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庭晚從許哲那兒拿了新本子，許哲倒有點兒吃驚。

其實如果是以前的他，可能是沒法在心緒激的況冷靜下來談工作的事，可是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到底還是悄悄長大了。

他已經慢慢學會了一邊把自己的放在心里，一邊過好自己的生活。

或許這就是年人必須要備的生存技能，他到了25歲才學會，也說不上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

“其實我想拍這個故事多年了，”許哲眼里流出了一些無奈：“之前也想過讓南南接，但是后來還是覺得以我們兩個人的關系，拍這部戲太……”

陸相南在一邊用逗貓棒逗蘭蘭，聽到許哲這樣說，回頭哼了一聲。

許哲苦笑了一下：“而且這個片子，國基本是不會過審上映的——純文藝片，只能靠看能不能拿獎，賺不了大錢。投資那邊也猶猶豫豫，有些愿意投了，又想要塞演員進來，所以就只能一直耽擱著。這次終于有人大手筆出錢，還不給什麼限制，是大好機會。再加上我年紀大了，反而更有執念，所以就定了下來。我這次不海選，只私下接一些興趣的演員，你是其中之一。”

“謝謝老師。”

夏庭晚開口，但許哲卻搖了搖頭，繼續道：“你了解我，到了工作上一切都是公事。男一在這部戲里的表演是重中之重，我考慮得都是很有實力的演員，全部都需要試鏡，你也不例外。”

“而且我覺得你這邊，也需要仔細看看本子再來考慮一下愿不愿意參演。”許哲很平靜地說：“有兩點，首先，這部戲里面戲和親熱戲很多，你的尺度能不能接？我記得拍《鯨語》時，你是非常抗拒戲的，當然我明白你的個人經歷，我理解，最后也盡量配合了你。但是這一部在這一點上是沒得商量的。”

“第二點，這個故事講的是兩個男人之間的，你是知道的，涉及到這些時，你個人的取向是一定會被拿來做文章。過去不是沒有過男同志出演這類角，結果被奚落是本出演，錯失獎項的事發生，時代變了，但是有一部分的偏見是深固的，你要有心理準備，你也有可能面對一些不公平的事。”

夏庭晚怔愣了一下，他還沒看過劇本，但是從許哲吐出來的這些訊息，他也知道自己確實要好好斟酌。

一方面，他自己確實是抗拒戲的，他上的那些傷痕……他的確不知道自己現在有沒有那個勇氣，在大熒幕上暴出來。

另一方面，要和另一個男演員拍親熱戲，這更是他從來沒想過的。

他一時之間腦袋有些發懵，許哲倒是溫和地笑了笑，站起說：“庭晚——回去好好看看劇本再做決定，有問題隨時聯系我。差不多到時間了，我今晚得陪南南去1998看電影，這兩天在放《斷背山》，順便把你也送回家吧。”

“不用送我了，老師。”夏庭晚也站了起來：“南殊就在附近，我他來接我就好。”

陸相南喜歡看老電影，后來他和許哲在H式投資了一家小型電影院，1998。

起這個名字的原因，是因為《泰坦尼克號》在1998年上映，陸相南覺得1998是一個傳奇時代的開啟。

1998電影院只有兩個放映廳，都只在深夜里放一些老電影，初衷就是為了讓電影迷能不時在大熒幕上重溫經典。

因為環境上佳，私也做得好，雖然價格非常昂貴，可仍然有很多中產小資熱衷于過去，在H市算是非常出名的地方了。

夏庭晚以前和蘇言也去過，去看韓國導演李滄東的《詩》。

出來之后夏庭晚眼底有淚意，卻又無法淋漓盡致地大哭。

那時他還太年輕，不能理解那些生命中的苦難和荒唐，不能言說，像詩一樣模糊的悲哀，只覺得說不出來的難。

那是一個秋天的夜，蘇言用風把他們兩個人的裹在一塊兒靠在馬路旁的護欄上，在無人的街道上輕輕和他接吻。

一次又一次。

直到他心恢復過來，抱著蘇言的脖頸。

蘇言也地摟著他，在他耳邊輕聲說：“走，咱們去吃深夜火鍋。”

現在再回想起那個時候，覺得好浪漫。

……

回去之后的第二天，夏庭晚得到了一個好消息。

他在天瀾閣買的房已經裝修好了，隨時可以住。

夏庭晚到很雀躍，他之前沒經歷過這些，蘇家香山的宅子雖然無可挑剔，可到底不是他的房子。后來他自己出錢給張雪喬和繼父買的豪宅，又沒興致過問。

只有這一次的房子，是他自己出錢全款買下，又親自找人裝修的，覺像是人生揭開了新的篇章。

到天瀾閣一看，真的是明亮大方，覺哪里都滿意。

房子很大，有三間臥室，一間夏庭晚的主臥，一間客房，給尹寧安排的房間是最大的，設計也是最用心的。

尹寧喜歡畫畫，夏庭晚吩咐給一整面墻壁都刷了梵高那副著名的《羅納河上的星空》，整個房間的調也因此一致，刷了神冷峻的深藍調。

靠窗的位置已經裝好了木制畫架，畫架旁順手的地方是一張木桌，為了擺放料和調盤。

夏庭晚興致把房間的照片發給蘇言，那邊回的倒是快：“裝修好了？你準備什麼時候接寧寧過去？”

“就下周吧。”夏庭晚想了想，回復過去：“到時候我給你把剩下的榴蓮糖拿去。”

“謝謝。但我出差，不在家。”

“你不是要躲著我吧？”

雖然蘇言最近都一直待在香山，但他出差倒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只不過夏庭晚心好起來時，突然就想逗逗他，又故意發了一句：“我都沒說清楚下周哪天過去，你就知道不在家了？”

蘇言那邊的狀態又變了“對方正在輸中…”

輸了好一會兒，蘇言終于發過來了一句話：“你定了哪天告訴我，我會安排人接。”

一本正經、公事公辦的語氣，真是個真實的老男人了。

夏庭晚忍不住發了個自己翻白眼的圖過去，上面的配詞是“豬都嫌棄你”。

“…”

夏庭晚看著蘇言回的那三個平平無奇的小點，忽然有點失。

這個表包是網上的，取材是《爭鋒》里他的角。

說實話，那電影拍的是爛，大概是因為導演和整部電影的氣質關系，他的表演也略顯尷尬，大笑瞪眼，無不浮夸，但是由此而生的表包卻風靡一時。

最熱的幾個圖，除了這個“豬都嫌棄你”，還有一張他表演生氣的，配詞是：“氣到鼻孔漸漸張大。”

他當年看到這張表圖，倒才是氣到鼻孔張大了。

氣完了，自己又他媽的也很想笑。

那段時間，蘇言不給他發“氣到鼻孔漸漸張大”，他無力反擊，只能憤憤地回“豬都嫌棄你”。

兩個人以往的調方式歷歷在目，但是如今他發了，蘇言卻不接招了。

雖然……也并不意外就是了。

夏庭晚嘆了口氣，有點百無聊賴地倒在了自己新房間的大床上。

——

周一晚上，趙南殊開車和夏庭晚一起去接尹寧。

蘇言不在，夏庭晚進屋之后，見是溫子辰和管家帶著尹寧站在前廳，倒也不意外。

尹寧背著小小的藍變形金剛圖案書包，低著頭拉著溫子辰的手，不肯開口說話。

夏庭晚從泰國回來之后和尹寧見過兩面，蘇言也和尹寧聊過去他那邊居住、周末再回來的安排，尹寧一直都沉默聽著，沒表出來過拒絕的意思。

可夏庭晚總有點擔心，尹寧實在是個太安靜的孩子了，他走過去蹲在尹寧面前，輕輕了尹寧的后腦勺：“寧寧，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嗯。”尹寧低低地應了一聲，但是卻不肯抬頭。

“夏先生為了能照顧寧寧，真的是做了很多努力啊。”溫子辰忽然在一旁開口。

夏庭晚皺了皺眉，抬起頭看了溫子辰一眼。

溫子辰的臉上有些冷淡，乍一看讓他有些驚訝。

他記得溫子辰對著他時，幾乎永遠都掛著那一抹客套和和的笑容。

這還是頭一次看到溫子辰面無表的模樣。

“夏先生……”

溫子辰似乎言又止，他看了下尹寧，轉過頭對管家說：“沈叔，你先帶寧寧去夏先生車上吧。”

他顯然是有話要說，但是倒還記得避開尹寧。

夏庭晚站起看著溫子辰，他對溫子辰這個人沒半點興趣，但是對他想要說的話，還是有幾分好奇的。

“夏先生，用得著這樣嗎？”

溫子辰一直等到尹寧走出房子，才看著夏庭晚說。

突如其來的質問讓夏庭晚到錯愕，只能直接地問道：“你是什麼意思？”

“你心積慮要自己照顧寧寧，就是為了蘇先生讓我搬出香山嗎？”

溫子辰挑了挑眉，臉的神有些諷刺：“夏先生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這麼大費周章。我住在香山照顧蘇先生和寧寧，就這麼讓你難嗎？”

夏庭晚有些無語，他覺得溫子辰實在可笑，卻又覺得認真計較的話，自己也顯得很蠢，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夏先生，你已經和蘇先生離婚了，其實不該管這麼多了吧？”

溫子辰夏庭晚稍稍高一點，走過來時，有種步步的覺。

夏庭晚覺有點被惹了，他勉強抑住火氣說：“照顧寧寧本來是我的責任，不是蘇言的。我是在做我該做的事，盡我應盡的義務。溫子辰，你不要想太多——我把寧寧接走，跟你沒半點關系。我來之前，不知道蘇言你搬走的事。”

“是嗎？”溫子辰角扯了一下：“那為什麼蘇先生之前從來沒說過讓我搬出去，但是你從泰國回來和他見面之后，他就提出讓我不必住在這兒、周末才回來的事呢？”

“那你怎麼不找蘇言和你解釋？”夏庭晚毫不客氣地反問。

溫子辰眼里閃過了一惱怒，但是卻沒有作聲。

“溫先生，咱們保持點距離吧。”夏庭晚學著溫子辰的語氣，冷冷地稱呼他為溫先生：“就像你和蘇言怎麼樣，我也絕對不會問你半句，因為你的事和我無關，我本就不關心你這個人，也不關心你的答案。”

他說完了轉想要走，卻被溫子辰忽然一步上前攬住了。

“夏庭晚，你覺得你這樣就能贏了嗎？”溫子辰凝視著夏庭晚，語氣又放緩了下來，帶著一勸意味地說：“你為什麼不為蘇先生想想——想想他需要什麼？陪伴、或者是關，你如果不給他，為什麼不讓別人給他？你不想蘇先生生活得快樂點嗎？”

夏庭晚猛地抬起頭，他雖然被徹底激怒了，可是臉卻越來越冷淡了下來。

“溫子辰，蘇言想要什麼，他自己會做選擇——你要是有信心覺得他需要你，就不會來和我說這些。”

他盯著溫子辰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說：“我和你之間，沒有輸贏這回事。我的對手不是你。”

……

回到趙南殊車上時，夏庭晚臉還是很差。

他的憤怒，其實很小一部分是針對溫子辰，倒是絕大部分是氣蘇言讓他陷于這種尷尬之中。

他估計溫子辰應該是不敢去質問蘇言的，就來對他旁敲側擊。

溫子辰把這件事看是和他之間的戰斗，這簡直讓他氣得口憋悶。

他本來是蘇言捧在手心里的小王子。

他一直是自視甚高的，其實想想，也是因為如此，他和蘇言事的方式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