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再見

程臻陪著周清朗在火車站排隊等票。

周清朗畢竟當爺當慣了，不知道照顧自己，大冬天的只穿件薄外套，半夜被凍得發青。

程臻沒辦法，只好把上的大下來扔他上。然後小範圍地跑跳著增加熱量。

周清朗沒形象地坐在地上，蓋著程臻的大，手躲在袖子裡面按手機玩。他下午才被徐靜河折騰過，晚上又來通宵，早撐不住眼皮打架了。

程臻去附近的24H營業的肯德基買了兩杯熱咖啡，遞一杯給周清朗，口氣不善地說道:「困得話去肯德基裡睡一覺。」

周清朗懶懶用眼尾看他，「你脾氣這麼差，怪不得被拋棄。」

程臻聽他這麼說，恨不得手把他掐死。他混了這麼多年，還不至於連張臥鋪票也搞不到，但這祖宗風了非要在這裡傻等，還得綁著他一起。又懶又傲還任，他以前到底是怎麼瞎了眼喜歡上週清朗的？

倆人等了一夜，終於在早上買到了去周清朗家鄉的臥鋪票。

周清朗見程臻站在電子顯示牌前愣神，抬頭看了看上面出現次數最多的去C市的車次，問了句，「不去看看他麼？」

程臻在晨裡愣愣地轉過臉來。熬了一夜的下上冒出了青茬，眼底也有淡淡青，聽到這句話，面上的疲憊更甚。他自嘲地笑笑，「昨晚來火車站的路上接到解頤的短信了，這是他分手後第一次聯繫我。我盯著那個號碼看了很久才敢打開。」

周清朗不說話，就這麼看著程臻。

「他說以後不要再給他寄東西了，再寄的話他也不會要，沒意思的。他又說這個號碼也不是他的，讓我以後別用任何方式聯繫他。」

周清朗眨了眨眼，淡淡笑了笑，他上前一步，把程臻服塞他手上。「回去好好睡一覺，醒來天下太平。記得別喝酒，喝醉了更難，還沒人伺候你。」

周清朗始終抬著下，一貫的高傲模樣，眼裡的心疼也被他藏得很好。他很想抱抱程臻散發著煙草味的結實，最後手還是落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他不後悔在人家裡橫一腳，也不以為恥，現在就更不會。但他忽然覺得，有些最好的人，是要放在心裡紀念的。

周清朗走的那天程臻正在廠裡工作。手機響了也沒去看。後來工作告一段落了他才撿起手機看了一眼，一條來自周清朗的短信。

「我走了，不回來了。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哥們。」

他忽然明白那天周清朗為什麼會拉著他在火車站死磕了。那是他以自己的方式做著最後的告別。他們在一起的最後十幾個小時，可惜他心裡全都裝著顧解頤的那條短信，並且對周清朗極不耐煩。

這大概是，傳說中的風水流轉吧。

程臻沒有那麼容易死心，他回來後還是播了顧解頤發短信的號碼，接電話的是個陌生男人，證實了顧解頤的說法。程臻腦海裡現出那日在顧解頤家門口遇見的男人，那一刻真是心如死灰。

過了年顧解頤回了趟B市。當初顧解頤離開B市的時候，是抱著永別的心的。但是他在B市有位恩師李老，他學習、找工作的時候沒承李老的，於是每到年節，他都會去李老家裡拜訪一下，程臻也陪他去過幾次。

他聽同學說李老因為原因，今年終於退下來了，這一退休，整日閒在家裡，倍門庭冷落，很不適應。顧解頤想自己怎麼也得去看看老人家，於是年一過去，顧解頤就收拾了幾樣鄉土特產，踏上了去B市的路。

顧解頤在李老家裡坐了半天，陪他說說話，下下棋，見李老家裡還有親戚在，於是早早地離開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院子裡上程臻。

程臻正提著兩手東西往這邊走，走近了也看到了顧解頤，當下停住了腳步。

顧解頤驚訝的，李老是他的老師，跟程臻沒有什麼，沒想到他倆都分開這麼久了，程臻還會過來探李老。

程臻靜靜地看著顧解頤，正月裡不能剪髮，顧解頤頭髮長了不，別的倒沒有變樣的地方。還是穿著件舊羽絨服，沒有圍圍巾，出整張臉來。

顧解頤眼裡的程臻倒是穿的極面。括的休閒西服，戴了條黑羊圍巾，原本有些的臉頰變得瘦削，眉眼也更加深刻鋒利。

兩個人都站著沒。

程臻看了顧解頤良久，最後笑了笑，出眼角的笑紋。「提著這些東西太久了，我手都有些麻了。有空跟我出去坐坐麼？」

顧解頤看到他笑，心裡微微泛著疼。他沒注意天上下起小雪來了，很想走過去，幫這個兩手都佔著沒地兒撐傘的人撣一撣肩頭的雪。

顧解頤心裡這麼想著，上卻說道，「沒必要吧。」

程臻的笑臉暗了暗，對他點點頭，「那行，我先上去了。」

顧解頤也點點頭，讓開一條路，讓程臻走過。

顧解頤往前走了一段回頭看去，看到程臻的背影一如他記憶裡那樣，高大拔。

他覺得沒什麼可憾的了。程臻沒有他，照樣過得好。

顧解頤只在B市待了一天，就回了家。回去之後，程臻的笑臉，他走時候的背影在他心裡轉了好些天，才漸漸被別的事埋了。

開了春下第一場春雨的時候，顧解頤夜裡被齊楊的電話驚醒，聽聞老班長車禍過世的噩耗。他坐在床上握著手機，渾冰涼。齊楊在電話那頭不停地他的名字，問他沒事吧，他點點頭，想到齊楊看不見，於是「嗯」了一聲。

兩天後，顧解頤踩著漉漉的地面，去給老班長送行。

他站在人群後面，看著班長的靈柩，想起他剛回來那會兒，班長組織同學給他接風，他們還一起吃飯，有說有笑的，這才過去沒多久，班長就突然走了。

他思緒地延，又想到有恩師那樣病骨嶙峋的七旬老人，仍安好地活著，也有班長這樣年富力強猝然離世的。他想起程臻的那個背影，覺得人生無常，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不能強求，差不多就可以了。他還有長長的一生來忘程臻，為什麼不能惜取眼前人。

離開的時候顧解頤落在人群後面，拉住了等著他的齊楊的手。

齊楊心裡猛地一跳，沒給顧解頤猶豫的機會，反手握了回去。

兩個穿著黑的男人，這樣靜靜地在被春雨淋的路上牽住了手。

在顧解頤心裡，程臻一直是那天偶然見時候那麼健康發，卻不知道，上次一別，程臻出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