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沙10　信件

刑從連頭髮雜、鬍子拉碴，因今日便出行，他還穿著早先沾滿泥水的白T，配上毫不講就的沙灘和人字拖，顯得非常窮酸。

因此，哪怕他亮出警證，在市三小校長眼中，他也不過是個小員警。

他確實，也只是個小員警。

「這位警，我們學校部事，好像和您沒有關係吧？」校長著肚子，著從遠而來的警。

「那當然。」

刑從連走得很慢，當他走到林辰邊時，剛掏出煙塞在裏。

「那請問您為什麼不在現場查案？」

雖然刑從連一副老子去哪去哪關你屁事的表，還是很嚴肅地回答：「我來取證。」他說著，像是強忍著什麼不適，又把裏的煙，重新塞回煙盒。

「那您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剛剛聽校長您似乎對我們警方查案有不滿，所以過來問一問啊。」

刑從連和林辰挨得很近，他生得高大，看上去很像是要替小弟出氣的老大哥。

「抱歉啊警先生，我剛還以為，您這是要手我們學校部解雇員工的事呢。」校長語調古怪，他指著林辰，又說：「這位宿管員是臨時工，但遣散費我也會給足，所以，真就不勞您費心了。」

刑從連沒有說話，因為他在思考很嚴肅的問題。

作為員警，他有太多方式可以為難校方，輕鬆保住林辰的工作。

事實上，在來這之前，他也想過很多很多種方式替林辰出頭，然而當林辰真遇到麻煩時，他忽然發現，自己是個員警。

因為他是員警，他想的那些方法，他都沒法用。

這個事實，很令人憋屈。

刑從連想了很久，最後，他很煩悶地向右瞥去，對林辰說：「我確實手不了。」

林辰像是很明白刑從連的心，點點頭，似乎寬：「我明白。」

「那我們收拾東西？」

「好。」

對話非常簡單，簡單得讓門口三位西裝人士覺得尷尬。

然後，刑從連做了令在場三人，更覺尷尬的事。

他抬起手掌，向一邊扇了扇，對三人說：「那，麻煩您們，讓讓？」

陳平沒有，他一直在看刑從連。

在他人傳來的消息裏，林辰邊確實有員警，那是宏景刑偵大隊隊長。

林辰挑選朋友，一貫挑剔，所以陳平很認真地在觀察刑從連，從他懶散的著看到他鬍子拉碴的面容，唯獨吸引陳平注意的，是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很漂亮很狡黠很聰慧，關鍵問題是，那雙眼睛，非常乾淨。

該怎樣形容這種乾淨呢。

譬如，林辰的眼神也非常乾淨，好像崖上的雪又或是雪化作的水，清冽冰涼，讓你有時甚至不敢與他對視；那麼這位警的眼神，卻廣袤深邃，正因為這樣，很乾淨後，必然加上另外三個字，看不。

雖然看不，但作為頂級有錢人家的管家，陳平認識到一條真理。

在金錢面前，再的骨頭，都會被砸。

於是，陳平掏出了名片夾，華的金屬盒打開又關上，他出一張名片，了一聲：「刑隊長。」

此時，刑從連早就帶著林辰進了屋，聽到背後有人喊他，他沒回頭，反而問林辰：「我不接話，是不是不太好？」

「好像，確實不好。」

「該死的章程。」刑從連嘟囔著，回過頭，臉上強扯出笑容，問：「這位先生，請問我有什麼可以幫助您的嗎？」

「鄙人是陳家的管家，久聞刑隊長大名，想與您談商談一些事，這是我的名片。」

陳平遞出暗金花的紙片，舉在半空中。

對面遲遲沒有接過。

刑從連著鬍子，又問林辰：「他這是在向我行賄？」

「你說太大聲了。」

「當然要大聲一點，否則別人誤會我怎麼辦？」刑從連很苦惱地說：「我們基層公務員，最怕這種麻煩了你知道嗎？」

刑從連一副我很清廉的樣子。

林辰繼續點頭，表示瞭解，他走到門口，向門外三人微微欠行禮，然後任誰也沒有想到，他竟隨手把門關上了。

「麻煩解決了。」他對刑從連說。

刑從連霎時愣住了。

片刻後，屋裏發出笑聲，留下門外三人，尷尬地面面相覷。

……

這是刑從連第二次來林辰的小宿舍，當然，也應該是最後一次。

他爬到床底，在林辰的指示下，從那張簡易木板床下，搬出一大紙箱。

「你可以來我家住啊，我家地方大的。」刑從連輕輕拂去箱子上的薄灰，故作輕鬆地看林辰一眼。

「你不是來拿信的，出了什麼事？」

刑從連歎了口氣，有個通識人心的朋友，真的很麻煩。

「兩件事。」

「嗯？」

「第一，于燕青應該是死於自殺。第二，我們在剛才的工房裏，搜出了一些注用劑。」

「什麼注劑？」

「苯丙胺類。」

「興劑？」林辰很難地，皺起了眉頭：「大劑量的興劑，確實會致人神錯，之前發瘋砍人的水果攤主，應該就是服用了類似藥品，這可以說得通，但是，非常奇怪……」

「當你需要什麼線索時，什麼線索就出現在你面前，當然很奇怪。」刑從連席地而坐，不以為意地說道。

和聰明人說話，確實偶爾會有心有靈犀之。

林辰也在一邊坐下，他沒有說話，而是打開了面前的紙箱。

刑從連也曾想過，他會在箱子裏看到很多信，但他從未想過，會看到那麼多信。

那些信，把整個紙箱塞得滿滿當當，甫一打開，甚至有幾封還飄落下來。

刑從連看得目瞪口呆。

林辰並沒有在意他，而是很迅速地分檢著箱子裏的信件，他將其中一些信挑出來放在地上，另一些則重新塞箱，最後，他重新將紙箱封口，地上則多出了十餘封壘得整整齊齊的信件。

他的作從頭到尾有種說不出的行雲流水。

「裏面那些？」刑從連努努，試探著問道。

「也是別人寄的信。」林辰

「你都沒看過嗎？」

「沒有。」

「誰給你寫這麼多信啊？」刑從連說著，總覺得自己的語氣太八卦。

「我們很嗎？」

「好像，也不很啊。」刑從連有些委屈地說道。

「那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刑從連簡直不知該如何接話，想起付教授初見林辰時的狗態度，他只好依樣畫葫蘆，把下枕在箱子上，眼看著林辰。

林辰果然再次移開視線，繼續補充道：「同樣的，我和這些寄信的人也不，為什麼要看呢?」

「好像，很有道理啊。」刑從連說。

房間裏有些靜，屋外也沒有雨聲。

林辰拆開一封信，仔細閱讀，同樣的，刑從連也在看信。

與林辰相比，他的閱讀速度極快，不多時，就把信全看完了，他了滿的皮疙瘩，只覺得一陣涼意從後背而起。

「真可怕啊。」把幾封信往林辰那推了推：「這些，通篇都是在講人死的時候怎麼痛苦。」然後，他又拿起一封，把信紙抖了抖：「這誰說的，『給我一打嬰兒，我能把他們變你想要的任何樣子』？」

林辰放下信，看著刑從連：「那是心理學流派裏行為主義奠基人華生的觀點。」

「這麼說，于燕青還是個學心理學的？」刑從連著下上棕的大鬍子，問，「那麼在旁放沙子，是因為你房間裏有沙盤，特地去研究了沙盤遊戲？」

林辰垂下眼簾：「如果把整件事當了一場巨大沙盤遊戲，那麼，很明顯是將死亡呈現出來，迫我們直面死亡，但同樣，這些行為也投出……」

「投出什麼？」

「潛意識，極度畏懼死亡。」林辰一字一句說道。

刑從連猛地抬頭，忽然想到了什麼關鍵：「但問題是！」

「如果畏懼死亡，又是怎麼敢自殺呢？」林辰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