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燈轉為綠燈，隋懿開了免提，把手機放在中控臺上方，右腳松開剎車。

“嗯。”他應了一聲。

電話那頭的男人忙道：“還沒睡嗎？”

“嗯。”

“最近怎麼樣？生活費夠不夠用？要不要……”

沒等對方說完，隋懿就打斷道：“夠，不要。”

態度強冷漠，一個字也不愿多說。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說：“那好。下周六你爸爸生日，他很想你，有空的話回家看看。”

哪怕被隋懿不禮貌地頂撞，男人的聲音依舊溫和平緩，好像一點都不生氣。

“沒時間。我掛了。”隋懿卻完全不領，說著就要按掛斷。

“等一下，隋懿。”電話那頭的人急急喊住他，“老師知道……我知道你還恨我，你母親的事我確實有錯，我沒打算推卸責任，可是事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你所看到的并不是事的全貌。你父親最近不好，你至回來一趟，聽聽他怎麼說。”

隋懿把電話掛了，車廂恢復安靜。

又往前開了一段路，隋懿開口道：“醒了？”

寧瀾保持著往右側臉的姿勢，脖子都快僵了，聽到這話，慢悠悠轉過來，夸張地打了個哈欠，一臉剛醒來的茫然：“到了？”

隋懿也不穿，說：“快了。”

寧瀾其實很張，他不是故意要聽別人電話，還是這麼私的一通電話，可他總不能捂耳朵吧？這種況下，裝睡已經是最妥善的理方法了。

把車停在小區地下車庫，兩人乘電梯上樓。

“仔細一看，這小區有不豪車呢。”電梯門關上后，寧瀾沒話找話道。

隋懿對此并無關注，隨口道：“你對車有研究？”

“沒有，就喜歡的，不然也不會去4S店應聘。”寧瀾看了隋懿一眼，“誒，你不會以為我特地跑那兒去找揍呢吧？”

隋懿笑著搖頭：“不是。”

看這表就知道沒說實話。寧瀾本來打算解釋一二，突然想起那天為了過他“老公”，話到邊還是沒說出來，尷尬地輕咳兩聲，抬手了鼻子。

出電梯時，隋懿問：“還缺錢嗎？”

他聲線平靜無波，寧瀾跟在后面看不見他的表，無法確定他是真的關心還是不屑嘲諷。不過無論隋懿出于什麼原因問這個，寧瀾給出的答案都是一樣的。

“不缺，謝謝隊長關心。”

隋懿便沒再追問，拿鑰匙開門進去，提前回來的隊友們橫七豎八地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兩人又配合著把他們挨個抬回房間，忙完已是夜深人靜。

隋懿恢復隊長狀態，對寧瀾道：“明天拍MV外景，早點睡。”

年輕人再好，也架不住酒的侵蝕，直到第二天下午，宿醉的五個人才恢復一點氣神，梳洗打扮后全員一起往拍攝場地趕。

其實就是個學校場，趁周日學生都不在包了個場，拍夕下年們迷惘的奔跑。

寧瀾出門前暗在鞋里放了增高鞋墊，站著是有底氣了，跑起來就不那麼順，總覺步子一邁大，鞋子就隨時要飛出去。

好在大家都在忙，沒人注意他狀態詭異。高銘、王冰洋和顧宸愷踩著板在跑道上練習，陸嘯川和方羽還在吵架。

“說好了一三五你住二四六我住，昨天周六！”

“我知道啊，昨天不是喝醉了嗎，我也不想跟你住。”

“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看小爺我有錢長得又帥，觍著臉往我上撲。”

“那我為什麼不去找隊長啊？”

“你還想勾搭隊長？”陸嘯川立馬跳起來，“還要不要臉了你，小爺造的什麼孽跟你一個組合……張梵姐，姐，您給我換個組合，我不想跟這貨待一塊兒，要不您把他趕出去……”

寧瀾聽了直搖頭，都吵一路了還沒完。

前幾天他從王冰洋口中得知這兩人結怨的原因。說是陸嘯川這個浪子第一次見到方羽，眼睛都看直了，哭著喊著要跟他一個組合出道，后來不知聽了哪里的傳言，對方羽的態度突然180度大轉變，天惡言相向不說，還盡干些兌人的稚事。

寧瀾問是什麼傳言，王冰洋四下看了看，附到他耳邊神神地說：“聽說……只是聽說啊，羽哥外面有金主罩著，所以平時不住宿舍，還說他其實已經21歲了，為了出道生生改的18歲。銘哥有次在公司門口看到他被一輛豪車接走，他本人也不否認，這事兒可以說是咱們公司上下心照不宣的了。”

寧瀾聽完后干笑兩聲，心想改年齡裝什麼的原來不是我開的先河啊。

幸好這組合里所有的直男都在宿舍里聚著了，晚上起碼能睡安穩覺。

草坪上的兩人又你來我往地吵了幾句，張梵過去勸了幾句，陸嘯川才消停。

“AOW全集合！”

傍晚時分，夕西下，落日余暉將天邊片狀的云朵染燦金。

七個年在橡膠跑道上一字排開，導演一聲令下，他們爭先恐后地往前奔跑，暖春的微風拂過面頰，他們在道路的盡頭向著天空跳躍，抬手他們能到的離太最近的一簇芒。

晚上8點，AOW最后一名員公布，至此全員到齊，星娛樂網發布了集照，并按公布順序艾特七名員。

直男五人組圍坐在宿舍客廳里，人手一只手機，王冰洋最先開始張，發抖的地挨著高銘，接著就跟連坐似的哆哆嗦嗦傳染開了，轉了一圈回到隋懿這邊才止住。

“隊長你不張啊？”王冰洋牙齒都在打。

隋懿搖搖頭，安他道：“公司的宣傳安排得很周到，不用擔心。”

“可是咱們這兒好幾個收到的評價都不太好……”王冰洋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顧宸愷，“嗷嗚不會未紅先黑吧？”

高銘：“烏，不準瞎說。”

王冰洋脖子，捂住。

寧瀾也不張，表面上配合著他們抖一抖。

他想得很開，不歡迎這種事不是他能控制的，七個人能紅一兩個就行，三年大家都在一個組合，到時候蹭一蹭沾沾總是可以的吧？他的目標是掙錢，聽說娛樂圈里的十八線都比平常百姓掙得多。

宣過后，七人開始漲，速度比較快的是參加過選秀的三位，其次是相貌極其出眾的三位，二十分鐘后，寧瀾被甩在最后面，差距有越拉越大的趨勢。

王冰洋現在不張了，還安他：“瀾哥你是不上鏡，他們發現不了你的，等MV啥的出來了，數一定蹭蹭蹭往上漲。”

寧瀾只是笑笑，退出微博。

評論他大致都看過了，“長這樣也能出道”，“星娛樂標準越來越低了”，“表這麼油膩，酒窩是整的吧”……罵的多，贊的，大概是頂替馮丘的原因，網友們對他的評價極其苛刻。

要是他這會兒真是18歲，說不定會跟顧宸愷公布那天一樣生氣，然而他現在23了，所謂的年輕氣盛早就在風吹雨打的歲月中被磨得坑坑洼洼，連他本人都不到自己的棱角在哪兒。

不讓任何人隨便支配他的人生，大概是就他想守住的最后底線。

守到10點多，第一波宣傳熱度散去，眾人四散回屋。

顧宸愷第一個洗澡，寧瀾去臺收服，順便把隋懿和顧宸愷的干服一起帶回房間，隋懿站起來接：“放著我來，你別。”

寧瀾愣愣的：“啊？”

隋懿一邊把服分發到三張床上，一邊說：“下午拍攝你扭傷腰了吧？”

寧瀾眨眨眼睛：“你怎麼知道？”

隋懿：“欄的時候我就在你旁邊。”

寧瀾回想了下，下午拍攝時導演臨時要加一個全員從場邊上的圍欄翻過去的畫面，他離開校園五年了，哪做得了這個，可是連看起來弱不風的方羽都沒有異議，他只好著頭皮上，結果第一翻就閃了腰，要不是后有個人托了他一把，他八要正臉著地，磕斷門牙了。

當時他滿腦子疼疼疼，沒心思顧及其他，現在想想，據當時的站位，他的左側方正是隋懿。

“不好意思啊，年紀大了……哦不，未老先衰……又得謝謝你了。”寧瀾扶著腰尷尬道。

隋懿放好服，從柜子里拿了幾膏藥：“這個效果不錯的，你拿去用吧。”

寧瀾又要道謝，隋懿搶先說：“這是小宸的，他關節過傷，我買了些放在宿舍備用。”

寧瀾也不扭，接過來就起服往后腰比劃，姿勢別扭地說：“從你的日常生活中，我深刻會到當哥哥是多麼不容易。”

隋懿見他作艱難，主上前接過膏藥，問：“你有哥哥？”

“沒有啊。”寧瀾把服再往上掀了掀，出一截細瘦的腰肢，“母胎solo，是這個意思吧？”

“母胎solo指的是從出生到現在都是單，不是指獨生子。”隋懿糾正完，按了按他腰側的，“是這兒嗎？”

“往下一點兒……再往右，對就這兒……哈哈哈你別那兒，！”寧瀾突然笑起來，蜷著腳往后躲。

隋懿好不容易找準地方，被他這麼一又不知道該往哪兒，干脆用手握住他另一側腰，試圖把人按住：“別。”

寧瀾被掐到笑筋，反而得更厲害了，哈哈大笑著去推隋懿的手，兩人你來我往地推搡，險些一起摔到床上。

最后是隋懿把寧瀾的兩只腕子并起來按在后，另一只手飛快地撕開膏藥，“啪”的一聲拍在他腰側，才結束這段艱難的藥過程。

周一拍MV景。

出道首專就出兩支MV，在圈稱得上大手筆，足見公司對組合的重視。即將出道的年們興致高昂，主題曲又是提前做足準備的，所以拍攝效率極高，只在拍可風的那支MV時卡了下殼。

“隊長，咱們補最后一個鏡頭，1，2，3，Smile~”導演第N次示范如何微笑，臉上的已經酸到無知覺。

隋懿不是不會笑，用安琳的話講就是“太方”，讓他笑他就抬高角，跟收到指令的機人一樣。他長得過分端正，不是自發的笑就顯得有些假，眼神不聚焦，照還能湊合，視頻就怎麼都沒辦法欺騙觀眾了。

“咱們要發自心的笑，你可以想象一下，看見喜歡的孩，或者麗的鮮花。”導演給他描繪景。

隋懿搖頭，他沒有喜歡的孩，也不喜歡花。

顧宸愷上網搜了一堆冷笑話，在他跟前念，結果沒把他逗笑，反倒把自己笑得滿地打滾。

各種作戰計劃全部失敗，導演筋疲力竭地宣布中場休息。

寧瀾手指挲著下，在邊上觀察隋懿，然后趁他跟別人說話，上前冷不丁了一下他的腰。

隋懿：“……干什麼？”

寧瀾驚訝：“你不嗎？”

隋懿：“不。”

寧瀾看他的表不似偽裝，嘆息道：“你的笑筋可能在娘胎里就被你弟弟挖走了。”

隋懿想了想，說：“我和他不是親兄弟。”

寧瀾：“……”到底是誰逗誰笑？

休息結束，導演累覺不，說不管怎麼樣就拍最后一條。鏡頭對準隋懿，AOW其他幾人都站在攝影機后面張牙舞爪、各顯神通地扮鬼臉。

隋懿依舊找不到任何笑點，無奈地打起神面對鏡頭，努力醞釀“發自心”的喜悅緒。

目掃過人群，大家都關注著這邊，只有寧瀾，趁沒人注意他，在角落里掀起角呲牙咧地自己的后腰。

隋懿忽然想起昨天這家伙扭來扭去地躲，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一對酒窩深嵌在臉頰上，眼睛微瞇著，像兩片彎彎的月亮。

“很好，就這樣笑！”導演興地喊道，“C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