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好冷……
溫熱濃稠的鮮從額頭上流下來,視線變得很模糊,渾疼得像散了架一樣,腦子里“嗡嗡嗡”地響,那個死變態揪著自己的頭發,狠狠往墻上撞的時候,可真是一點兒也沒有留力。
林飛羽蜷在天臺角落,盡量把自己很小一團,藏在一堆雜后面,不能被找到,萬一被臭人和死變態找到,他們會打死自己的。
他從小就知道,那個人喜歡錢,很討厭自己這個拖油瓶,但他從來沒有想過,那個人居然為了五千塊錢,就想把自己賣給一個變態豬,他拼了命地掙扎,卻被狠狠打了一頓,然后被捆了起來。
那個死變態著他的下頜,獰笑著出滿口布滿煙漬的黃牙:“小寶貝兒,別白費力了。”
他惡心得胃里翻江倒海,可是手腳都被死死捆著,掙扎也無濟于事,只能竭盡全力冷靜下來,拼命忍住嘔吐,做出一副怯生生的樣子:“咳咳,叔叔,那……那你能給我零花錢嗎?”
死變態愣了一下,隨即笑嘻嘻道:“小寶貝兒,你親叔叔一下,叔叔就給你零花錢。”
林飛羽猶豫了一下,抿了抿,慢慢湊了過去……電石火間,他用盡全力氣,狠狠咬住了對方側頸!他看過很多書,他很清楚地知道,頸脈就在這個位置!
一瞬間,濃重的腥味充滿了口腔,死變態“嗷”地一聲,殺豬般了起來,那人慌慌張張跑進屋里,拼命把自己拉開,一團混之中,自己掙繩索,稀里糊涂跑上了樓頂天臺。
林飛羽在天臺角落,死死握了手里那生銹的尖銳鐵桿,這是他在雜堆里找到的,如果他們找到自己,自己就和他們……同歸于盡。
或許是失太多,他腦子漸漸有些昏沉,不能睡,不能睡……可他實在太累了,慢慢陷了一片濃稠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林飛羽才慢慢醒了過來,他猛地一個激靈,趕隨手一抓,還好,鐵桿還在他手里,他還在天臺角落,他們沒有找到自己,難道死變態傷太重,臭人送他去醫院了?
他又冷又,一邊胡思想,一邊迷迷糊糊往天上去,鉛灰的天空沉沉的,一抹暗淡的日頭已經到了西邊,原來自己睡了整整一個白天,現在已經是傍晚了。
忽然,他臉上微微一涼。
林飛羽愣了愣,手一,手指沾到一點冰涼,然后那點冰涼化為了一小片濡,不過片刻,漫天紛紛揚揚的細碎雪花飄了下來。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遠傳來一群小孩子歡喜的尖聲:“下雪了,下雪了!”
“我要堆雪人!”
“不,打雪仗才好玩兒呢!”
林飛羽的心卻漸漸沉了下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了,上也只有一件單薄的,這樣的雪天,在天臺呆上一晚,他會凍死的。
這一瞬間,他無比懷念溫暖的教室,懷念攘攘的學校食堂,哪怕很多同學他“婊/子養的”,哪怕老師看他的眼總是有些異樣,但那里至很溫暖,還有熱飯熱菜。
可他已經退學一年多了。
林飛羽茫然地著漫天雪花,那些雪花就像自己一樣,匆匆來了人世間,粘地就變骯臟的泥水,然后融泥土,消失不見,不知道為什麼來,也不知道為什麼去。
這一切有什麼意義呢?不如……只要從這里跳下去,所有的痛苦都結束了。
林飛羽慢慢把目往樓下挪去,然后,他看到了什麼。
那是一個瘦弱青年,穿著簡單的白羽絨服和牛仔,正往小區外面走去——正是對門601那個人。
那人走過路燈的時候,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后回過頭,對趴在路燈下的那只小黑貓喊了幾句什麼。
距離太遠了,林飛羽聽不清楚,只約聽到幾個詞“馬上回來”、“吃的”、“等我”,青年說完之后,便匆匆往小區外走去。
“馬上回來”、“吃的”、“等我”?林飛羽眨了眨眼睛,那個人去買吃的了?他走得那麼快,是想趕回來喂貓?
喂貓……他的鼻子極輕微地酸了一下。
忽然,他心中微微一,有了個約約的想法,那個人以前十分古怪,一天到晚醉醺醺的,一副魂游天外的樣子,偶爾看見自己的時候,還會傻乎乎地發愣,看起來呆頭呆腦的。
由于母親的職業,林飛羽對別人的目非常敏,所以不太喜歡那個人,可是,那天自己了他的外賣,他上樓頂找自己,生生把外賣要了回去,雖然十分可惡,但有一點很清楚,他對自己沒有毫那方面的興趣。
那個人很安全。林飛羽得出這個結論,隨即又沮喪地想,可是他看起來也不會幫自己。
等等,自己昨天看到他喂貓,他好像很喜歡那只小黑貓,可又不敢抱?
……
宋然心滿意足地拎著一大袋垃圾食品,還有一袋白煮蛋,匆匆趕回了小區,然后他微微一愣。
路燈下面蜷著一個年,他抱著那只小黑貓,單薄的肩頭已經蒙了一層薄雪。
宋然頓了頓,慢慢走上前去,驚訝道:“是你?”
年抬起頭,漂亮的杏仁眼微微亮了亮,蠕了兩下,卻什麼也沒說。
“你怎麼……”宋然沒有說下去,心中非常震驚。
年額角有一大片凝固的紫黑污,臉上有好幾道紅腫的指印,脖子上也有,宋然立刻想起了昨晚隔壁的聲音,那種拳頭擊打皮的聲音,骨悚然的“砰砰”撞墻聲,還有男人暴的罵聲,難道那不是夢,是真的?
“怎麼回事?”宋然蹙眉道。
年沒有回答,他慢慢垂下眸子,看著懷里的小貓,輕聲道:“它的好冷。”
宋然沉聲道:“你媽媽的……客人打你了?”
“沒事兒的,我已經習慣了。”年摟著小貓,輕聲道,“只是,你,你能不能帶它回去?它太小了,在外面過不了冬的。”
宋然腦子有些,上次在天臺,他只覺得這孩子十分可憐,又有點小聰明,可是如今這況……說實話,他并不是那種溫善良,同心特別富的濫好人,宋清霜那只白眼狼已經耗盡了他這輩子所有耐心,他如今對小兔崽子這種東西簡直是敬而遠之。
宋然垂眸看著對方,心里很是掙扎。
“哥哥你不用管我,你把它帶回去吧。”年見他似乎很猶豫,怯生生地把小黑貓往前遞了遞,“你看,它很乖的。”
小黑貓立刻兇地“喵嗚”一聲,隔空撓了宋然一爪子。
年急忙解釋道:“對不起,它有點怕生,養了就好了。”
宋然和兩個小東西對視了幾秒鐘,一對綠瑩瑩的又大又圓的眼睛,一對漉漉的琥珀杏仁眼,都一瞬不瞬地著自己。
。
“開什麼玩笑?”宋然腦子疼得要死,自己是不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這輩子要來還?他狠狠閉了閉眼睛,咬牙切齒了一會兒,轉走了。
林飛羽口陡然一沉,還是不行嗎?
他知道自己無足輕重,甚至比不過一只流浪貓,便想出了這個餿主意,想借這只小黑貓引起那人同,“買一送一”地混進那人家里,至,至讓他熬過這個雪夜,可是果然不行……
他慢慢垂下頭,腦海里一片茫然,眼眶干得厲害,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響起一陣“嘎吱嘎吱”的踏雪聲,一雙臟兮兮的白運鞋停在了林飛羽面前。
而后,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在頭頂響了起來:“把貓抱著,跟我回去。”
林飛羽猛地抬起頭,呆呆看著面前的人,對方居高臨下地著他,神似乎有些懊惱,又有些無可奈何,手里提了一塑料袋包子,冒著騰騰熱氣——他剛才轉離開,是去買包子了。
林飛羽嚨莫名其妙一哽,眼睛忽然了。
“哭什麼哭,還不快走,外面冷死了!”宋然翻了個老大的白眼,對自己的定力哭無淚。
因為宋清霜那個白眼狼的教訓,自己本來已經發誓不再多管閑事,好好過自己的小日子,離兔崽子這種生越遠越好,可他媽才幾天,居然就破功了!
可他能怎麼辦,這麼晚了,把這頭破流的小屁孩兒扔外面?老天爺,您就不能讓我過點兒輕松日子嗎?
宋然心里老大不痛快,一會兒怨天怨地,一會兒怨自己怨小屁孩,臉自然臭得不行,林飛羽明顯察覺到他緒不好,抱著小黑貓默默跟在他后,跟個小跟屁蟲似的,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進了家門,宋然把唯一的破空調打開,把一堆食扔在茶幾上,整個人往沙發上一癱,頤指氣使道:“找個地方把貓放著,然后過來吃東西。”
林飛羽趕道:“哦。”
他怯生生地四下看了看,把小黑貓放進門口一個舊鞋盒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搬了個小板凳,坐在茶幾旁,眼地著那袋包子。
宋然大大咧咧地坐在沙發上,看著他一副舊社會小媳婦不敢“上桌”的樣子,心里又好笑又可憐:“怎麼不坐沙發?”
林飛羽輕聲道:“上臟。”他那件單薄的上面又是雪水,又是污,確實很臟。
宋然沉默片刻,再次問道:“你這傷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飛羽低下頭,不吭聲了。
宋然見他不肯說,也就不再追問,可是即便對方不肯說,他也能猜到大概,這小孩兒多半被他母親的“客人”打了。
他暗暗嘆了口氣,第一次在天臺上見到這小孩兒的時候,對方的表就像小狼崽一樣兇狠防備,但很快就變得卑微討好,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就像現在這樣。
自己當時覺得這小孩兒有點狡猾,可是一個小屁孩兒而已,能有多大心機?
如果不是在那樣的家庭長大,他這樣小小年紀,怎麼會察言觀,小心翼翼地討好別人?十三四歲的小崽子,本該是最無憂無慮,最臭屁高傲,最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就像宋清霜小時候一樣。
宋然的垂眸看著小孩兒,心很復雜,都說三歲看老,恐怕這樣的格很難改變了。
他暗暗搖了搖頭,把那袋包子推到林飛羽面前:“吃吧,這是給你買的。”
林飛羽愣了愣,立刻抓起一個雪白的大包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兩三口就咽下去一個,手指全是油,臉都憋紅了。
這嗷嗚嗷嗚的吃相也太兇殘了點兒,宋然又無語又好笑:“慢點,旁邊還有豆漿。”
“唔,唔。”林飛羽一邊含含糊糊地答應,一邊大口大口地吃著包子,還瞥向宋然手里的炸漢堡、薯條茶。
宋然趕護住自己寶貴的垃圾食品,義正言辭道:“小孩兒不能吃這些,不長個兒!”
林飛羽連吃了五個大包子,又吃了兩個蛋,這才打了個響亮的嗝,飽了。
宋然掰了兩個蛋黃喂貓,然后找出一個醫藥箱,隨手翻了翻:“碘伏好像過期了,不過才過期半年,湊合用吧。我這人手上沒輕沒重的,你自己理一下傷口。”
“謝謝哥哥。”林飛羽接過醫藥箱,乖巧地道了謝,然后拿起碘伏,噴了些在醫用棉花上,一點一點地按著額角的傷口。
宋然看著小崽子練地理著傷口,約猜到他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心里微微了一下,盡量和悅道:“我宋然,你什麼名字?”
“我林飛羽,雙木林,飛翔的飛,羽的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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