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最初的衝擊帶來了眼淚， 當激慢慢平復，溫暖開始充盈。

冉霖抱著手機在床上傻笑了半個小時， 把那些截圖又從頭到尾認認真真看了一遍， 然後覺得心裡特別滿，特別有力量。如果現在天塌下來，他能第一個衝出去疏散人群， 自己站在那裡等著頂天。

【截圖都收到了，謝謝，真的。】

冉霖看著自己醞釀半天發過去的回覆， 莫名懊惱， 真是小學生都比自己寫得好。

他明明有一腔激， 明明想摟著陸以堯旋風哭泣， 可一落到指尖，就刪了打，打了刪， 最後了這個鬼樣子。

還是不行。

太生了！

冉霖騰地坐起來，糾結地抓了半天頭髮，最終以前所未有的嚴肅和端正，小心翼翼打下第二條——

【以及，馬賽克真的很奔放[笑]】

發完了，冉霖才覺得順眼許多，心滿意足躺下來，把微信提示音開啟，著天花板等待友人回信。

冉霖等了一個小時。

友人那邊毫無靜。

冉霖這才反應過來， 以陸以堯的工作強度，這會兒肯定又在趕通告，手機八已經給經紀人或者助理保管了，沒帶在邊。

不過，對方昨天發過來圖片的時候已經凌晨三點了，如果現在在工作，那這人究竟睡覺沒睡覺啊！

七八糟腦補了一通的冉霖，最後只能祈禱陸以堯沒開工，只是晚睡晚起，還在補眠。

橫店影視城，秦王宮。

鬱的線裡，驟然滄桑的陸以堯著左右疊的黑長袍，腰間繫帶，領和寬大的袖口上繡著金紋樣，他一言不發，只靜靜看著地上低矮的條案，彷彿在追思那個經常坐在這裡與自己辯論治國之道卻最終被自己死的男人。他們往半生，亦君臣亦摯友，卻最終還是沒能善始善終。

算了，他殺過的人太多了，在他的大業面前，這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鏡頭漸漸拉遠，陸以堯獨自走上臺階，慢慢走向宮苑深，只留下一抹幽暗蒼涼的背影……

「OK，過！」盯著監視的導演終於滿意出聲。

陸以堯停下腳步，一直繃著的神經總算放鬆下來。老年妝讓他很不適，幸虧最後鏡頭拉遠，而且只拍背影，否則他的微表很可能會讓導演吐重來。

隨著這個鏡頭通過，陸以堯全部五個鏡頭，統統補完。

今天的鏡頭裡，有四個都是單人鏡頭，只有一個是跟另外的演員對戲。然而那位絕對一番的男演員以檔期為由，最終沒能過來，導演沒轍，只得找來替搭戲，從始至終都把鏡頭焦點給了陸以堯。

陸以堯在這個電影裡只能算是二番。接劇本的時候，《雲章》剛播完，《北海樹》還沒上映，他大螢幕上最亮眼的角仍是那部出道的校園青春電影裡的男三號。誰也不知道小屏幕上的人氣能否真正轉化大螢幕上的號召力，加上《北海樹》的文藝片屬，公司迫切希他能接演一部真正的商業大片。

所以即便只是二番，陸以堯和整個團隊依然很重視。

電影在去年年底就殺青了，那之後陸以堯開始真人秀錄影，直到二月初，導演親自打電話來通，詢問能否補拍。

陸以堯可以拒絕的，因為據合同，他已經在約定工期完了約定容，這段補拍是劇本上沒有的，但他同樣理解導演益求的藝追求，所以還是讓姚紅排出了一天檔期，特意過來補。

導演重新看了一遍補拍容，確認無誤，才從監視後面起，往陸以堯這邊走過來。

這個導演其實在圈裡有名，早年也拍過不得獎的片子，但隨著近些年電影越來越娛樂化，觀眾群越來越年輕化，他也不得不開始向資本妥協，朝著商業化轉型。奈何藝偏好和思維不是一天養的，這條轉型之路也頗為坎坷，於是這些年陷了好不座的怪圈。

但陸以堯對他非常尊重，因為這位導演對所有演員也非常尊重，不會倚老賣老，頤指氣使，並且工作起來一不茍，敬業認真。說句誇張點的形容，這位導演聚會神坐在監視前面的時候，陸以堯彷彿能看見他整個人都在燃燒，燒著生命，燒著心，只為了心中的追求。

陸以堯羨慕這樣熱烈而純粹的投。

「辛苦了，」導演拍拍他的後背，既欣又謝，「特地過來一趟，檔期不好協調吧。」

「沒什麼的，」陸以堯輕描淡寫，並不多說這些，「這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我是吃這碗飯的。」

導演似有些驚訝他會這樣回應，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幾秒，忽然拉著他往角落裡走：「過來我給你講講戲。」

陸以堯一臉茫然，不知道那邊燈攝影都開始收拾設備了，導演還要講什麼戲。

很快，導演就帶著他來到了相對僻靜，周圍還是不時有劇組人員走，但大家都忙著收工，也沒人管導演和演員談心。

「我欣賞你對待工作的態度，所以我就開門見山了，你別嫌我說話直，」導演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晚輩，帶著點和藹，但更多的是期許，「態度端正是好事，但你的演技確實還需要打磨。」

陸以堯沒想到會等來這麼一句話。

整個拍戲過程裡，導演說的最多的是「你可以試試這樣的覺」，然後就開始講人，講衝突，講肢，但從來沒對任何一位演員直白地說，你的戲不行。

甚至對上那種陸以堯都能看出來不行的，導演也是大寫的耐心。陸以堯一度以為這就是導演的脾氣，現在看來，可能更多的是顧及演員緒，畢竟罵不能解決問題，反而會拖累進度。

見陸以堯沒出現牴緒，導演直接打開話匣子，滔滔不絕起來：「演戲這件事，有的人靠毅力，有些人靠靈氣，有些人靠經驗，有些人靠臉……」

「靠毅力的人，演什麼，就會把自己什麼，不演瘋了不算好，這是最難得的；靠靈氣的人，遇見與自己來電的角，往往特別出彩，但遇見不來電的，那就廢，這樣的演員很幸福，只要挑到合適的角，往往四兩撥千斤，就能達到驚豔的效果，但靈氣真是一種非常短暫的東西；靠經驗的我就不多說了，這種是最普遍的，表演程式化，無功無過，不彩，全看劇本；至於靠臉，我說句實話你別不聽，現在圈子裡像你這樣的年輕演員，基本都是刷臉，觀眾記不住你的角，只能記住演員本，這不是好事……」

見陸以堯一直沒吭聲，導演忽然笑了，自我調侃道：「是不是覺得我這個老年人的想法特別落伍……」

「沒有，」陸以堯確實聽進去了，而且聽得很用心，「您說的這些，我會認真去想一想的。」

導演欣地點點頭：「我欣賞你對待演戲的態度，夠認真，夠敬業，但還不夠。」說到這裡導演停住，看向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員，看著他們把剛剛還佈景滿滿的宮殿一點點搬空，只留下一座空殼，「你的眼睛裡沒有對演戲的熱，如果你不能上這一行，你就永遠只是個明星。」

「當然，」導演收回目，重新看向陸以堯，「如果這就是你的追求，那剛才那些就當我沒說。」

陸以堯了，似乎想說話，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邊有人喊導演，導演應了聲，最後拍了一下陸以堯的肩膀，再沒多說，轉離開。

陸以堯站在原地，陷深深的思索。

不夠。

那要怎樣才能算是呢。

「陸哥——」

李同特有的活潑年音拉回了陸以堯的注意，抬眼去看，小助理和姚紅正一起過來。

補鏡頭的時候他倆就在現場等待，如果剛才不是導演找他說話，估計他們會更早一步過來。

「紅姐。」陸以堯跟經紀人打招呼。

「嗯。」姚紅沒說太多，只道，「趕去卸妝，車已經在外面了。」

陸以堯點點頭，立刻進了化妝間。

沒一會兒，陸以堯穿越千年，又回歸現代，簡單和導演還有工作人員告了別，便離開了影視基地。

他的檔期很，能過來已經很配合，來去匆匆大家都能理解。

進到車裡，陸以堯能口氣。

機靈的助理小弟第一時間奉上咖啡和手機，陸以堯把咖啡放到一邊沒，先把手機解了鎖屏。果然，綠APP圖標的右上角掛著未讀信息的標識。

陸以堯角不自覺上揚，剛點進去，卻忽然聽見姚紅問：「剛才導演拉你到旁邊，都說什麼了？」

陸以堯忍著心放下手機，一臉正回答道：「點撥了一下我的演戲，啟發的。」

姚紅安心下來，頗為滿意道：「看來他喜歡你的。」

陸以堯想了想，謹慎道：「應該還行。」

「嗯，」姚紅語重心長道，「你現在不缺人氣，就是要全力積累作品還有口碑，流量不能撐一輩子，穩紮穩打才能長久。」

陸以堯定定著經紀人，用一種「我真的聽進去了」的誠懇點了一下頭。

姚紅與他對視半晌，發現藝人好像沒有繼續深聊的意思，只得作罷：「行了，這些都還太遠，你先好好休息吧。」

陸以堯目送經紀人重新坐好，只留給自己一個後腦勺，這才放鬆地靠進座椅，重新拿起手機。

屏幕已經自滅了。

陸以堯指紋解鎖，亮起來正好是他剛才點進去的微信界面對話列表，現在冉霖的頭像上掛著一個小小的「2」。

【截圖都收到了，謝謝，真的。】

【以及，馬賽克真的很奔放[笑]】

陸以堯看著幾個小時前的兩條信息，忽然往上點開自己發的一張截圖，那馬賽克果然目驚心。

陸以堯囧，也被自己瀟灑的技法嚇著了，夜裡畫的時候明明沒覺得這麼獷。

不過冉霖那個表倒是生，他彷彿能看見那個傢伙正捂著樂。

【請不要關注言之有以外的細節。】

發完這條怎麼看都很枯燥的回覆，陸以堯也不知道自己在得意個什麼勁，就莫名高興。

那頭回得很快，幾乎是瞬間——【剛才在忙？】

【在橫店，補幾個鏡頭。】

【秦宮？】

【你知道？】

【好歹我也做過你的鐵[笑哭]】

【現在不做了？】

【我以為我已經上位功了[震驚]】

陸以堯看著那個捧著臉的小骷髏頭，簡直想手進去敲一敲。

【是的，你可以放下燈牌了。朋友。】

「跟誰聊天呢？」接連不斷的微信提示音，姚紅想忽略也難，尤其在陸以堯臉上的笑容非常可疑和危險的況下。

陸以堯下意識把手機放下，含糊道：「一個朋友。」

結果剛說完，手機又是一聲叮。

但他現在還不能看，因為姚紅擺明對答案不滿意——

「圈裡的朋友？」

「嗯。」

「的？」

「男的。」

姚紅總算鬆了口氣，不是反對陸以堯談，但現在這個階段，確實不合適。

眼看經紀人踏實下來，陸以堯也很滿意自己的應對，就等著經紀人把頭重新轉回去，他好繼續跟朋友聊天，結果左等右等，經紀人仍然定定看著他，而且眉頭越來越皺……

「男的……誰？」

陸以堯無奈，知道是含糊不過去了，姚紅的眼睛很毒，怕是看出來他不想說了。

但他這個人又不喜歡撒謊，被問到這裡，只能如實相告：「冉霖。」

姚紅的表一瞬間變得很微妙。說生氣呢，談不上，但高興肯定不可能，更像是意料之外的驚訝，然後慢慢地，眼底浮上一層不贊同：「你忘了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他又是怎麼炒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