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沙01　楔子

一沙一世界。

***

春水街，是宏景西南的一條老街。

與這座城市裏許多繁忙街道並沒有什麼不同，這裏商鋪佈，並從長街一頭鋪向另外一頭。

將近傍晚時，街上漸漸熱鬧起來。

臨街的水產店裏，一條鯽魚在塑膠盆裏打了個，剛想游開，卻還是被掐住肚皮，撈了起來。

王春花今年已經快60歲了，與這個城市裏年近六旬的中年婦生活也並沒有什麼不同，剛在隔壁的理髮店裏燙完頭髮，現在準備順路買一條鯽魚，回家給小孫子燉魚湯喝。

「十塊錢十塊錢，五錢零頭算了啊！」從皮夾裏掏出張破舊的十元紙幣，不由分說，強行塞進店主手裏，為恰好抹去的零頭而得意洋洋，然後順手擼了擼頭髮。

空氣裏彌漫著收音機沙沙的底雜訊音，廣播中似乎正在說什麼。

水產店主無奈地搖了搖頭，把鈔票塞皮圍兜裏，用漉漉的手指，將收音機音量調大。

「現在播一條急新聞。」播音員停頓了一下，收斂住輕的嗓音，「超強颱風雲娜將於12號夜間正面襲擊我市，氣象局提醒，從今天夜間開始，請市民朋友們儘量減外出。」

王春花接過魚，聽到這個消息，忽然抬頭看了看天。

是為了印證什麼，烏雲遮過夕，天很快暗了下來。

黑塑膠袋中的鯽魚輕輕跳。

春水街18號裏的水果攤主也抬起頭，看了看灰濛濛的天。

像是到空氣中潤的雨意又或是別的什麼願因，他突然搬起特意撿出的半框爛水果，猛地倒在最昂貴的蛇果裏。

腐爛的水果如暴雨般劈裏啪啦落下，有幾顆濺落開來，順著鐵灰的人行道越滾越遠……

哢嚓一聲脆響，一雙厚底皮鞋毫不猶豫地踩了上去，果炸裂、水橫流。

「噢呦，有沒有素質啊。」王春花抬起腳，看著地上被踩爛地水果，很嫌惡地踢了一腳，「我差點一跤！」

攤主沒有說話，只是將埋頭撿起的蘋果，全部抱回店裏。

甚至連致歉都沒有，王春花忽然有些生氣，就在走開的時候，忽然瞥見水果攤主正發瘋似地，將所有爛水果塞在高檔蘋果裏，想起那些以次充好的新聞，的氣就更不打一來。

「爛蘋果還要和好蘋果放在一起賣，你腦子是壞掉了啊！」跑到水果攤前，著一隻蘋果吊起了嗓子。

攤主沒有說話，只是憋紅了臉，用一雙佈滿的眼睛盯著。

王春花清了清嗓，剛要再嘲諷兩句，剎那間，起風了。

那風很輕，仿佛髮，那風很，如同母親的。

溫的風吹過的碎髮，拂過的手臂，落在的手指上，然後，到似乎有什麼東西，從手邊掉了下去。

下意識低頭，卻發現地上多出了一截手指。

哪裡來的手指？

劇痛是隨後才傳來的，木納地將視線移向自己的右手，那裏出現一個巨大而醜陋的豁口。

想喊救命，可卻發現自己什麼話也說不出，攤主的五指鐵鉗般掐住的嚨，一把狹長的西瓜刀抵在邊。

恐懼遠比的疼痛更加駭人，攤主掄起刀柄，向砍來。剎那間，皮崩裂，污吞沒所有視線，耳邊只剩下喪失人的氣聲。

求生激發了人類最大的潛能，王春花用力推開水果攤主，連滾帶爬，妄圖逃進隔壁店裏。

那家店裏坐著個老人，王春花幾乎什麼都看不見，只覺得周遭詭異地安詳著，弓起上，想要爬進門檻，就在將要到老人的剎那，再次被一腳踹倒……

劇痛並沒有如期而至，過了好一會，才有勇氣回頭。

在後，幾個男人正用力制住發瘋砍人的水果攤主，圍觀群眾臉上掛著驚恐不安的表，細碎的言語蔓延開來，大多是「怎麼會這樣」、「平時人好的啊」、「看不出有神經病啊」之類的話語。

王春花張了張，想要開口，卻發現自己幾乎說不出話來。

的臉上手上都是溫熱的鮮，用手肘撐住地面，努力想要站起，只是還沒等站穩，的膝蓋猛地疼，又一個踉蹌，正撞在圈椅裏的老人上。

砰地一聲，老人毫無預兆倒下了。

王春花嚇了一大跳，撐住，後移了兩下，爾後手抹了抹眼前的污。

老人依舊維持倒下的姿勢，花白的頭髮整整齊齊，上是一套乾淨的藏青舊制服，仿佛一尊詭異而安詳的雕塑。

王春花屏住呼吸，再次向前湊去，小心翼翼地，用缺了食指的手推了推老人，老人順勢翻倒、攤平在地，一把白沙正順著老人袋隙淌下，好像有千百隻細小的白蚜蟲蜂擁而出。

夕順著窗棱，切割著老人佈滿皺紋的臉，使臉上的死氣更加詭異。影把上半邊臉塗了墨，夕又讓下半邊臉變得和，老人的角上，似乎還掛著抹微笑。

春水街靜得詭異，唯有收音機裏，播音員的聲音還在徐徐傳出：「警方最近表示，請各位市民注意出行安全，提高警惕……」

充滿磁的嗓音在整條街區上空迴旋。

當所有人目都附著在老人上時，沒人注意到，一個戴鴨舌帽的男人低了帽檐，逆著人流，走出了這條剛發生命案的長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