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臥柏將信塞回枕頭底下，倉惶逃離了臥房，快跑到自己的書房時，撞上了從外面趕回來的千山。

千山渾 ，瞧見封臥柏，心里的石頭才落地：“三爺，您什麼時候回來的？”

封臥柏心里有鬼，支支吾吾：“剛剛。”

千山不疑有他，手拉住封三爺的手：“這兩天您可千萬別往外跑。”

“怎麼了？”

“二爺和陳家杠上了。”千山對封臥柏并沒有過多的瞞，“遲早的事，您心里有個準備。”

封臥柏徒勞地張了張，低頭喃喃自語：“我們封家有我二哥就夠了。”

“您說什麼？”千山抹了抹臉上的雨水，狐疑地過來，“三爺，您聽點話，過了這段時間，您想怎麼玩就怎麼玩。現在咱們二爺不讓您出門，是為了您好。”

封臥柏躲到了屋檐下，面蒼白地笑笑：“我曉得。”

千山見狀，頗為欣：“那您先歇著，我去找二爺。他要是知道您已經回家了，準高興！”

千山邊說，邊沖進了雨幕。

暴雨如注，遮住了封臥柏逐漸郁的目。

千山找到封棲松，說封三爺已經回家的時候，白鶴眠正抱著一碗澆了青梅醬的冰酪吃得頭也不抬。

冰酪里還有切碎的西瓜和甜瓜，白鶴眠嘎嘣嘎嘣地咬碎了冰塊，抬頭了一眼千山，頗有“二”的自覺，替封棲松說：“去換服吧。你看看地上，全是腳印。”

“多謝小爺關心。”千山不好意思地了鼻尖，臨走前，問封棲松，“二爺，還有沒有什麼話是要我傳達給三爺的？”

“讓他安生些，別總想著喝酒就行了。”封棲松目不轉睛地盯著白鶴眠潤的，“對了，你幫我去查查，他最近都和哪些人出去。”

“……我總覺得他這段時間出門的頻率高得不對勁。”

千山連聲應了好，替他們心地關上門，走了兩步又扭頭喊：“小爺，吃點冰酪，容易害肚子！”

白鶴眠嗆得咳嗽了好幾聲，氣鼓鼓地把碗往桌上一磕：“封二哥！”

封棲松笑瞇瞇地著他：“嗯？”

“你也不管管千山？”白鶴眠著湯勺，憤憤不平，“他也沒比我大幾歲吧？真能心。”

“是為了你好。”封棲松順手接過碗，看著被白鶴眠吃得只剩一點碎冰的冰酪，目不由落在了他的小腹上，“難了怎麼辦？”

白鶴眠老神在在：“不會的，我以前常吃，從未害過肚子。”說完，又去搶封二爺手里的碗。

“封二哥，還剩點呢，別浪費。”

封棲松自然不會讓他吃，直接抬高了手臂，不讓白鶴眠夠著，后來見他不死心，干脆將碗端起，三兩下吃干凈了碎冰。

“封二哥，那把勺子……”他面上一紅，結結地說了半句，不吭聲了。

封棲松假裝沒發現他的窘迫，彎腰湊到白鶴眠面前，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微微發紅的面頰和紅得滴的耳垂，手指發。

如果視線真的有熱度，白鶴眠此刻絕對已經被灼傷了，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幻覺，還是封棲松的目真的蘊含了不太一般的愫，總之他坐立難安，伴隨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慌張地起，磕磕絆絆地走到門前，又被門外撲面而來的氣驚回封二爺邊。

被瓢潑大雨一攪和，白鶴眠也就順勢忘記了窘迫：“封二哥，什麼時候才能天晴？”

他渾然不覺自己問了多麼稚以及無理取鬧的問題，只是面對封棲松的時候，不自覺地將心里話說出來：“再不出太，我就要發霉了。”

白鶴眠了手臂，把不存在的氣揩去。

封棲松搖著椅來到窗邊：“還有得下，等雨停……”

封二爺頓了頓：“等雨停，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白鶴眠既有特別想去的地方，也有不得不留下來的理由，他猶豫著搖頭，走到封棲松后，扶住椅，過窗戶的隙看封家空的宅院。

下人冒雨狂奔，警衛員扛著槍杵在屋檐下，面無表，仿佛定的高僧。

再然后，千山跑來了，他跑得比別人更狼狽，上的服早已被雨水浸，還沒來得及換，又了一遍。

“白小爺，您的信。”千山氣吁吁地敲門。

白鶴眠跑過去，將下人放進來，繼而狐疑道：“誰會給我寫信？”

他說完，怔住，想到了“相好的”，瞬間如芒在背，就好像封二哥正在瞪著他一般！

封棲松的確皺眉著白鶴眠的背影，但并不是因為吃醋，而是疑。

“相好的”的真實份就是封二爺的左手，可之前寫的那封信，封棲松已經當著白鶴眠的面收了起來，所以如今寫信的又會是誰呢？

白鶴眠沒有封棲松那麼多顧慮，他三兩下拆了信，略略掃了兩眼，心下微驚。

寫信之人說自己手腕傷，脈力虛浮，只能他人代筆，實則為他舊日相好，還與他約定了時間，說是要私奔。

“鶴眠？”封棲松不知何時搖著椅來到了他后。

白鶴眠手一抖，信紙飄落在地上，他慌張地拾起，將信塞回信封，不敢看封棲松的眼睛，含混道：“封二哥，不是什麼重要的信。”

封棲松的眉頭不知不覺蹙起，卻也沒有強行將信要過來看。

“我……我回屋去。”白鶴眠越來越慌，他連封棲松的目都承不住，更何況提“私奔”？

“二爺？”千山沒料到一封信竟然把白小爺直接嚇回了臥房，呆呆地杵在原地，“要不要我去……”

“不必。”封棲松坐在椅里，眉目間籠罩著一層郁氣，“那封信是你從哪里找到的？”

“三爺給我的啊！”千山委屈地嘀咕，“剛剛三爺找來，說在府外遇見了送信的，指名道姓說信是給小爺的。”

“我弟弟？”封棲松面無表地思索了片刻，從嚨深出一聲嗤笑，“推我去他屋里。”

“二爺？”千山撓著頭發，勸道，“我看小爺緒不對，要不……要不咱們去找他？”

封棲松好笑地看著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的千山：“放心吧，他沒和我置氣，不會跑。”

千山訕訕地笑了：“我這不是擔心您嗎？怕您再……”

他咳嗽兩聲，換了個說法：“上回您在大爺房里，我還以為小爺要勸很久才能把您勸出來，結果拿個椅的工夫，你們就有說有笑地出來了！”

“二爺，我覺得您不必太在乎過去的婚約。”千山在封家多年，了解封二爺的顧慮，說的都在點子上，“現在改良了，到都提倡自由，就算三爺和白小爺有過婚約又如何？他們沒有拜過堂，沒有夫妻之實，您不算搶親。”

封棲松聽得好笑不已：“你說的意思我都懂。”

可千山并不知道封老大臨死說過的那些話。

封棲松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復又睜開時，緒已經徹底沉穩了下來：“不用再勸我了，走吧。”

千山只好把封棲松推到了封臥柏的院。

“你先下去。”封棲松揮退了眾人，施施然站起來，“椅留著，等會兒我自己回去。”

“二爺……”

“沒事的。”封棲松不以為意地揮手，頭也不回地推門走了進去。

封臥柏的房間比封棲松的看起來要更有人氣。沒有太多書，也沒有書桌，取而代之的是張鋪著涼席的臥榻。

封臥柏倚在上面煙，聽見腳步聲，淡淡地喚了聲：“二哥。”

“嗯。”封棲松也沒有多話，而是尋了張椅子，面對著臥榻坦然坐下。

封棲松對待封臥柏，沒有封老大在世時那般縱容，所以兄弟倆的關系說親近也不親近，說疏遠，倒也沒有外面傳的那麼疏遠。

畢竟封家人丁稀，他們都是對方唯一的親人。

所以封棲松才沒有當著白鶴眠的面，將弟弟做的“好事”拆穿。

是了，封棲松已經猜到白鶴眠收到的信出自封臥柏之手。

當初封臥柏把婚書撕毀之后，曾經跑來找他，打著道歉的幌子，實際上是后悔了，希哥哥出面把白家的小爺接進門。

封棲松表面上應允，背地里安排了婚宴，一把白鶴眠搶到手，就向全金陵城的人宣布了婚訊。

兄弟倆的手段都不彩，所以誰也沒先開口。

封棲松不坐在椅里的時候，習慣地把鼻梁上的眼鏡也取下。不再藏拙的封二爺鋒芒畢，目如炬。

“二哥，”封臥柏從臥榻上翻坐起，規規矩矩地坐著，“你知道了？”

“知道了。”封棲松平靜地點頭，從口袋里出一包煙，在掌心輕輕嘆息，“你做得并不蔽，也就千山覺察不出異樣。”

封臥柏含糊地笑了一聲。

封棲松偏頭點上煙，含在里：“鶴眠現在是我的正妻，你做什麼都改變不了。”

“二哥，死去的大哥知道你搶我媳婦嗎？”封臥柏沉默了一會兒，似笑非笑地反問，“爹娘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