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瀑,傾注天地,夜幕里沈云階披蓑,斗笠遮住他大半面孔,他的面前是一輛馬車,駕車的是江湖上最神出鬼沒的游醫天南星。
“可以啊你,下手夠狠的。若刀鋒再偏一寸,你家小爺這條命就是大羅神仙也難救。”天南星熄了馬車上的風燈,雨夜更深。
沈云階目始終落在天南星后的車廂上,聲音沙啞無力:“師尊豈是那般好騙的,多謝你的斷息丹。”先有斷息丹暫時停了謝筠意的生命跡象,那柄匕首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天南星擺手道:“你我相識多年,何必言謝。且放心吧,我會幫你把他安置妥善。”沈云階折長揖,低聲道:“多謝。”
“你……”天南星嘆息,“待他醒了,可要我替你解釋一二?”
“不必,不得恨不得,徒增愁苦罷了。”沈云階看向天南星后馬車,目溫:“就讓他恨我也好。”
“隨你了。”天南星揚鞭驅車,“我走了,你照顧好自己,待過些日子我再來看你。”
天南星沒想到,再相見時竟是這番景。那是他大半年后重回金陵,收到了沈云階的飛鴿傳書約他郊外一莊園相見。
莊園不小,人卻得很,零星幾個下人,個個看著木訥寡言,一副不太機靈的樣子。為他引路的仆人是個啞,到了一偏院后比劃著示意他自己進去。
沈云階在院子一邊煮茶,一邊等他。夕余暉落在沈云階上,半年不見,竟又清瘦許多。天南星盯著他看了會兒,總覺得哪里不對,又說不上來。
“過來,站那干什麼?”沈云階無奈笑了笑,只手撐腰坐直了子給他倒茶。這般一扶腰,天南星才后知后覺地發現好友腹部渾圓高隆。
“你何時親了?”天南星大驚問道。
沈云階垂眸,長睫映出小片影,許久才低聲道:“我沒有。”
天南星臉微變,半晌才低聲音道:“難道是……你瘋了麼,若是人知道……”
“不會有人知道的。”沈云階淡淡道:“師尊奉命前往塞外查案去了,這莊子里沒有一個能多的人。”
天南星無言以對,稍一垂頭便看見沈云階手邊放了一副拐杖:“你怎麼了?”
“沒事,我自己摔的。”沈云階將膝頭的薄毯往腰間拉了拉,解釋道:“我要來莊子里靜養,總得有個由頭。就從馬背上跌下,摔斷了。”
“你……你也不怕把孩子摔沒了。”天南星皺起眉頭,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待自己也這般狠心。
“總要賭上一賭的。”沈云階把泡好的茶遞給天南星:“只是眼看著孩子要出生了,旁人我信不過,思來想去還是得麻煩你。”
“這倒無妨。可你得想好了,只是你和那位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何必還要牽扯不清?”天南星倒是替好友發愁了。
沈云階雖臉蒼白,神卻平靜溫和,與那個雨夜的了無生氣相比倒顯得有了幾分神采。他并未回答天南星的問題,只是指尖輕輕上腰腹,垂眸笑了笑。這個孩子,是上天對他最后一垂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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