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程恪從牆兒回到街邊，那邊還是哄哄的，圍了不人。

不知道江予奪的那些跟班怎麼樣了，本來想再看看大結局，但站了兩秒鐘，他又想到了江予奪的那句話。

一個個的沒誰把自己當個人。

這一個個的裏頭不知道有沒有包括他自己。

突然覺得沒意思的，程恪轉往超市慢慢走過去。

走了幾步，他又回頭看了一眼之前江予奪離開時消失的那條路……這會兒換了個角度他才注意到，那地方本就算不上是路，一棟樓和圍牆之間的一條窄窄的通道而已，很黑，要不是之前知道江予奪是從那裏走的，他應該本不可能看到那裏還有個通道。

江予奪看來的確應該是這裏土生土長的惡霸，腦子裏大概有一張本地區逃命專用通道圖。

每一個人腦子裏都會有這樣的東西，不一定都是地圖，還可能是各種別的專屬技能圖。

比如現在程恪就很希自己腦子裏有一個關於家務活的技能圖。

家務活的各種程式，以及對應的工。

他站在超市的拖把貨架前非常鬱悶，覺新生活對他充滿了惡意。

拖把嘛，不就是拖個地嗎，怎麼還有這麼多種類和款式？

之前他覺得自己對於拖把還是比較瞭解的，雖然家裏的衛生都有人做，不到他，但他起碼知道有平頭款和一大把款。

但現在才發現，平頭款還有圓平頭和平板頭，一大把款還分筐子裏瘋狂甩水型和扯直了擰拖把桿水型……

而且材質還都不一樣。

本來覺很容易的一件事，突然變得非常複雜。

最後他挑了一個平板頭的，因為看上去面積很大，一桿子還能把水刮下去，應該不錯。

扛著拖把回到家之後，他決定借著酒勁把地先拖了。

說幹就幹。

打拖把，刮掉水，開始拖。

剛拖了也就兩平米的範圍，他就停下了，看著一撮一撮的灰塵和絮混合，覺得自己失誤了，應該再買個掃把。

沒拖地之前看著地板上也沒這麼多東西啊，怎麼越拖越髒了……

而且房東居然連個掃把都沒配！

熱水和燃氣灶是新的又怎麼樣，連個掃把都沒有！

想到剛頂著腦袋上的大口子跟人鬥毆完畢說自己不是人不如狗的房東，他皺了皺眉。

算了，就這麼拖吧。

一個小時之後，折騰出了一汗的程恪進了浴室。

地拖好歹是拖完了，但是效果怎麼樣就不太清楚，只知道現在木地板上全是水。

這個拖把不行，刮了水拖不了幾下就像幹拖，不刮水吧，又跟水災了一樣，只能強行當沒看見。最後因為沒有手套，他又不願意用手去把粘在拖把上的莫名其妙的絮扯掉，於是在帶著絮把地拖了兩遍之後，他把拖把布扔掉了，反正還送了一塊替換的。

他掉服，站到熱水下沖著，像他這種四不勤五穀不分的人，拖個地就跟打了一仗似的，居然覺得很疲憊。

洗完澡他對著鏡子又看了看自己腰上的傷，還行，似乎是開始往結痂的方向去了，比起江予奪腦袋上那個都好幾個小時了還在滲的傷，算是非常強壯。

洗完澡程恪也沒看時間，直接往床上一倒就睡了，被子和被罩扯了半天也沒能整齊地摞在一起，他乾脆把被罩踢下了床。

早上醒過來的時候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枕套也被自己扔到了地上。

那就不用了吧，被子枕頭要是髒了就直接洗，他知道臺上有個洗機。

在床上愣了十多分鐘，他才慢慢下了床，完全沒有頭緒不知道該從哪兒開始又應該怎麼去面對的新生活讓他漱口的時候都有些走神。

手機在客廳裏響了長時間他才聽到，過去拿起來看了看，是劉天。

他歎了口氣，接起電話：“喂？”

“起床了？”劉天在那邊問了一句。

“剛起。”程恪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拿了一罐牛，想倒出來喝的時候發現自己沒有杯子。

“昨天你是不是走早的，我出來到大廳看你們那桌已經沒人了。”劉天說。

“嗯，吃完就走了。”程恪拿著罐子直接灌了兩口牛，發現這個牛沒有在家裏喝的那種香，而且還是冰的，冰得他一哆嗦。

但是家裏喝的是哪種牛，他也不記得了，好像從來也沒注意過盒子。

“你昨天不給小懌面子的，好歹親弟，”劉天歎了口氣，“他一頓飯都鬱悶，也沒怎麼說話。”

“他話本來就。”程恪說，程懌的確是話不多，從小他跟程懌聊天都不如吵架的時候蹦的字兒多。

劉天笑了笑：“以前吃飯的時候他話也不是這……”

“你以前跟他吃過幾次飯？”程恪打斷了他的話，“上次一塊兒吃飯到現在都有一年了吧？”

“哎，你這人，跟我生什麼氣啊。”劉天有些尷尬。

程恪其實並不想這麼嗆劉天，但實在是氣兒不順，昨天吃飯的那幾個人裏，有一半都是以前他的朋友，跟程懌的關係都不如他跟許丁近，包括劉天，現在劉天一副“其實我跟你倆都是朋友”的語氣讓他堵得慌。

“起床氣。”程恪說。

“昨天沒睡好嗎？”劉天笑著說，“是不是後邊兒還有活啊？”

“沒。”程恪把牛放回冰箱，太冰了，冰得他有點兒反胃。

“沒活？我看你那幾個……朋友，”劉天說，“不像是……那是你新認識的朋友嗎？”

“嗯。”程恪應了一聲。

“意外的，你還能跟這樣的人在一塊兒混呢。”劉天笑了起來。

“我跟什麼人都能一塊兒混，”程恪說，“以前一塊兒混的還不如他們呢。”

“哎，”劉天歎了口氣，“原諒你了，你最近氣兒不順。”

“找我有事兒嗎？”程恪問。

“沒事兒還不能打個電話了啊？”劉天說，“咱倆以前不也總打電話嗎。”

“現在不是以前了，”程恪說，“我很忙。”

“忙什麼？”劉天馬上問。

“去超市買個杯子。”程恪回答。

“什麼？”劉天愣了愣，沒反應過來。

“掛了。”程恪掛掉了電話。

本來他今天的計畫是在家裏呆著，雖然很不願意也沒什麼頭緒，但還是得想想自己接下去該怎麼辦。

手頭錢是有，雖然落差有些大，從完全不考慮錢的問題，到突然發現原來真正屬於自己的錢也還是有個上限的，而且以他的標準來說沒多，但正常普通過個日子並不需要擔心。

他的“怎麼辦”，是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生活。

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不想幹什麼就不幹什麼，許丁每次請他合作，都會簽合同，然後付款，他還一直覺得沒勁的，就是個玩而已，只要他樂意就行。

現在想想，他跟許丁的合作，大概算是他廢生涯裏唯一可以劃在廢之外的事了。

他歎了口氣，站起來在屋裏轉了一圈，既然要去超市買杯子，就順便再看看還有什麼別的需要買的吧，一次買完省得總跑。

但出門的時候他也只多想出了一個掃把。

從超市隨便挑了個玻璃杯和一個醜天的塑膠紅掃把，拎回家一開門，程恪就歎了口氣，應該買個鞋架，雖然沒有以前那麼多的鞋，但加上拖鞋也有三雙，都堆在門口很難看。

他拿出手機，在記事本上寫下鞋架兩個字。

發現缺什麼就立馬寫上吧，這樣能跑幾趟。

但到晚上他去超市的時候，記事本上依舊只有鞋架兩個字，而且這家超市並沒有鞋架出售。

接下去的日子裏，他一直往返於超市和房子之間，每次發現了什麼都是立馬需要用的，比如掃地的時候發現沒有垃圾桶，想泡個速食麵的時候發現只有鍋沒有碗，想晾服的時候發現沒有架……

還有各種平時用慣了但是現在手邊沒有的東西，大到電腦小到煙灰缸。

他用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來會租了套帶著裝修傢俱電的房子但其實什麼都沒有的。

門鈴被人按響的時候，程恪正站在客廳裏歎今天終於沒有什麼需要出門去買的東西。

新生活的這個開端，總算是開完了。

他過去從貓眼往外看了看，發現是一團漆黑，有人把貓眼堵上了。

但門鈴還在響。

程恪皺了皺眉，先把門反鎖了，然後問了一句：“誰？”

“我。”外面有人答了一句。

這聲音有點兒耳，但並沒有到憑一個字就能讓人聽出來的程度。

“你沒名字嗎？”程恪問。

“陳慶。”外面的人說。

程恪反應過來，這聲音的確是總護法大人的。

“你堵貓眼幹嘛。”程恪又問，這人覺是江予奪的神經病低配版，他不敢在貓眼被堵的況下隨便開門。

“規矩。”陳慶回答。

“哪兒他媽來的敲門先堵貓眼的規矩啊！”程恪簡直服了。

“沒堵了，”陳慶說，“趕的，開門！”

程恪從貓眼往外看了看，的確是沒堵著了，門口只站著陳慶一個人，在沒有窗的樓道裏還堅強地戴著墨鏡。

他把門打開了一條，看著陳慶：“什麼事兒？”

“收租。”陳慶說。

“……牛，”程恪把門打開，讓陳慶進來，沖他豎了豎拇指，“收個租能收得人想打110。”

屋裏沒開燈，窗簾也拉著，陳慶進屋之後在沙發上撞了一下，終於取下了墨鏡：“其實還沒滿一個月，差幾天，但是協議上寫的是每月28號房租，所以……”

“沒事兒，轉賬嗎？”程恪問。

“轉賬我還過來幹嘛，”陳慶看著他宛若看著一個智障，“現金，茜姐喜歡現金。”

“哦。”程恪拿了錢包，還好之前取過錢，要不按陳慶這個架式，估計能押著他去銀行取錢。

“你這兒弄得齊全了啊？”陳慶看了看屋裏，“電椅都買了啊？”

“電……”程恪有些無語，“那電按椅。”

“簡稱電椅啊。”陳慶說。

“行吧，”程恪點了點頭，把錢點出來遞給他，“數一下。”

陳慶沒有接錢，看著他：“三哥還真是沒說錯啊。”

“什麼？”程恪問。

“你是個傻子。”陳慶說。

程恪愣了愣，半天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甚至都無法給自己正確挑選出一個緒來。

“房子是他租給你的，”陳慶說，“現在我來收租，你居然一點兒沒猶豫就把錢給我了啊？”

程恪沉默地繼續看著他。

“剛他我上來，我說要是你不給我怎麼辦，”陳慶說，“三哥說不會的，他那種傻子，肯定問都不問就給了，你還真是啊？”

程恪咬了咬牙，把錢放回了錢包裏，往沙發上一坐：“江予奪自己來拿錢。”

“他就在樓下，你要是不信就打個電話給他吧。”陳慶說。

程恪沒出聲，拿出手機撥了江予奪的號碼。

“喂。”那邊傳來了江予奪的聲音，這個聲音倒是比陳慶的要容易認。

“房租我要給你本人。”程恪說。

“給陳慶就行，”江予奪說，“我他去收的。”

“不行，”程恪說，“出了問題誰負責？”

“我負責，”江予奪說，“我就在樓下呢。”

“那你上來跟我簽個免責協議書。”程恪說。

“什麼玩意兒？”江予奪愣了。

“如果陳慶卷款潛逃了，”程恪不急不慢地說，“或者他一出門就被人搶了，或者他把錢遞給你的時候來陣風把錢吹散在風裏了，我都沒有任何責任。”

“你他媽有病吧？”江予奪很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