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封三爺的是沉悶的摔門聲。

門后的封老二面無表地坐在椅里，他盯著床上昏睡的人，見白鶴眠沒有醒的意思，便低頭，將管一點一點卷起來。

封二爺腳踝的皮在昏暗的燭火映襯下與常人無異，但從小開始，遍布猙獰的傷疤。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男人膝蓋的傷口深可見骨，或許是為了制服白鶴眠，使了力氣，如今膝蓋又開始滲，若不是子的深，必定被人瞧出端倪。

傷如此之重，封二爺依舊面不改，他先將椅搖到自己的房間里，再從柜子里拿出藥膏，對著鮮淋漓的傷口抹。

痛自然是痛的，但封二爺一聲不吭，只面發青，額角滲出細的汗珠。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是緩過神，在黑暗中無聲地息，繼而搖著椅回到了房里。

白鶴眠還在昏睡，一小縷頭發在臉頰和枕頭之間，發梢隨著呼吸微微抖。

封二爺目不轉睛地看著，片刻，出手，將那一小撮頭發撥開，手指竟比第一次拿槍時還要抖，像是怕到白鶴眠的臉頰，又像是克制不住地想要他的。

然而最后，一切歸于沉寂，封二爺吹熄了床頭的紅燭，搖著椅離開了房。

戲劇學院的學生們公演《孔雀東南飛》，占了城東梨園的地盤。

正午時分，扮演蘭芝的主角坐在木箱上化妝，手里拿著面小鏡子，左搖右晃。

主角生得漂亮，旁邊圍著一圈隨時準備獻殷勤的男學生。

扮演焦母的同學已經上好了妝，一副老態，看不慣“蘭芝”的德行，在旁邊冷嘲熱諷：“喲，也不知道跟誰學的，是準備傍上大款做富太太呢，還是去舞廳當小姐呀？”

這話說得著實難聽，“蘭芝”瞬間蹙起了眉，但不分辯，卻拿著來看表演的嘉賓名冊笑：“今天封二爺娶的那個男妻要來呢，位置真好。說起來……他嫁人前當了花魁？他不就是你口中那個‘傍上大款做富太太’又‘去舞廳當小姐’的典型嗎！”

“焦母”一下子跳起來：“你胡說些什麼？”

再無知的學生也不敢拿封家人開玩笑，哪怕封二爺娶的是自己的弟媳，哪怕白爺當過花魁，也沒人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拿他們當談資。

“焦母”被“蘭芝”三言兩語說暈了頭，揪著臺詞本惱火地鉆進了戲園子。

“蘭芝”得意地挑眉笑，從男同學手里接過戲服，還沒披上，笑意就凝固在了眼角。

封家人出門，向來低調，可這種低調在尋常人看來，又是另一番高調。

黑的汽車排停在路邊，開車的都是穿鐵灰軍裝的警衛員。

其中一輛車的車門被人從里面推開，里頭出條被黑西裝包裹住的纖細的。

白鶴眠從車廂里鉆出來，并不好好站，反而倚在車前，瞇著眼睛對學生們笑。

他生得比主角還要艷麗，眼底波粼粼，像是真的開心，眉目流轉間卻又有厲。

一時間，學生們都膽怯地移開了視線。

“小爺，今天的戲還聽不聽？”

問話的，是封二爺扔給白鶴眠的警衛員，千山。別看他年紀輕輕，據說很多年前就了封老二的心腹。

白鶴眠撣撣西裝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心不在焉地答：“聽！人家已經準備開唱了，為什麼不聽？”

說完，大搖大擺地往梨園里走，千山替他起門簾，他進去前，忽而回頭：“你……對，就是那個演蘭芝的，演完來找我。”

走在白鶴眠前的千山聞言，急急地提醒：“小爺，二爺今天就要回來了。”

“你三天前就是這麼和我說的。”白鶴眠不為所，徑直往包廂里去了。

他不得封二爺看見自己和學生胡鬧，一氣之下休夫才好。

《孔雀東南飛》是好戲，就是太老，白鶴眠聽了太多遍，意興闌珊，干脆歪在包廂里的椅子里，挑葡萄吃。

這葡萄冰過，吃到里涼的，酸甜可口，白鶴眠吃著吃著就忘了時間，等千山提醒他演蘭芝的學生來了時，他一瞬間忘記自己曾經吩咐過的命令。

“誰？”白鶴眠問。

“主角。”千山小聲嘀咕。

“啊……”他緩緩笑開，將雙架在另一張椅子上，興沖沖地招手，“讓人進來吧，這麼熱的天，在外面站久了容易中暑。”

千山猶猶豫豫地放人進來。

“蘭芝”已經卸了妝，瞧模樣，是個和白鶴眠差不多大的學生。他吃葡萄的手微頓，想起若是沒有家道中落，自己也該在學堂里上學。

不過白鶴眠自打了花魁，就斷了念書的想法。

他把裝著葡萄的盤子推到“蘭芝”面前：“吃吧。”

學生戰戰兢兢地坐下，不敢吃葡萄，而是小聲道歉：“白爺，方才的話，您別往心里去。”

“什麼話？”白鶴眠反問。

學生立刻恐慌起來。

白鶴眠知道害怕的不是自己這個落魄的白家爺，而是他的丈夫——封二爺。

“放心吧，我什麼也沒聽見。”白鶴眠無趣地揮揮手，歪回椅子里心不在焉地想事。

他之所以把“蘭芝”上來，不過是想傳些流言蜚語，等封老二回了金陵聽見，一怒之下將他休了。可這學生一副懦弱的模樣，就算白鶴眠真的跟一同走出梨園，旁人也不會往約會上猜，反倒像是他在強搶民。

“罷了，你……”白鶴眠見“蘭芝”嚇得連葡萄都不敢吃，剛想讓回去，誰知起的工夫，余就掃到了門下出的半截鐵灰的管。

不是封老二，又能是誰？

于是白鶴眠話到邊又咽了回去，他側臥在躺椅上，托著下，手了個葡萄，遞到學生邊：“怎麼不吃？”

白鶴眠了角：“是要我喂你？”

他抖下肩頭披著的外套，出半截爬著刺青的脖子。

旁人文文多了不好看，偏他白的皮連青的枝葉都不住，再復雜的紋路都了陪襯。

文配上他那張妖冶的臉，一點也不像是好人家的公子。

學生嚇得半晌沒敢，后來大概是看白鶴眠沒有進一步的舉，又有些不可言說的心思，便長了脖子，將他手里的葡萄含在了里。

與此同時，包廂的門隨著學生的作被人用力推開。

白鶴眠眼底終是浮現出了零星的笑意。

封二爺趕到梨園的時間比白鶴眠想得還要早些，當男人瞧見千山言又止的神，就猜到白鶴眠鬧出了幺蛾子。

只是封老二沒想到，他竟然去調戲演話劇的學生，不免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封二爺難得學一回登徒子，搖著椅，在門上，看自己的男妻把外套下，出里面淡白的馬甲。

白鶴眠形纖細，盈盈一彎腰其實沒有看上去那麼細，只是看起來而已。封老二趁他昏睡的時候過，那里有一層極薄的。他的姿態天真又自負，舉手投足還有爺的矜持，眉目已經浸染了花魁的風姿。

就像是落在沼澤里的仙鶴，即將陷落前還在徒勞地梳理潔白的羽。

封二爺的目死死粘在白鶴眠上，看他細長的手指堪堪過的瓣，心底涌起不可抑制的憤怒，繼而用力推開了門。

然后撞進了白鶴眠滿含得意之的眼眸。

他是故意的。

封二爺便斂去臉上的笑意，像白鶴眠期待的那樣，板著臉趕走學生，然后斥責他：“你鬧夠了沒有？”

“我鬧什麼？”他把過葡萄的手指塞進里輕輕吮吸，愉悅至極。

毫不意外，封老二聽見白鶴眠說：“休了我，您就不必這樣的氣。”

他無比地得意，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喜氣，像是頃刻間活過來似的，眼睛里有跳的。

封二爺既欣于他的快樂，又因為他的快樂是要離開自己而郁。

或許老三在這里，白鶴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開心了。

惱火的緒一閃而逝，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用一聲嘆息化解心頭的煩悶，繼而閃電般出手，攥住白鶴眠的手腕，在他的驚呼聲里，將人拉到了懷里。

白鶴眠對于封老二的并不陌生，屁·剛沾上溫熱的大，立刻仰起頭：“你……”

回答他的是狂風暴雨般的吻。

封二爺的親吻和人是兩個極端，他瞧著有多斯文，吻就有多纏綿。白鶴眠想要掙，卻被按住了后頸，著張開，任由那條熱的舌在里肆意攪。

白鶴眠拼命瞪圓了眼睛，隔著鏡片進了封二爺的眼眸——那是雙云布的眼睛，仿佛在醞釀一場摧枯拉朽的風暴。

他的心猛地了，仿佛明白了什麼，又很快被親吻奪去了神志。

白鶴眠頂著花魁的名頭，不用賣，別說在床上如何了，就是最簡單的親吻，也是不會的，如今被封二爺抱在上，頃刻間憋得雙頰緋紅。

“是為夫疏忽。”封二爺見白鶴眠不再掙扎，便用指腹揩去他眼角稀薄的淚，暫時放過紅潤的，埋頭將臉在他頸側的紋路上，“怎麼能在大婚那晚冷落你呢？”

“……鶴眠，咱們今晚就房。”

作者有話說：

白鶴眠：玩了（╯‵*′）╯︵┻━┻ 求收藏和海星星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