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驚變 [不見盡頭登機口，數字旅客惹人愁。]

「終於看見我了？」錢艾磨牙盯著兩位老同學，聲音微妙上揚，「不是帶弟弟旅遊嗎？」

徐一把攬過況金鑫：「我弟！」

吳笙不甘示弱，挑眉反擊：「不是吃遍神州嗎？」

錢艾從懷裡出一個臘夾饃，吭哧就是一大口，一邊嚼一邊忿忿不平：「這年頭，連老同學都不能信了！」

況金鑫一頭霧水，看看錢艾，再看看吳笙和徐，於夾饃的香氣裡艱難進行著推理：「這是……新team嗎？」

短暫流之後，大家算是把彼此的「心酸」做了一個梳理。

徐、吳笙、況金鑫這邊不用說，就是1/23卷後，直接奔赴這邊；相比之下錢艾更慘些，他的隊伍裡只有他一個人想來這邊，於是只得隊，可來了這裡之後，怎麼也組不到隊伍，於是每天進來晃一圈，清晨五點再出去，如此這般，已浪了三天。

俗話講得好，鴞一線牽，珍惜這段緣。

要說不震驚是假的，但震驚過後，卻也有驚喜——做生不如做，水不流外人田，聯手幾乎是不用猶豫的。

這一次備選的增員列表只有三人，前綴仍是1/23，不算錢艾，剩下倆沒有一個是徐、吳笙還有況金鑫眼的，昨夜見過的那些名字都沒了，連孫江也沒有。

錢艾比他們多待了三天，也索出了更多規律：「增員應該只能是同在一個坐標範圍的人。比如你在北京，能邀請的就只有同在北京的，在這裡，能邀請的就只有在這裡的，否則一隊人分在不同地方，怎麼一起過關卷。」

這話聽起來有幾分道理，所以昨夜的增員列表裡有孫江卻無錢艾，今夜則正好相反。

錢艾順利隊，但心複雜：「這破地方是不是就可著咱們一個班禍害啊。」

徐同。

散落天涯為生計奔波著的老同學，有緣再聚，卻是前途未卜的魔幻劫難裡，這場面實在是聞者心酸，見著落淚，要是當年的高中班主任過來，能挨個摟著他們心疼。

吳笙沒他倆那麼多愁善，自組完錢艾，他便四下觀察尋找可能存在的危機或提示。然而遍尋無果，倒有另外一疑冒出心頭——在雪原的時候他們和孫江散伙，孫江立刻消失，可他們見到錢艾的時候，錢艾分明還沒和他們組隊，這就前後矛盾了啊？

況金鑫突來的一嗓子打斷了吳笙思緒：「我想起來了！我說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他一臉撥開記憶迷霧的喜悅，激得向吳笙和徐求證，「吳哥，徐哥，他就是你們在雪原猜語的時候說過的那個錢艾對不對？吃東西風捲殘雲的錢艾！」

錢艾的眼睛越聽越瞇，最後對上兩位同窗時，已兩道犀利的：「老同學們，給個解釋吧。」

吳笙從容攤手：「我們就是陳述事……唔……」

徐摀住那張破壞隊的，沖錢艾報以團結友的微笑：「這話吧，說來有點長……」

正修補著友誼小船，「四合一」的「叮——」讓氣氛陡然張起來。

大家紛紛看自己手臂：—

徐、吳笙和況金鑫的第一反應都是看錢艾，後者一臉懵：「別看我，我從來沒組隊功過，每次進來都是在這裡傻站著，今天也是第一次收到這條信息。」

顯然，只有隊伍組滿，鴞才會給出新的提示。

而現在，2/23，正式開始。

周遭環境沒有任何變化，但每個人都覺到了一霎而起的張。

G4就在斜前方不遠，一個帥哥坐班，櫃檯前冷冷清清，並沒有辦理值機的旅客。四人來到櫃檯前，沒等說話，小伙已經利落打印出四張登機牌，頭也不抬地扔到櫃檯上：「過安檢，17口登機，再晚就來不及了。」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某種詭異的磁。

徐還想和他多聊兩句，小伙卻忽然擺出個「暫停辦理」的牌子，起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的速度很快，像幽靈一樣眨眼便消失在行李傳送機的後面。徐看著空的櫃檯，生生起了一皮疙瘩：「他是……真的人？」

「不知道，反正你要是和他聊天，問什麼他都能答上，」錢艾是過來人，三天裡他幾乎快把地勤們聊遍了，「但你只要一說這裡是假的，是不真實的世界，他們要麼聽不懂，要麼看你的眼神就像在看神經病。」

「NPC ，」一路異常安靜的況金鑫忽然咕噥出聲，「就像遊戲裡的NPC一樣。」

「不太對吧，」錢艾說，「NPC頂多兩三句臺詞翻來覆去說，我可是把他們祖宗十八代都快打聽出來了，不管你直來直去聊，迂迴著聊，還是哪都不挨著哪兒的聊，全能給你答上！」

「人工智能，」吳笙話進來，眼睛卻盯著往來路人，專注得像在審視一行行代碼，「現在的科技水平已經能達到人機流無障礙了，何況這裡。」

是啊，何況這裡。

一個什麼都可能發生的魔幻空間，一個可以強制拖人進來的詭譎之地，別說人工智能，就算說這些人都是心甘願過來配合的群演，也沒人敢斬釘截鐵給個否定。

「叮——」

集的提示音就像急切的催促。

既來之，則闖之。

不再猶豫，一行人立即奔赴安檢通道。

孑然一實在沒什麼好查，四人順利進候機大廳，徐卻發現況金鑫一路緒都不太高，當然進這鬼地方沒人能興高采烈，可況金鑫向來樂觀活潑，這狀態實在反常，一問才知道，口開啟時，他是背著登山包乖巧等待的，結果天旋地轉落進航站樓，人在，包卻沒了。

包裡雖沒什麼值錢件，那也是況同學心挑選的「居家必備」，據他說不管環境如何險惡，是需要吃的還是喝的，寒還是納涼，過夜還是跋涉，跳舞還是唱歌，他包裡全有「設備」。這一丟，著實讓人沮喪。

徐拍拍弟弟肩膀，自認十分有資格安他：「放心，丟不了，據我的經驗，你的包現在肯定好好躺在賓館地板上呢。」

「可我包裡沒放任何危險品啊。」況金鑫眉耷拉著，看著就委屈。

「那就是你包太大了！」徐敲一下他的腦袋，「行了，打起神來，你就是再哀怨包也回不來了，趕往前看，還不知道飛機上有什麼妖魔鬼怪等著咱們呢。」

「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走在最前面的吳笙毫無預警回過頭，「如果我們在飛機上被彈回現實，是不是等於客觀上的跳樓？」

跟在後的徐差點撞他上，好不容易剛站穩，就聽見這兇殘設想，頓時生無可：「你能不能說點吉利的？」

吳笙歪頭想了想，又轉了話鋒：「應該不能，他既然能在你被熊撲的瞬間把你彈出去，說明'保護機制'是默認存在的，那就不應該想不到'飛機彈'這種BUG。OK，我沒問題了。 」

徐：「……」

況金鑫：「吳哥，你是沒問題了……」

錢艾：「但我們很慌啊！！！」

候機大廳的路彷彿沒有盡頭，17登機口更是像個只存在於傳說中的存在，因為四人一直在往前走，一路數過了1234，亦見過20、30，唯獨17號，直到二十多分鐘以後，才肯出真容。

按時間算，他們大概走了1.5~2公里。

這一次上並未提供區域地圖和坐標，但1.5~2公里，正是賓館和鎮北臺之間的距離。

檢票登機，空姐站在機艙口，笑得溫和麗。

四人按照機票位置，分別坐在了頭等艙（吳笙）、商務艙（況金鑫）、經濟艙機翼（錢艾）、經濟艙機尾（徐）。

隨著四人落定，飛機開始徐徐行，片刻後，徐覺到輕微的失重和耳鳴——飛機，起飛了。

在飛機上被彈出去怎麼辦？

徐恨死了吳笙提的這個問題，因為它現在已經在自己的潛意識裡生發芽，連帶著肩膀已經半癒合的傷口都重新作痛起來。

「別張，不適只在起飛和攀升階段，一會兒飛機就平穩了。」耳邊傳來一個和善而寬厚的聲音。

徐轉頭，是鄰座，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斯文儒雅，看氣質像學者或老師。

「第一次坐飛機嗎？」見徐不語，男人又問一句，不過聽著不是真想打探，更像隨便說些什麼緩解沉默帶來的尷尬。

他的聲音同先前的地勤不同，自然親切，與尋常人無異。可徐還是不安，殘留的影讓他很難再次信賴，思緒混間，他突兀地問了句：「你什麼名字？」

男人眼裡閃過一錯愕，就像在說「還有這麼聊天的」？

徐看著那細緻之極的微表，某個剎那，真的要相信他是「人」了，直到聽見他的回答：「我尹一零零，你呢？」

得是多不靠譜的爹媽能給自家孩子起這名字。

徐不死心，又問自己右邊的年輕姑娘：「你什麼？」

姑娘嫣然一笑：「穆九八。」

徐越過，再去問隔著一個過道的旅客：「你們什麼？」

同在最後一排的三旅客齊齊看過來，皆大方自報家門——

「平九五。」

「黃九六。」

「和九七。」

徐看著他們的笑臉，自己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還有四小時喲~~】

一道著幸災樂禍的聲音在耳驟然而起，歡中著詭異，頑皮底下藏著冷。

徐太悉這聲音了。

它送他回家。

它恭喜他們卷。

還有四小時？什麼意思？

疑剛起，前方機翼附近的某位靠窗旅客便驚聲尖起來：「有炸彈啊啊啊——」

……還能提示得更生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