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直播廣場上,各個直播大廳的快捷口按照觀看價值由上到下排列。
或許是因為新人太多,這次開放的直播大廳基本上都在C級以下,B級和A級的大廳麟角,這也讓絕大多數觀眾們集中在了那幾個高級大廳里。
畢竟,難度越高,觀賞越強。
突然,有人在靠近中端的某個位置,看到了一個悉的新手級副本。
【德才中學】……?
它不是D級副本嗎?為什麼會排在這里?
——難道是系統的排序出錯了?
觀眾們心生疑。
見此,有些好奇心重的觀眾已經迫不及待地點了進去,準備親眼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畢竟,如果不是系統排序出錯的話……
那麼就一定是這個D級副本里出現了什麼變數,讓系統對整個副本觀看價值的判定突然提高。
這種事,可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啊!
*
驚恐的主播們在狹窄的走廊中,像是被塞進罐頭里的沙丁魚,在老妖婆聲音落下之后,所有的視線都瞬間同時落了在走廊盡頭的青年上。
他們神惶,屏住呼吸,提心吊膽地等待著。
昏暗的燈下,走廊狹窄,綠的墻皮斑駁剝落,出黑灰的污漬。
空氣一片死寂。
789326qwk直播間則是和外界完全相反的熱火朝天。
隨著其他直播間的觀眾涌,直播間顯示的在線觀看人數正在飛速上漲。
【叮!直播間在線人數突破1000】
【叮!直播間在線人數突破2000】
【恭喜主播達就:初來乍到!
哇哦,您直播間的人氣節節攀升,您高質量的直播吸引了更多觀眾,小波熱度正在向您的直播間涌來!】
【叮!直播間打賞人數突破50!】
【恭喜主播達就:小有所得!
哇哦,越來越多的忠實在您的魅力下折服,請主播賣力作死,繼續加油,讓更多人心甘愿地為您打開錢包!】
“從隔壁慕名而來,真沒想到這個實習老師居然也是主播,震撼了。”
“隔壁來的+1”
“啊啊啊啊主播怎麼混進NPC隊伍的?我好奇死了,求補課!”
“新手的歷史回放在哪里啊?主頁沒找到啊,有沒有好心人給指個路?”
“前面的不用麻煩了,別浪費時間,反正這個主播估計馬上就要翻車了哈哈哈哈哈哈!”
“?”
“???為什麼?發生什麼了?”
接著,更多幸災樂禍的“哈哈哈”從彈幕上刷過。
雖然剛進來的觀眾不清楚,但是其他觀眾可大部分都是從一開始圍觀到現在的。
那個教導主任本沒有讓人來拿名單,全是溫簡言編的,那本皺皺的小冊子現在正待在溫簡言的口袋里呢。
至于什麼“重抄下來的備份名單”,更是完全沒有的事。
可是,現在點名的重任卻落在了溫簡言的肩膀上——他要麼老老實實說自己本沒有抄,要麼就得把口袋里的冊子掏出來念。
不過,無論他怎麼選,都和他一開始的謊言相悖,就一定會引起懷疑。
而“懷疑”,就像是澆在沙堡上的水,能讓本就經不起推敲的謊言分崩離析。
現實中就是如此,更別提現在還是在副本中了。
以老妖婆的子,是絕對不可能放過這樣的機會的。
一旦被抓包,這個滿謊言的主播必死無疑。
看來,這個主播短暫而輝煌生涯估計也就要到此為止了,雖然上說著可惜,但是大多數觀眾都變得更加興了。
畢竟翻車嘛,當然翻的越狠越好看啦。
整個走廊被籠罩在一片窒息一般的寂靜之中。
所有人的目都落在了溫簡言的上。
材高大,滿臉橫的人微微側,一雙豺狼般毒暗沉的小眼睛從眼鏡側邊的隙看了過來,眼底微閃爍,仿佛斷頭臺前,利刃落下前一秒的鋒利閃。
昏暗的燈在頭頂閃爍,線在有些歪斜的鏡片邊緣折,擋住青年眼底的神。
他的臉在燈下顯得蒼白而孱弱,抿著,然后平靜而緩慢地,一點點手探進自己的口袋里。
屏幕前的觀眾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貪婪地注視著主播的一舉一。
很快,溫簡言的手指從口袋中了出來。
只見他的手中著一張折四折的白紙,像是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皺著,邊緣有著不規則的痕跡,側邊約可見潦草的筆跡。
溫簡言將紙展開。
紙張的沙沙聲在死寂的走廊中響起,令人忍不住心律加快。
“姜澤。”
青年的聲音在走廊中響起,溫和而清潤。
守在直播間的觀眾懵了。
“??怎麼念開了?”
“什麼況?難道主播是想靠瞎編蒙混過關嗎?”
短暫的幾秒沉寂過后,走廊的盡頭響起一個虛弱的聲音,低低地回應道:
“……到。”
“周方園。”
“到。”
溫簡言一個名字接著一個名字的念了下去,每念一個,人群中都會傳來或高或低的回應。
這絕對不可能是瞎編的了。
那是怎麼回事,難道他是在觀眾沒注意的時候,真的抄了一份嗎?
什麼時候的事?完全沒印象啊!
仿佛是為了解答觀眾們心中的疑,直播間的鏡頭移,放大,再放大。
最終落在了溫簡言手中的紙片上。
白紙上折痕未消,皺皺,上面用極其潦草的字跡寫著幾行字:
【蔥,白菜,大蒜,豬,辣椒
記得買牙膏和洗】
“……”
“……”
直播間中飄過一片麻麻的“???”
這,這是……
購清單???
溫簡言低著頭,面不改地盯著購清單上的短短幾行字,極其自信地接著往下念。
“趙潤。”
“到。”
“方可。”
“到。”
在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之后,彈幕炸開了鍋。
“???主播這是把名單背下來了!!”
“靠靠靠,這是什麼記憶力!過目不忘嗎!”
“不一定吧?說不定他已經預料到這一出了,所以才背下來什麼的,畢竟也才十幾個名字。”
“前面的人說話不過腦子的嗎?那這不是更困難了嗎?這得是什麼預判水平啊!”
很快,除了“沒有學”的程偉之外,其他人全部點名完。
老妖婆站在原地,瞇起雙眼緩緩地環視一圈,從鼻腔里出一聲冷哼,也看不出來到底是滿意還是失。
轉過:“走吧。”
溫簡言緩緩地長出一口氣,將紙片重新疊起塞進口袋里。
順便在子上蹭了蹭漉漉的掌心。
好險。
幸虧他從事的職業太過高危,所以養了對一切眼前重要的信息都會下意識牢記的習慣,一來是為了防止自己撒謊被揭穿,二來是為了在危急關頭臨場發揮。
畢竟,謊言的重點在于細節。
即使是無關要的細枝末節,一旦疏忽,就可能喪命。
他做了個深呼吸,扭頭看向背后的主播們,抬了抬下:
“沒聽到楊老師的話嗎?跟上。”
剛才還在慨主播記憶能力和預判能力非凡的彈幕齊齊一默,風向頓時改變:
“草,狐假虎威。”
“草,小人得志。”
“不要臉!”
“不要臉!!!”
剩余的主播們面面相覷,膽戰心驚地邁開步伐,跟在了溫簡言的背后。
老妖婆徑直下了樓,向著宿舍樓外走去。
天昏暗。
面積不大的校園浸沒在火燒般的黃昏之中,仿佛一個即將被扁的小小紙盒。
在宿舍樓的旁邊幾十米,是一個只有一層的低矮建筑,大門敞開著,出水津津的灰黑水泥地面。
像是餐廳。
里面并排著幾排灰黃的長桌,桌面上漆皮剝落,在暗淡的燈下顯得油膩膩的,仿佛長年累月沒有被仔細清理過。
餐廳的盡頭是兩張被拼在一起的課桌。
白鐵制的巨大食盆并排放在上面,向外蒸騰著熱氣。
老妖婆在食堂門口停下,扭頭看向背后的寄宿生們,冷冷道:
“到了。”
人環視一圈,高大的形帶來了可怕的迫。
主播們噤若寒蟬地聚在一起,等待著對方發話。
只見老妖婆抬起短的手指,向著旁邊的柜子一指:“你們的飯盒都在那里,打飯吃完之后洗了記得放回去,要是丟了可是要賠的。”
老妖婆又指了指食堂墻上掛著的鐘表:
“吃完飯洗完碗之后自己回宿舍,宿舍樓晚上的門是九點半。”
咧一笑,神中的惡意幾乎無法掩飾:“如果你們不按時回來,我可不給你們留門。”
“行了,自由活吧。”
說完,老妖婆轉過,一邊哼著歌,一邊往宿舍樓的方向走去。
因為靠的很近,溫簡言這一次聽到了唱的最后幾個字:
“……合心又稱意……”
哼著那不句子的小調,高大而胖的軀很快消失在了漸沉的夜中。
溫簡言愣了下,迅速回過神來。
他上前一步,拍了拍手掌,揚聲道:
“大家都聽到楊老師說的了嗎?領好飯盒的新生來這里集合,排兩列進去打飯。”
作為一個業務技巧嫻的騙子,他已經毫無心理障礙地融進了這個“實習老師”的角之中。
短短三言兩語,溫簡言不僅將老妖婆本人的余威轉移到了自己的上,還極其自然地為了那個掌控全局的人。
主播們本能地聽從權威的指令。
在短暫的混過后,所有人都拎著上了自己飯盒,老老實實地在食堂門口排兩列。
溫簡言面不改地點點頭,滿意道:
“進吧。”
于是,冒牌貨心安理得地帶著兩列寄宿生們走進了食堂,狐假虎威地指揮著他們排隊打飯。
負責打飯的是一個年老佝僂的老太婆,眼珠渾濁,手指皺如樹皮,哆哆嗦嗦地握著飯勺,白鐵的飯勺在盆底劃拉出刺耳的聲響。
晚飯是一種像是某種類型的粥。
渾濁的黃白上浮著一層油花,粘稠的半流質中,白花花的,稀稀拉拉的米粒和踏踏的面條混在勺底,散發出一種令人毫無食的氣味。
機械地給學生一勺一勺地打著飯。
每個主播在看到自己碗里食的瞬間,臉上都浮現出了難以形容的復雜神。
他們一臉菜地端著飯盆,紛紛在長桌上選了個位置坐下。
當所有的學生打完飯之后,老太婆巍巍地俯下,準備端起面前只剩個底子的大鐵盆。
溫簡言一個箭步走上前去,不由分說地從對方的手中將盆接了過來:
“我來吧,您歇著就好。”
他的姿態溫而謙恭,十分關切地看向眼前的老太婆。
——無論是在門口發號施令,還是組織大家列隊進食堂,溫簡言就已經在為這個時候的搭話做準備了。
“往哪個方向搬?”他問。
老太婆抬起一樹皮般的手指,向著食堂后邊指了指。
溫簡言放慢步伐,和對方并肩向著那個方向走去。
老太婆抬起那雙渾濁的雙眼,扭頭看向旁的青年,用蒼老的聲音問道:
“小伙子,你面生啊,什麼?”
溫簡言靦腆地抿抿:“我也是今天剛來,您我小趙就好,我是沈主任的遠方侄子,前段時間剛剛畢業,所以這次想來找叔叔幫忙找找工作。”
“哦哦……”
“叔叔讓我來找楊老師,請帶我在學校里轉轉,但是……”
“但是?”
溫簡言搖搖頭,飛快地揚起一個掩飾的微笑:“也,也沒什麼,就是,楊老師似乎有事要忙,就……讓我留下來幫忙組織一下紀律,然后就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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