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爺到家就甩開膏藥似的封三爺，回到了臥房里。

他在桌邊枯坐了片刻，實在困頓，又覺得鋪著喜被的床一個人睡過于凄慘，干脆溜到了封二爺的房間。

反正就隔了一道門，白小爺心安理得地爬上了封棲松的床。

封二爺的床板些，被子也薄些，白鶴眠困得厲害，什麼也顧不上，抱著枕頭，聞著縷縷悉的檀香，很快就睡了。

他這晚又是驚又是嚇，累得骨頭都散了架，睡一個整天怕是都緩不過來，所以驚醒的時候，頗為暴躁，蹬著喊：“煩不煩？”

然而攥著白鶴眠腳踝的手分外固執，毫沒有松開的跡象，他只好勉強地將眼睛睜開半條，好不容易看清了來人，又進被子，哼哼唧唧地了聲：“封二哥。”

封棲松被了半邊子，撒手由著白鶴眠的腳回去。

“怎麼睡這兒來了？”封棲松手拉了拉被子，想把他的腦袋從被子底下解放出來。

但是白鶴眠又往下面了些，非要把臉埋在被子里。

封棲松嘆了口氣，坐在他邊，從腳踝的被子開始往下扯，好不容易拉下來些，白鶴眠也醒了。

“幾時了？”他困倦地翻了個，瞇起眼睛打量封二爺。

封棲松已經換下了被雨水打的服，只著了件單薄的里，沒戴眼鏡，眉眼的廓凌厲了些。

封棲松答：“還早，再睡會兒。”

既然封二爺讓睡，他就坦然地閉上了眼睛。

天微明，白鶴眠迷迷糊糊地睡了會兒，覺到邊的床微微一沉，他指尖微，鉤住了二爺袖邊的一小角布料，又嗅嗅稍微濃郁些許的檀香味，最后把臉埋在枕頭里，躲避窗外越發明亮的。

封棲松一眨不眨地盯著白鶴眠的小作，心得一塌糊涂，卻還是手撥弄他的腦袋：“別悶著。”

“封二哥……”白鶴眠睡覺時，有一點就不了，被封二爺折騰來折騰去，惱了，干脆起，將收起的床簾重新放下，再氣勢洶洶地裹著被子翻了個，“別煩我。”

“好。”封棲松的眼角微彎，等白鶴眠呼吸平穩，再一點一點過去。

封家與白家過去有生意上的往來，封棲松的爹娘看上了白家的小爺，便讓他與自家最寵的三爺定了娃娃親。

那時封棲松還不滿二十歲，接的是新式的教育，聽聞此事，帶著稀里糊涂的封臥柏鬧了好些天，對白家更是好全無。

直到白鶴眠從墻頭摔進他的懷里。

白家的小爺自生得好看，跟泥猴一般從墻上掉下來，竟有一雙能進他心里的眼睛，封棲松瞬間聽見了心臟瘋狂跳的聲音。

他想告訴年自己的姓名，可年在發現他不是封老三以后，直接翻墻回去了。

后來封棲松知道了這個年就是白家的小爺，也知道在白鶴眠的人生里，自己只是個無關要的過客，所以在德國念完書，沒有急著回國，想著等老三和白鶴眠完婚，斷了心頭不切實際的念想，再回來好好地當他們的二哥。

誰料白家一朝落魄，封老大慘死在了馬匪窩，本該永遠沒有集的兩個人，反倒了至親至近的夫妻。

窗外傳來幾聲婉轉的鳥鳴。

封棲松將胳膊搭在了白鶴眠的腰間，想要把他往懷里帶帶，哪曉得睡夢中的白鶴眠直接循著熱源拱了過來。

“這可是你自找的。”封棲松擁著他，喃喃自語，然后將印在了白小爺的角，克制而又忍地吮吸。

白鶴眠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窗外還飄著連綿的細雨，日卻照樣刺眼，他聽見千山在門外念叨著什麼“太雨”，還催護院把院中的落葉快些清掃干凈。

白鶴眠打了個哈欠，扯到角的時候低低地“唔”了一聲，出舌頭，嘗到了腥味。

他沒當回事，掀開被子：“封二哥？”

白鶴眠半夢半醒間記得封棲松回來了。

封棲松也在屋外，循聲推開門：“醒了？”

千山也湊過來：“白小爺，想吃點什麼？”

“隨便什麼都行。”白鶴眠從床上爬起來，晃晃悠悠地接水洗漱，看見封二爺在屋外跟千山代事。

白鶴眠豎起耳朵，聽見句“我就說眼，原來是陳副司令家的公子”。

“陳副司令剛從北邊回來，您不悉也是正常的，可現在……”

“是他自己撞到我的槍口上來的。”封二爺冷笑，“你知道他為什麼要欺辱鶴眠？不就是想看看我的到底有沒有問題嗎？”

千山啞然。

“現在他知道了，也去見閻王了。”封棲松不甚在意地撂下這句話，又去看白鶴眠，見他拿著帕子呆呆地杵在那，不由好笑，“還沒睡醒？”

白鶴眠恍然驚醒：“醒了。”

“那就換服，我們吃飯去。”封棲松搖著椅來到他邊，見白小爺角微微發紅，眼神一暗，“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白鶴眠還沒緩過神：“……沒。”

“那就快些。”封棲松輕輕推了他一把。

他往前走了兩步，又猶猶豫豫地繞回來：“封二哥，你的怎麼樣了？”

封棲松的神瞬間冷下來：“我的？”

“嗯，千山說你去找我的時候差點從馬上摔下來。”白鶴眠不疑有他，“是不是傷了？”

封棲松凝神觀察他的神，片刻，垂下眼簾：“稍微有些傷，不礙事。”

“你怎麼知道我被欺負了？”既然不礙事，白鶴眠又問了另外的事。

他想問的問題太多，干脆蹲在封棲松面前，仰起頭，認認真真地說：“你派人跟蹤我？”

“沒有。”封棲松將修長的手指進白鶴眠的發，“是我派去的警衛員發現了異樣，這才回來稟報的。”

“你派了警衛員？”

“嗯。”封棲松不好說自己派了警衛員去送信，避重就輕，“我看外面雨下得大，覺得開車走得太慢，就給你去送馬了。”

白鶴眠心里一暖：“謝謝。”

“你我之間，無須這般客氣。”封棲松又了他的腦袋。

“總是要謝的，要不然……”白鶴眠臉微變，想到那個自己屁·的登徒子，忍不住蹙眉，“我剛剛聽你和千山說，輕薄我的人是什麼副司令家的爺？”

他對金陵城里的局勢一竅不通，知道封家厲害，旁的就算有些了解，也全是道聽途說。

但聽千山話里的意思，登徒子的來頭不小，就這麼死在封二爺手里，怕是要出事。

“想知道？”封棲松湊近了些，手指也從發梢到了他的后頸邊，“我們立的字據里沒有這一條。”

白鶴眠愕然：“我們立下的字據與這件事有什麼關系？”

字據里明明說的是假裝夫妻與為男子卻能生的事，與陳副司令的兒子毫不相干。

封棲松輕咳一聲，站在門外等候的千山立刻往外站了幾步，假裝在監督護院們打掃院子。

然后封二爺又從口袋里取出眼鏡，架在鼻梁上，似笑非笑地看著白鶴眠。

他渾一個激靈，無端生出些窘迫，仿佛時被爹娘到堂前教訓，如芒在背。

“怎麼能說沒有關系呢？”

“……你我假裝夫妻，自然要讓別人信服。陳副司令的兒子拿輕薄你來試探我，最終目的是觀察我的。如今他發現了真相，也間接地猜到我們的婚事必有貓膩，而我解決他，就是為了我們的婚事……”

封棲松耐心地跟白鶴眠講道理，話里三分真七分假，卻因為表現得過于沉著冷靜，是沒讓他發現端倪，還頭疼地擺手：“好了好了，你說得有理。”

封棲松抿微笑。

“那如果我實在想知道陳副司令的事，你會告訴我嗎？”白鶴眠蔫蔫地轉了個，走到柜邊找服。

柜子里的服都是封家為他準備的，他挑來挑去，看著都順眼，最后選了件青的長衫，想要上的旗袍時，又扭頭，警惕地瞥封二爺。

“會。”封二爺似有所，搖著椅去了屏風后。

白鶴眠立刻下穿了一夜的旗袍，沒注意到屏風間是有隙的。

封棲松津津有味地看了半晌，眉頭又皺起來：“鶴眠，你上的傷過藥了嗎？”

白小爺雪白的脊背上除了牡丹花的紋路，還有文都遮不住的瘀青，仿佛一幅上好的水墨畫上滴了礙眼的墨。

陳副司令的小公子下手著實狠。

“沒。”白鶴眠頭也不回地答，“昨夜等你太久，實在困，直接睡下了。”

他說完，耳朵發燙，覺得自己像在家久等丈夫不歸的怨婦，頗為難為，連忙轉移話題：“封二哥，既然你愿意告訴我，就說吧。”

封棲松從屏風后出來，不不慢地“嗯”了一聲，然后出手指，點了點。

白鶴眠不明所以。

封棲松耐心地提醒：“上回你問我為何要裝瘸，親了這里。”

白鶴眠的臉隨著封棲松的話，騰地紅了，他啐了聲：“不要臉！”

然后摔門而出。

“二爺？”千山連忙跑來，“怎麼了這是？剛剛還好好的，白小爺又生氣了？”

“無妨。”封棲松好笑地搖頭，手挲著自己的，慢吞吞地搖著椅，追著白鶴眠的腳步往前廳去，“隨他鬧。”

話音剛落，白小爺又氣咻咻地跑回來，開千山，自顧自地推著封棲松往前跑。

“白爺……白爺，您慢點啊！”千山追趕不及，一腳踩進水洼，差點摔個大跟頭，等再抬頭，白鶴眠已經推著封棲松跑得只剩背影了。

白鶴眠沒把封棲松推到前廳去吃飯，而是拐進了一間沒有窗戶的耳房。

屋昏暗無，他氣吁吁地伏在椅上，對著封二爺的耳朵小聲嘟囔：“說話算話啊！我，我……我親你，你就告訴我陳副司令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嗯。”封棲松了耳朵，嗓音嘶啞，“一言為定。”

白鶴眠不不愿地繞到椅前：“只許親一下。”

“好。”

“不許……不許舌頭。”

“……好。”封二爺的回答帶著憾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