都磨得很鈍。

他很想花些心思去聽車外的雨聲，可是邁赫的完隔音卻讓他連這點轉移注意力的嘗試都毫無用。

“有煙麼？”

就在這時，蘇言忽然說。

夏庭晚一時之間以為自己聽錯了，蘇言基本上不煙，人又干凈整潔，所以哪怕夏庭晚都從來沒敢在蘇言的這輛邁赫里過煙。

夏庭晚雖然到錯愕，可還是聽話地掏出煙盒拿了一遞給蘇言。

蘇言把煙叼在里，然后用那雙眼睛淡淡地掃了夏庭晚一下。

夏庭晚這回倒是馬上明白了蘇言的意思，低下頭沉默著點了火。

蘇言湊過來點煙的時候，他們挨得很近。

夏庭晚聞著從蘇言上傳過來的古龍水味道，那悉的溫和氣息讓他忍不住電一般打了個。

可那樣的接轉瞬即逝，蘇言就要坐回座位的那一刻，夏庭晚忽然到尖銳的痛苦一下子要把他碾碎似的。

“蘇言……”

他忽然抱住蘇言，他是那麼用力，幾乎能聽到口被迫時發出的痛苦聲音：“你不要和別人在一起，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他從來都不是能夠承離開的人。

做的時候，他不太怕進時的疼痛，但是卻怕蘇言離時的空虛。

哪怕熱烈地抱在一起，蘇言一遍遍地親著他，那一刻都還是會覺得好寂寞，所以忍不住要咬蘇言的下、脖頸或者手指，留下一點自己新鮮的齒痕，像是小給心的獵撕咬著打上烙印，才能有所緩解。

蘇言是他的。

雖然他曾經看起來滿不在乎，經常擺出瀟灑的姿態，可是其實他對蘇言的占有是絕對的、純粹的。

他不要溫子辰來擁抱他的蘇言，哪怕只是想到，都恨不得把蘇言現在就生生嵌進自己的里，不要任何人。

“你不要拋下我。”

他哽咽著說，忽然在這個時候想起趙南殊說起春乍泄里的臺詞，那樣的心，他終于痛徹心扉地明白了：“蘇言，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庭晚，剛才你沒來的時候，張伯母在怪我耽誤了你五年的時和青春。”

蘇言沒有推開他，也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慢慢地吐著煙圈，似乎在回憶著什麼：“其實如果不是提起，我都沒怎麼想過——今年過完生日，我就三十六了，不算老，但也不年輕了。”

“在剛過三十歲那一年遇到你，我覺得很幸運，像是上天送給我的禮。在你之前我和許多人在一起，始終都是一種泛善可陳的供求關系，除了生理的滿足，什麼都沒有，所以時常到很空虛。”

“我第一次看到你在《鯨語》里的表演就上你了，我先去找許哲問起你的事，然后慢慢地接近你，你本人和電影里一樣吸引著我，我每次見到你時，都覺得你就像是無人森林中一只漫步的小鹿。你是天然的，你的警惕、可都是天然的，你是純粹靠著本能行事、不摻雜半點妥協的麗生靈，你能理解我活了三十年后，才第一次見識到的激心嗎？”

夏庭晚不由自主抬起頭，不由微微抖，他看著蘇言被煙霧繚繞模糊了的面容，可是依稀能從蘇言的眼神里辨認出了一因為回憶而帶來的遙遠笑意。

“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像之前那些空虛的關系那樣，從最初，我就是想和你結婚的。寫新聞的無聊記者也好，你母親也好，他們都不能理解我，他們覺得因為擁有了金錢，就擁有了肆意挑選、任意支配的權力。可是結婚對我來說，也同樣是神圣認真的決定，你給了我五年人生，可我也同樣把自己給了你五年。”

蘇言用夾著煙的手了一下夏庭晚的臉蛋，他的臉上，終于又出了一悉的溫表，輕聲說：“我和溫子辰——我不會和他結婚，也不會再和任何人結婚。我沒有辦法再給任何人那樣形式和容的了。”

夏庭晚聽他這樣說，可是卻覺不到任何快。

他還沒能完全明白蘇言的意思，可是那言語之中含的蒼涼卻讓他到下意識的恐懼。

蘇言把車窗降下來了一個隙，他吸了一口帶著泥土腥味的雨天空氣：“今天你第一次說，結婚不是被的，我很開心，真的——但是回不去了，庭晚。”

“我不是五年前的我了，氣神不夠了，也沒有三十歲的勇氣再來一次了。”

他說回不去了。

蘇言不僅是不要他了。

蘇言不要了。

夏庭晚努力睜大眼睛看著蘇言，在他自己還沒察覺到的時候，眼淚已經掉了下來。

——

在他之前，蘇言邊待過許多人，有跟過一兩年的，也有只廝混三五天的。

夏庭晚問起蘇言之前的事，蘇言并不避諱，說出來的一些名字之中也有很出名的模特和演員，他那時的態度很淡，似乎并沒什麼值得一提，夏庭晚也從來沒聽說過有任何人給蘇言惹起過緋聞還是風波。

蘇言不大他們男朋友，只說是伴兒，就像如今提起溫子辰的語氣一樣。

夏庭晚其實一直約能夠覺到，他認識的蘇言并不是完整的蘇言。

在他所看不到的那些過去里，在別人的眼里，蘇言或許是個淡漠的，甚至有些殘酷的人。

有一次夏庭晚突發奇想，和蘇言一起拿了個遠鏡從香山往H市CBD去，結果數下來竟然有十幾棟參天高樓都是亨泰開發的地產，那一刻，哪怕是他都嚇了一跳。

財富和權勢積累到了那個階級的男人，對幾乎所有東西都手可得的男人，究竟心里如何看待其他更平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