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開始前，保衛專門有人過來提醒，說跑道兩旁不允許掛橫幅。但沒關係，高二一班充分發揮帥哥力量，派出於一舟去和剛好坐在終點線旁的高一三班涉，功把“山呼海嘯我林哥”轉移到了看臺最高，怎麼講，更囂張了。

因為初考績和趣味運會，林競在山海校已經刷了兩波存在，所以現在一聽說他還要跑四百米，許多人就都趕來湊熱鬧，連李陌遠也在廣播的召喚下放棄刷題來加油——至於為什麼林哥臨時跑個四百還能被廣播，那當然是因為高二一班在廣播臺有人，羅琳思只瞄了一眼班級群，就能面不改當場現編報導稿，一邊“希各位運員都能保護好”，一邊“祝救場的林競同學能取得好績”，假公濟私能力超絕。

另一邊，季星凌和林競還沒走到簽到，就已經看到了看臺上那乍眼的山呼海嘯，以及明顯不止高二一班的龐大觀眾群。

“……”

“林哥。”鄭不凡從後面跑過來，“走，我帶你先去簽到。”

“這橫幅也太隆重了。”季星凌問邊的人，“哎，要是跑不到第一名，你打算怎麼辦？”

林競回答：“當場自殺。”

季星凌：“……是這樣的，我覺得你稍微有點誇張。”

鄭不凡笑著說：“不止我們班做了橫幅，別班都有，只不過沒我們佔的地方好，林哥你千萬別有力啊。”

“我沒力。”林競活了一下筋骨，又問，“周章到底怎麼了？”

“他吧，”鄭不凡低聲音，“其實我中午跟宋老師到校醫室看過，他好像被一群外校的人給打了，老王已經了家長，剛又陪他去了市醫院。”

季星凌：“……”

林競也一愣：“外校，鋼三附中的？”

“對對，就是鋼三。”鄭不凡納悶，“林哥你怎麼知道？”

“……吃飯的時候到了。”

所以那群人其實是來找周章麻煩的？只不過恰巧在麵館到傳說中的山海校霸，沒忍住多看了兩眼，卻被葛浩謊報軍“星哥我覺得他們是來找你的”，從而引出一場誤會。如果真是這樣，那中午就不算對方挑釁了，而是大爺毫無理由地又摔椅子又瞪人，再加上於一舟這個拍桌子幫兇，嚇得無辜食客摔碗鞠躬，白白損失二十塊。

林競轉過頭，眼神和心都很複雜，完了，這下你八要更加聲名遠播，被傳連別人到山海附近吃頓飯都不允許的超級惡勢力。

鄭不凡繼續說：“那我先過去看看，林哥你抓時間做熱。”

林競應了一句，又問邊的人：“我和周章不，他平時看著人還行啊，怎麼會惹到鋼三的混混？”

“不清楚，你要是想知道理由，我可以找人問問。”季星凌從他手裡過號碼布，“先轉。”

別針的質量太次，他花了半天時間才幫對方戴好：“我去看臺，你加油。”

林競把水瓶遞給他：“嗯。”

簽到已經圍了不運員。

其實每個班擅長育的人，算來算去一共就那幾個，平時測多跑兩圈就能知知底，只有中途轉來的林競除外——大家只能據看臺上的加油聲來判斷，可能真還強的。

整個高二一班目前正於十分顛狂的狀態，一直在“林哥第一，林哥第一”，完全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自信，歡天喜地的就很迷。而其他班被一班這麼一帶，也跟著一起瘋了，給本班加油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場面驚人，甚至還功召喚來了教導主任牛衛東。

於一舟用肩膀一推邊的人：“哎，你覺得我們班第幾？”

“我不知道。”季星凌用兩手指著礦泉水瓶，遠遠看了眼簽到。

林競正在做賽前熱。他皮本來就白，穿上紅短袖後更白，站在下時，整個人都被籠上了一圈金明暈，反正就……和周圍其他人不大一樣，屬於一眼就能被注意到的特殊存在。

學渣的照片配不上學霸的手機，但學霸的照片還是可以在學渣的手機裡存在一下的。季星凌打開視頻功能，提前調了調鏡頭焦距。

“星哥。”於一舟有點費解，“你以前拍過我嗎？”

“我為什麼要拍你，你又沒拍過我，有來有往知不知道。”

“我他媽拍過。 ”

“……謝謝。”

於一舟：？

籤結果，林競的跑道在最圈，他活了一下膝蓋，做好起跑前的準備。看臺上終於安靜下來，每個人都屏住呼吸，直到發令槍響後，才再度躁——聲嘶力竭的那種躁。

於一舟慨：“哎，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李總喊得脖子擰青筋。”

“林哥第一”的呼聲震天，而林哥確實也第一的。他本來就跑環，剛出發時於最末位，然後一路跑一路飛速超車，觀賞效果一流。

最後一段距離，林競一騎絕塵，甩開了第二名足足三十米，率先沖過終點線。

高二一班這下不用再喊“林哥第一”了，直接改嗷嗷尖，比賽剛一結束就湧下看臺，把他圍在了最中間。宋濤事先萬萬沒想到，自己隨手拉來的學生居然能輕鬆奪冠軍，一時間也比較懵，把人單獨到看臺下面問了半天，最後才喜氣洋洋地叮囑：“明天的接力要好好發揮，這樣，我調整一下位置，你跑最後一棒。”

“好。”林競問，“還有三棒是誰？”

“於一舟，蘇寧和李陌遠。”

也就於一舟還靠譜一點了。蘇寧同學雖然聽起來很電智能化，但頂多算個掃地機人，任勞任怨行進緩慢，李陌遠更甭提，他這回純粹是為了評市三好，必須積極響應市裡“德智全面發展”的要求，才被迫報了一個育項目。

宋濤可能知道這麼一個草臺班子組合，奪冠基本沒戲，所以最後又補充一句：“得不得獎其次，重在參與。”

“嗯。”林競點點頭，“謝謝老師，那我先去休息了。 ”

季星凌正在樹下調手機。在四百米的最後一段距離，所有人都在激地往看臺前，鏡頭晃來晃去沒怎麼拍到人，倒是錄了不嗷嗷鬼，聽得牙疼。

林競走過來：“你在看什麼？”

“本來想給你錄個視頻，記錄一下輝時刻。”季星凌說，“但我看了半天，大部分都是葛浩躥的後腦勺。”

林競笑著從他手裡接過水：“去洗手間吧，我把服還你。”

“穿著唄，明天不還有個接力嗎？”季星凌和他一起往回走，“對了，剛我問到周章那邊，好像是因為搶了鋼三一個什麼老大的朋友，對方才會帶人過來教訓他，老王已經在理了。”

林競聞言詫異：“周章有朋友？”

季星凌聞言也很詫異：“周章為什麼不能有朋友？”

林競：“……”

好像也是。

青春總是和悸聯繫在一起的，這個年紀，有喜歡的人或者是被別人喜歡，似乎都很理所當然。心是浸泡在梅子酒裡的海綿，攥一下就能滿溢酸甜，忐忑微醺的那種。

季星凌隨口問：“那你在寧三有朋友嗎？”

林競看了他一眼：“我有朋友為什麼還要轉學？”

季星凌如實評價：“這句話聽起來很像是因為你在寧三找不到朋友，才會轉來山海以求發展第二春。”

林競：“……”

大爺難得懟一次小林老師，心就很好，於是又他的後腦勺：“哎，你喜歡什麼樣的？”

林競回答：“好看的。”

“淺。”

“那你來喜歡一個深奧的。”

季星凌想了想，找到一個相對不淺的回答：“學習好的。 ”

“學習好的為什麼要喜歡你這個倒數分子？”

“我單行不行？”

“行。”

過了一會兒。

“不是，等一下，我有有錢，學習好的為什麼就不能喜歡我了？”

“淺。”

“那行，我們一起淺。”季星凌欣然接，搭住他的肩膀，兩人一起打打鬧鬧，歪歪扭扭走向教學樓。

夕把影子拉得無限長。

……

因為林競的神仙救場，悲高二一班瞬間就不悲了。第二天早上王宏餘點名的時候，喊了三四聲才讓班里安靜下來，一頭霧水地問：“我說你們都在什麼？”

“王老師你昨天沒看到，林競簡直像飛一樣。”韋雪舉手，“其他班的人都呆了。”

“就是，哎不如我們湊錢買點東西，去醫院問一下老周吧，要不是他英勇負傷，我們的總分現在還墊底呢。”

這個提議得到全班一致贊，甚至還二里二氣鼓起了掌。王宏餘聽得悶，但又不能明說周章不是不小心摔跤，而是因為早和校外混混起了衝突，只好轉移話題扯了兩句別的，趕把這群鬧心小崽子打發回了看臺。

4x100的終點是老地方，所以“山呼海嘯我林哥”也依然留在看臺最高，這回還多了其餘三個人的橫幅，格式非常統一，大家一起呼嘯。蘇寧寵若驚，李陌遠則是心苦悶，長吁短嘆大半天，我當初到底為什麼要選這麼一個萬眾矚目的鬼項目。 跑第一位的是於一舟，他和林競一樣人高長，一百米輕輕鬆松首先棒。蘇寧就比較不能看了，屬於心有餘而力很不足，於一舟積攢的優勢被他跑得然無存，第三棒李陌遠本來已經對自己極度沒信心，再看到蘇寧遠遠地、如同電影慢鏡頭回放一樣地從另一頭奔來，頓時更苦了，偏偏看臺上還有一大群李陌遠的事業在盲目尖“好帥”，得李總力倍增，起跑第一步就踉蹌了一下。 鄭不凡在看臺下方遠程匯報，宋老師，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林競接棒的時候，三班的人已經抵達了終點線。 但高二一班的熱毫沒被影響，依然“林哥！第一！林哥！第一！”喊得聲嘶力竭，林競握接力棒，在真·山呼海嘯的歡呼聲裡，咬牙衝完了最後一百米。 鄭不凡：“等一下宋老師，先別掛電話，說出來你可能還是不信，林競剛剛把我們班的總績從倒數第一追到了正數第三。” 宋濤：“……”

現場比較激的還有李陌遠，這好像是他從小到大，第一次拿到和育相關的獎項，屬於人生一大里程碑——將來功名就寫自傳時，必須得單開一章細細描述的那種。於是試卷都不做了，親自去小賣部扛回一大袋飲料，和隊友以及同學共這天降喜悅。

接下來的男子3000米，於一舟也跑得順，讓高二一班總績再次得以攀升，順利爬到中游偏上的位置。王宏餘喜出外，站在看臺花式誇獎十分鐘，甚至還打算自掏腰包，給運員們準備一點禮。

下午兩點，教室外的迴廊被樹蔭籠著，安靜到一細風也沒有。林競站在季星凌後，拆下自己“092”的號牌，換了他的“001”。

“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