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薛宥卡抬眼地看，發現表姐已經走了，才敢抬頭。

程譽聲音不似往常冰冷，問他︰“還要熱水嗎？”

他搖搖頭，姥爺掛了號回來，醫生問診。

薛宥卡打完針，借了衛伯的手機給家里打了電話。何小由不在家，座機無人接聽，再打給姑母的手機，姑母以為他還在朋友家玩，說︰“米米，你媽媽現在在醫院陪我們呢，你先回家，或者回家。”

仔細一問，果然是糕糕的哮犯了。

“嗯，我回家，糕糕怎麼樣了？”

“鎭，還是老樣子，得住院，你別管了。”

薛宥卡說︰“那我明天來醫院看他。”

掛了電話，程譽出聲︰“你家里沒人？”

“嗯，都不在家。”打完針後，視線變得清晰了一些，但效果並不是立竿見影的，薛宥卡了臉，還是好多紅疹︰“我的臉看起來還是很嚴重嗎？”

他怕回家嚇到爺爺。

程譽觀察了一下說︰“好一點了。”

薛宥卡憂心忡忡。

“不是很丑，放心。”

衛伯開車往家的方向去︰“那是送你回家，還是？”他擔心小姑娘的過敏癥狀沒下去，晚上要是加重了怎麼辦，畢竟是他們帶他去吃海鮮的，海鮮過敏可不是小事。

“要不然去伯伯家里？這樣晚上要是有什麼事，好開車送你去醫院。”

“沒關系的伯伯，我回家會跟爺爺講，不會有事的。”

衛伯確實也覺得讓孩子留宿不太好，再三叮囑後，開車先把他送回去了。

到了薛宥卡家外的路邊，車子停下。

從這里汽車就開不進去了，還得走兩百米。薛宥卡下車時，忽地想起︰“儲伯伯，我打針花了多錢？我得還給您。”

“沒幾個錢。”儲晉對程譽說︰“把妹妹送回去，書包重。”

“不行，我包里有錢，我必須還給您。”

“回家休息，今天先不給了，改天再說。”今天買鞋的時候儲晉都看到了，上百個幣，一大堆整理得平整的小額零錢。

薛宥卡無法，下了車，程譽把他的書包背上，提著裝著鞋的手提袋，把薛宥卡送到家門口。

鐵門外，隔著圍牆，依稀看見屋里零星的碎，聽見電視節目的聲音。

“那我進去了啊。”薛宥卡站在門口，手問程譽要書包。

程譽把書包給他，喊︰“薛米米。”

“嗯？”他仰起頭，月灑在臉上，紅疹已經下去了不。

“有事給我打電話。”

“好，知道了。”提著鞋盒準備進去，又被程譽住︰“你答應什麼？有我電話嗎？”

“…沒有。”薛宥卡認真地說，“可我沒有手機。”

“用家里電話打。”程譽拉開他的書包拉鏈，“筆袋拿出來，再拿張紙。”

程譽在他練習冊的背面留下自己瀟灑的筆跡︰“藥給你放書包了，記得吃藥，還有。”他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記住了，”薛宥卡揮揮手，小聲地說，“哥哥再見。”

“再見。”

或許是夜的原因，薛宥卡進門時，居然沒有發現他皮上的紅疹︰“哎呀米米，怎麼這麼晚過來了？”

“糕糕住院了，我明天得去醫院看他。”

的注意力馬上被引開，以為他下午是去醫院看表弟了，一聽是乖外孫生病，火速給兒打了電話過去。

回了房間，薛宥卡照了照鏡子，臉上還有一些許的紅斑，還有點，他吃了藥，聽見樓下開門的聲音，薛宥卡走到臺去張，看見爺爺發了老年三，紅的車燈在夜下像睜著巨眼的昆蟲。

“爺爺，你們要去醫院嗎？那我也去。”

“你待著看家，我跟你一會兒就回來了！聽話！”

直到深夜，薛宥卡快睡著時，才聽見他們回來的聲音。他穿著睡出去了一眼，兩個老人下了車，薛宥卡出聲︰“，糕糕怎麼樣了？”

“哎？米米，你怎麼回事！怎麼還不睡覺？”仰著頭看他，“快去睡了！你弟弟沒什麼事，明天再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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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薛宥卡醒過來就跟著老人去了醫院。

這一整天他都跟著大人，中途跟著姑母回了趟家，給糕糕煲好粥又去了醫院，糕糕躺在病床上，還問他姐︰“姐姐，哥哥怎麼臉腫腫的，丑丑的。”

薛宥卡懶得跟他計較。

晚上，他跟著何小由回了家，忙碌了好幾天，何小由這才得了空，問他作業。

“我寫完了的，就是書包放在家了……真的！我早上急著來看糕糕，就忘帶了。”

何小由審視了他幾秒鐘，算是相信他，又給兒子找了其他的課本︰“睡前背書效果最好，把這一課、這……”

給他布置了睡前的作業，何小由給他端了一杯熱牛進來。

半夜里，整個縣城都陷夜的寂然，出租車在薛家樓下停住。薛天亮風塵僕僕地到家，放下包，第一件事是推開薛宥卡的房門，進去看了兒子一眼。

薛宥卡迷迷糊糊間有所應，沒有睜眼楮，但是喊了一聲爸爸。

薛天亮在他床邊坐了一會兒才出去。

薛天亮難得回來一次，直接帶著薛宥卡出門瘋玩了兩天，還帶他去理發店剪了頭發，直到何小由不滿地說︰“差不多得了，玩心太重了。他還有學業呢，哪能像這樣玩。米米，等會兒去家，把練習冊拿回家。”

兩三天過去了，何小由心里居然還一直惦念著兒子說放在家的書包，太看重薛宥卡的學業了，就怕他因為年紀小，開學跟不上其他學生的進度。經常去聽專家講座，知道只要一開始跟不上，後面學習就很難再追上了。

到家，何小由幾乎連喝口水的工夫都沒有，就上樓薛宥卡把練習冊拿出來︰“我看看你寫的。”

薛宥卡已經把布置的部分寫完了，何小由看了看先是滿意點頭︰“任務完得不錯。”接著對著答案批改檢查，把錯題劃出，讓他︰“這些題答案錯了，你重新做一遍。還有這些，”一頁一頁地翻，在右下角折一個三角，“你要想留在家，這一周就把這些都做了，下回我休來看你，要檢查你功課的。”

“媽……這是不是太多了。”

“這怎麼多了？沒給你報補課班，你不曉得自己努力？非得像我跟你爸一樣，以後上專科讀技校？”

薛宥卡只能默默地閉。

何小由重點盯他語數外，三科都給他留了作業，比上學還苦。

一出去，薛宥卡就把筆放下，把練習冊翻過去。

接著，他不經意在背面看見了一串數字——糟糕！

好像忘了給程譽打電話了……

這串數字，是程譽留下的電話號碼。

要不要現在打一個？

可是這都好幾天了……

還是算了吧。

估計程譽自己都忘了這件事，也不知道他自己打電話做什麼。

正當他也打算忘掉此事時，忽地又想起來，自己是不是沒有還錢？

——那天晚上他在醫院打了針，是程譽他姥爺儲伯伯幫忙墊付的。

薛宥卡不喜歡欠著別人錢，而且這都好幾天了，當然要去還錢。他沒有繞遠路，而是走到了河邊，站在程譽家的河對岸，隔著十幾米喊程譽的名字。

喊了好幾聲，是衛伯先聽見了，站在河邊問他︰“你找哥哥啊？他在樓上睡覺，伯伯幫你他。”

過了五分鐘，程譽推開窗戶，頂著一頭發，眉頭輕蹙，又是一副不高興的臭臉。

“你喊我干什麼？”

程譽站在上面往下看，發現他剪頭發了，剪了頭發，更像男孩了。

“是你我給你打電話的！”薛宥卡喊道。

“哎，你家是沒電話費嗎？你這樣打電話的？”

“你說什麼！”

“我說——”程譽把窗戶開得大了點，風一下灌，白窗簾揚起，“你好了嗎？”

薛宥卡沒聽清楚，沿著河邊的石塊下了水︰“我是來還錢的！”

他上背著書包，包里裝著存錢罐里拿出來的零錢，還有前幾天從爸爸那里拿的零用錢，總共有六七十。

程譽看著他了鞋，踩進流的河水里，忽地，想起這小姑娘是生理期。

前兩天還痛得趴他懷里搐。

“你站住！”程譽大聲喊他。

這回薛宥卡聽清楚了，果斷地站住，仰起頭來著他。

那扇窗戶前有樹，程譽那張沒睡醒的俊臉就從那些郁郁蔥蔥的樹木間隙出︰“你，回家去。”

“我是來還錢的！”

“知道，等會兒我來找你。”程譽看了眼時間，了鼻梁，“四點，等著。”

“我來門口接你！”

程譽點了下頭，接著馬上把窗戶關上了。

薛宥卡回家，下午四點，他調的鬧鈴響了，便帶著錢出去。很快，就在小路盡頭看見了戴著墨鏡的程譽。

薛宥卡跑過去接他。

“剪頭發了？”

“昨天我爸帶我去剪的。”

“剪完更像男的。”程譽近距離地瞧他，除了白，還真看不出多孩子的特質。

“我本來就是男生。”

程譽嗤笑。

薛宥卡直接打開書包︰“哥哥，我欠你多錢？”

“你有多。”程譽知道小孩子攢點錢不容易，就沒想讓他還錢。

“我這兒一共七十二塊三。”薛宥卡攥著一把零錢，“夠嗎？”

“不夠。”

“可是……我只有這麼多了。”

“我周末你給我打電話，今天已經星期四了。”程譽站在樹蔭下，“你是不想還錢，故意不打的？”

“不是不是，我那天不是…我弟住院了，我去看他，然後練習冊放家了……今天練習冊被我媽拿走了，我沒有你電話了，我肯定會還你錢的。”薛宥卡一腦把零錢掏出來塞給他，“這些先給你，剩下的……剩下的。”

程譽把那把零錢塞回他書包︰“你準備怎麼還？”

“你要茶葉嗎？”薛宥卡說。

“我家還有蛋和鴨蛋。”

程譽角一︰“不要。”

“那我還有…我家里還有點別的寶貝，你要嗎？”

程譽問是什麼寶貝，薛宥卡說帶他去看。

他帶著程譽進門，家里有人，不過在睡覺，薛宥卡帶著程譽輕手輕腳地上了樓，把他帶進自己的房間。

程譽是第一次進孩兒的房間。

但他沒想到，牆上畫著阿木，還著超級賽亞人的海報，房間不大，一張小床靠著窗，還有張簡單的書桌，一把木頭椅子。

僅此而已。

連一點孩兒喜歡的元素，比如紅、蕾窗簾，這些他一樣都沒有。

程譽只掃了一眼，就在椅子上落座︰“你要給我看什麼寶貝？”

薛宥卡彎著腰從床底下拖出來一個鞋盒子。

程譽在看見舊鞋盒子的那一瞬間，已經意識到事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了。

直到薛宥卡打開盒子，出那一堆零碎。

他把盒子抱到桌上。

程譽一看。

里面上面都有，漫畫書，故事會，漫海報，手辦，卡，甚至還有盤籍。

薛宥卡拿了幾本漫畫書出來，這幾本是從虎皮那里借的，然後剩下的全給程譽︰“這些是我的珍藏，全部給你啦。”

“薛米米。”程譽看著他的眼神已然不一般，“你當我是收廢品的？”

薛宥卡撓撓頭，半晌說︰“我可以攢錢，但是要花一點時間……”

“算了。”程譽本來就沒打算問他要錢，“錢你自己留著買好吃的。”

“啊？”他不懂，“那怎麼行。”

“怎麼不行？”

程譽想了想道︰“把手心出來。”

雖然不知道程譽想干什麼，但薛宥卡還是把手出來給他了。

這小孩兒手比一般孩兒大，手心白皙，掌紋清晰，指甲也修理得很整潔。

程譽抬起手……

這悉的要打手心的作，讓薛宥卡想起了數學老師的鋼尺。

他敏地往後一手臂。

“別。”

程譽手攥著他細細的手腕，另一只手在他手掌心輕輕地拍了一下，作輕到連聲音都沒有發出。

“讓你長長記。”

程譽看著他的眼楮︰“敢弄丟我電話。”

那天他們擔心薛宥卡，衛伯特意開車過來看他，可他們家一個人都沒有。

手心有點麻，薛宥卡迷茫地著他，半晌道︰“那我還用還錢嗎？”

“不是還不上？”

“我可以…慢慢還的。”

“我缺你那點錢？”

薛宥卡默默低頭想了想，仍保持著那個著手的作，然後認真地說︰“哥哥，你要是喜歡打我，你就打，打哪兒都。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