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當下不知該如何反應，下意識地拉拉如栩的袖子，把他的注意力從畫中拉出來。

孟晉和程路已走到我們面前，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

最後，他開口為我們做了介紹。

「你好，宜臻，終於見到你的真容。」

「你好。」

如果不是因為那樣的原因先對程路產生了印象，其實他是一個很容易讓人產生好的人。

他的上帶有從事藝工作者常見的獨特氣質，而且笑容燦爛，平易近人，跟你流的時候總讓你有一種到尊重和重視的。

「正好我和晉準備一起去附近的咖啡廳坐一坐，你和你的朋友也一起來吧？」

這種況要怎麼辦？

倒是如栩拍拍我的手，「那就謝謝程先生了。」

「你幹嗎要答應？多尷尬啊！」

「人家這麼挑釁你，你怎麼能示弱？」

「什麼挑釁？說不定人家就是隨口一問，結果我們答應了，人家說不定也尷尬啊！」

「嘖嘖嘖，小臻臻，你還是太了，敵之間可不存在這樣友好禮貌的問答。」

「我們不是敵。」

如栩停下腳步，看著我，「宜臻，你沒發現嗎？」

「什麼？」

「剛才孟晉一直在看著你，看，又轉過頭來看你了。」

我轉頭正好對上孟晉的視線，逆下我不太能看得清他的臉。可是那一刻，卻能清清楚楚地到，他在看著我。

可以臨時逃跑嗎？

我其實不太喜歡喝咖啡，不喜歡它又苦又濃郁的味道。

不過這家店的甜品倒是緻又可口，可惜量太。

「要不要再來一份？」

我正放下叉子，就聽對面的人輕聲問到。

原本在談的程路和如栩也停了下來。

「不不不，不用了。」

程路臉上複雜的神一閃而過，而後笑著說：「宜臻喜歡吃甜點？」

「……也沒有。」

「他不挑食，什麼都吃。」

我有些生氣地瞪了孟晉一眼，詆毀我的形象。要知道，我在外人面前可是一向維持高冷的人設的。

他沒生氣，倒是扯開角笑了笑，來服務員，又給我點了一份。

那天最後也沒談什麼，程路很客氣地給我們送了幾張下個月藝展的門票，邀請我們去看。

我把票都給了如栩，我可不想再去第二次。

臻臻：你說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栩栩：我看他對你餘未了，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臻臻：哪裡來的誤會！

躍躍：什麼什麼？發生了什麼？誰來告訴我？

如栩把我們下午的事在群裡和齊躍簡單描述了一遍。

躍躍：其實說實話，你至今也沒跟孟晉說過「分手」兩個字吧。

臻臻：好像是沒有。

我回想了一下，那次在C市原本是想要好好跟他說清楚的，結果意外遇到了鍾意，那個話題就戛然而止了。

我把新的一章連載發給編輯後，拿起手機點開通訊錄，把孟晉的號碼從黑名單中放了出來。正猶豫，手機屏幕上閃現出一個陌生的號碼。

「你好，我是方宜臻。」

對方小小沉默了一下，「你好，我是程路，我們下午剛見過。」

我站了起來，「哦，有什麼事嗎？」

「我剛回國沒多久，這週末家裡要辦一個小聚會，出國太久了，一時也想不到什麼朋友，不知道你有沒有空？」

「我……」

「應該可以吧，就是很普通的朋友聚會，還有陸先生，他也能一起來嗎？」

掛了電話後我簡直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我為什麼要答應他？

「要穿這麼正式嗎？只是很普通的聚會。」

我看到如栩翻了一個白眼，「相信我，等你到了之後就會發現，大家都是這麼穿的。」

我看著鏡子裡穿正裝的自己，一時有些恍惚。

上次穿正裝，還是三年前去參加出版社年會的時候，就是在那一天，我遇見了孟晉。

如栩說的是對的，幸虧我聽了他的建議。

這套西裝的價格對我來說已經有些吃力了，但走進程路所謂的普通朋友聚會之後，我才發現自己已經穿得很普通了。

如栩在這裡遇見人，敘舊去了。

我找了一個角落，想默默待到結束。

環顧一圈，看到了幾個悉的面孔，他們是孟晉的朋友，以前有過幾面之緣。

這才是孟晉該有的生活狀態吧，而不是和我住在市區那套並不大的套房裡，吃著我煮的時好時壞的食，聽我說那些生活中無聊瑣碎的小事。

很快我就看到了，他是和程路一起出現的，穿著三件套的深藍西裝，頭髮往後梳得整整齊齊，出潔飽滿的額頭。

以往在一起時，我很喜歡親吻他的額頭，喜歡看他睫微微的樣子。

現在他和程路站在一起，稍稍彎下`子，聆聽他說話。程路也能看到曾經在我腦海中久久珍藏的畫面。

不，他早就見過了，他們是青梅竹馬的人，而我擁有的，是意外得來的時。

我覺得有些氣悶，走到室外的泳池旁氣。

「他很讓人著迷，對嗎？」

我不知道程路什麼時候過來的，他給我遞了一杯酒。

「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才9歲。孟家給他辦了一個生日宴會，整個城市的名流都去了，人們恭維他的父親，彼此攀附著關係。沒人關心當天生日的那個小男孩是誰，也沒人在乎他一個星期前剛剛失去了母親，只有我，爬進桌子底下，陪他說話。」

「從9歲到21歲，我們一直在一起，沒有分開過。」

他轉過，直直地看著我的眼睛，「也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你想不想試試看？」

「什麼？」

程路出一詭異的笑容，「如果我們都掉進水裡，他會救誰？」

「你……」

我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一重力拉扯進了水裡。

「救、救命！」

程路顯然不會游泳，我想游過去救他，發現已經有人跳了下來，把他抱上去了。

我知道那是誰，所以我默默地游到了另一頭。

有不人從室走了出來，在焦急詢問程路況的人群中，有人注意到了我。

「他會游泳啊……」

「聽說和孟先生……」

程路還坐在地上，半依偎在孟晉的懷裡。

我不想再去看他們的臉，一個人低著頭快速地穿過人群，從大廳走到外面。

「臻臻！方宜臻！」

是孟晉，他也了，站在門口著我。

清冷的月灑下來，他的後是熱鬧的聚會、明亮的燈火，而我的後冷冷清清、黑暗無。

「孟晉，如果之前我沒有說清楚，那麼現在再說一遍，我們分手吧！請你和你的朋友不要再來找我了，我不想見到你們！一點都不想！」

我坐進車裡，抖地按下啟按鈕，轉方向盤，離開。

臉上漉漉的，分不清哪些是游泳池的水，哪些是我的淚水。

今天來之前，有那麼百分之一的時間裡，我也曾悄悄期待過，如果孟晉看到正式打扮的我會怎麼樣，可惜他只看到了狼狽不堪的我。

早一點相遇就那麼了不起嗎？

如果我也能遇見9歲的孟晉，我也願意陪著他，抱抱他，告訴他我會一直陪在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