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四月，距離高考的確沒剩多日子。

傅承淮想，陸也到底給了自己多力？怎麼會嚴重到要吃安眠藥。

藥瓶里的藥片倒是多的，應該是服用沒多久。

傅承淮拿了藥瓶，讓阿姨暫時不要同陸也說，他回到房間聯系歐醫生。

他太著急，都未打開臥室的燈，人就站在門，走廊的照在他的背上，在門里投下一道濃黑的影。

一時間，傅承淮想起了太多有關于周時琛的事。

電話蒼白的嘟嘟聲中，傅承淮直覺那些痛苦的、不能安眠的日子似乎再次重演，難以抑制的緒如海底龐然怪一般將他吞噬。

深埋在心底的記憶，原來從不曾忘記，只需要一個小小的引子，就能重新將他帶深淵。

電話終于接通，傅承淮言簡意賅地將況對歐醫生說明。

歐醫生道：“按照你說的藥片況，猜測可能是剛開始服用。更大的可能是急狀況才吃，比如說重要考試，應該不是每天都在服用。”

傅承淮難得地煩躁起來，一手砸在門框上，低嗓音道：“我知道！要是每天服用，我就不聯系你，直接送他去醫院了！”

說完這話，傅承淮才意識到自己的緒多糟糕，他了一下眉尾，緩了緩語氣，又對歐醫生道：“抱歉歐，我太激了。”

歐醫生忙道：“沒事，傅生，如果可以的話，你跟他聊聊？應該還是力過大導致的神經衰弱，需要家人多陪伴，適當鍛煉，改善飲食況，幫助睡眠。”

傅承淮略一沉思，緩慢道：“好的，那我先跟他簡單通一下，謝謝。”

等掛斷電話，傅承淮在房間里來回踱步。

如果直接提，怕傷陸也的自尊心，且增加他的力，適得其反。

傅承淮看著手中的小藥瓶，定定神，當機立斷轉走向陸也的房間。

陸也正在刷數學考卷，聽見敲門聲，悶著頭道：“進來。”

房間里只開著書桌上的臺燈，堆著好多教輔課本和一沓試卷，照在上面形刺眼的白反。

整個房間說不上來的抑與沉悶。

傅承淮合門進去，見陸也低頭努力做功課的背影，燈下的男孩子皮白，鼻梁，薄薄的抿著，一副專注而嚴肅的模樣。

這兩年來，陸也在悄無聲息地長個子，同時五也在發生微妙變化。

之前沒怎麼仔細留意，傅承淮也總是忽略這些細節，他總想著陸也是男孩子，枝大葉一些對彼此都好。

他不是陸也真正的家人，更算不上是他的長輩，也不愿意從長輩的角度去約束。

在與陸也的相過程中，如何拿分寸，也是傅承淮這兩年不斷索的一件事。

傅承淮心思復雜，趁著陸也沒有轉，彎腰將藥瓶快速而小心滾進床底下。

陸也半天沒聽到傅承淮的聲音，才停下手中的簽字筆轉，卻見傅承淮坐在床邊的沙發中，似乎極為困倦疲憊地撐著側臉，致的眉眼似乎了無生趣，眼神飄浮地落在虛空的某個點，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他有些擔心地推開椅子走到他邊，半蹲在他面前，輕聲問道：“承淮哥？怎麼了？”

傅承淮著自己的眉尾和太，疲憊地道：“阿也，我最近有點不舒服。”

“啊？你怎麼了？”陸也張地單膝跪在他邊，抬手要去探他的額頭：“冒嗎？還是怎麼回事？”

傅承淮按住他的手腕，慢慢道：“我最近失眠很嚴重，你能多陪陪我嗎？”

他的語氣很輕，像是一羽一樣飄在陸也的耳中，第一次給了他一種強烈的求助意味，乃至于一弱的覺。

陸也心尖輕，他覺到傅承淮在需要自己，只是“失眠”……

他關心問道：“怎麼會失眠的？”

傅承淮搖搖頭，有些無力地倒在沙發里，仰面，嘆氣道：“上半年忙著一家分公司上市，海承影視又擴大規模，力有點大。我不想吃安眠藥，想先調理一段時間。”

陸也的眼神游移，似乎略有所思。

傅承淮唉聲嘆氣地道：“每天陪我跑跑步，跟我一起調理下飲食和作息習慣也不行嗎？”

無助的語氣讓陸也立刻道：“行！當然可以。”

傅承淮遠遠地掃一眼桌上的試卷，道：“那十點你功課做完洗漱一下，到我房間，跟我說說話，否則我睡不著。好嗎阿也？”

房間里只開了一盞臺燈，此刻芒微弱地映在他的臉上，竟然陸也覺出一抹易碎而脆弱的意味。

認識他這麼久，同他住在一起這麼久，陸也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傅承淮。

仿佛平日里西裝筆的英在家里、在家人面前展現出了最真實也最弱的一面。

盡管還有些糾結，但陸也答應下來：“好吧……可，萬一反而是我打擾你休息呢？”

“沒事，你陪著我就行。”傅承淮靜靜地看著他，“可以嗎？”

這雙眼睛仿佛溫泉般和地包容了全部的陸也，讓他毫無任何招架之力。

陸也用力點頭：“嗯！那你先去洗漱，我一會兒過來陪你。”

著面前單純的男孩兒，傅承淮琢磨著，陸也應該還沒發現那個藥瓶的事實。

希他真的是臨近考試才吃的，希自己發現得還不算太晚。

陸也刷完試卷，沖進浴室里快速洗個澡，總覺得傅承淮忽然提到的“失眠”“安眠藥”之類的事，約不一般。

他套上家居的睡匆忙上床，在枕頭底下翻找自己的藥瓶。

竟然沒找到。

陸也慌了。

難道傅承淮知道自己在吃安眠藥的事？

打開房間中的所有燈，陸也上下都仔細搜羅一遍，才在床底下發現了藥瓶。

真是虛驚一場。

他握著藥瓶倒在床上，心里是難掩的不安，他翻個，捉不定要不要把自己最近的事告訴傅承淮。

等到晚上十點左右，陸也站在傅承淮門外，躊躇。

房間里有音樂聲，Cohen的唱片一直在播放，他張之余深呼吸，敲門進去。

傅承淮看他穿著白恤和淺咖條紋睡，抱著枕頭慢慢走過來，模樣說不上來的乖巧。

陸也注意到床上已經有兩床被子，應該是傅承淮讓阿姨準備的。

在輕輕的低淺唱中，陸也輕地拉開被子道：“承淮哥，那我們早點睡？你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沒有，早點睡就行。”

傅承淮按了床頭的按鈕，音樂停下來，窗簾也慢慢地合攏，房間的燈暗下去，他打個哈欠靠在枕頭上。

陸也慢慢地抱著被子挪向傅承淮：“哥……”

像是傷的小終于尋到了可以獲得庇佑的所在。

傅承淮開手隔著被子將這個男孩兒摟住：“阿也，怎麼了？”

陸也被他這麼隨意的一摟，卻忽然鼻頭一酸，傻乎乎地往他懷里鉆：“哥，對不起，都是我不好，讓你擔心了。”

傅承淮眼尾一跳，擔心是他已經知道了，這男孩兒一貫斂但其實很聰明。他一下一下地著陸也的后背，溫聲道：“沒有，怎麼會呢？”

陸也臉在他懷中蹭了蹭，不自覺地癟癟，自知已經是個年人，也總是要傅承淮用年人的態度對待自己。可此刻卻想在他懷里永遠當個長不大的小孩子，更是后悔為什麼自己沒有早點遇到他。

傅承淮覺到懷里的男孩兒似乎有莫大的緒，他和地拎拎他的耳尖：“早點睡吧？明天開始，晚上陪我健？想在外面跑兩圈還是在家里用跑步機？”

陸也的臉在他的被上，哭喪著說：“哥你知道了是不是？”

“什麼？”傅承淮一頓，了下他的腦袋，他稍稍推著陸也的肩膀，想低頭同他對視，卻被他牢牢地抱著腰。“阿也？”

陸也的眼眶通紅，繼續悶聲說：“我吃安眠藥了，最近一直睡不好。哥……我是不是特別沒用？”

見他自己承認，傅承淮更加擔憂，他將人抱，安道：“是不是給自己太多力了？阿也，別太急好嗎？”

“不知道。就是睡不著。”陸也心酸地幾乎要哭出來了。

都是因為傅承淮的懷抱太暖，傅承淮的氣息太好聞，傅承淮的語氣從未這樣溫。

陸也不無哀怨地想，為什麼傅承淮要對我這麼好呢？

傅承淮著他的腦袋：“阿也，沒事的。我們一起調整調整？明天開始我多陪陪你，每天多走走，不用一直盯著書本。你已經考得很好了，上次家長會班主任都單獨夸你。”

“我知道。”陸也默默地道，“哥，你給我點時間調節好嗎？我能做好的，你要相信我好不好？”

“嗯。”傅承淮心中輕嘆，陸也已經比許多同齡人都要，可是越心思難免越重，這也不能急于一時，不能著他非要往前走。

這會兒，陸也主拉起他的左臂，脖子枕上去，尋了個舒服的姿態，窩在他懷中，他哄著自己睡覺，心里又酸又脹。

他想，傅承淮應該是因為周時琛才對自己這樣百般重視，可盡管知道原因，他還是得無以復加。

傅承淮給他的，已經遠遠超過他的想象了。

陸也在心里想，哥，你對我這麼好，以后我怎麼離得開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