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不捨

常言道傷筋骨一百天，何況還程臻還是左腳碎骨折。他整日在醫院裡養著，生活需求都離不開那張床，一個心氣高的大男人，不能跑不能跳，甚至上廁所也都要人幫忙，心裡自然不痛快，面也越來越鬱，一天到頭，也只有晚上跟顧解頤聊兩句的時候能有個笑模樣。

程臻不是個熱的人，除了生意場合必要的際外，沒幾個真心的朋友。他這一出意外，邊能照看他的，就只有爸媽了。到了這種地步，自己有力使不上，還要依賴人，更加會到人生的無奈。即使再強大的人，也會有那麼孤立無援的一天。面對生活的玩笑，除了垂下手接，別無他法。

三個月後，當程臻終於能下地走，他的脾氣也被磨了個差不多了。

他能走的第一天立馬回了廠裡。離開這段時間，廠裡一堆事攢著，他想想就很頭疼。

廠裡員工們全部站在門口迎接老闆。程臻從出租車上下來，拄著雙拐，突然看到這麼大的陣勢，心裡有點。

程臻瘦了一大圈，顯得更加細高。面有些憔悴，眼睛卻黝黑炯然，神也很淡定，他就那麼站在門口，有幾個年輕的小姑娘已經紅了眼眶。老闆平時雖然嚴厲，但是不在的時候，廠裡人心惶惶，終於看到他了，心裡才好像吃了定心丸似的。

其實在們心裡，老闆是個很可靠的男人，工作認真賣力，人也很有魄力，雖然不常笑，但是笑起來眼角出細紋，格外溫。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都快三十了，邊還空著，一個人住在廠裡。總覺得這樣的男人，家裡合該有個細緻的人。姑娘們畢竟年輕，也會地幻想自己能為程臻的人。

程臻招了招手，把大家都哄回去幹活。

程臻回到辦公室，理了點手頭的工作，又喊了附近酒店的外送，請大家吃了一頓盛的晚餐。

程臻端起一杯茶水，說道，「我不能喝酒，就以茶代了，先謝謝各位在我不在的日子裡盡心盡力地工作，以後希能做的更好。只要你們好好幹活，升職加薪，都不是問題。」

眾人大聲應了，開始哄搶著去夾盤裡的菜。程臻放下杯子，看著離自己最遠的那盤糖醋魚，眼裡的有點散。

他已經快兩年沒吃過顧解頤做的糖醋魚了。說起來這算顧解頤的拿手菜之一。因為自己吃，所以變了他的拿手菜。程臻覺得頭有點暈，心裡也堵得慌，好像剛才喝的不是水是酒。

顧解頤正在家裡做飯。他做飯不看菜譜，按照自己的經驗，心裡估著來，做出來還都味。他覺著自己哪天要是失業了，開個家常餐館，興許還能賺點錢。

「小頤！」

顧解頤聽到母親喊他，立馬在圍上了手走出去。「怎麼了媽？」

「你爸吃的降藥沒了，你去給他買點。」

「行，我這就去。菜都切好了放在案板上，你不用管，等我回來做。」

「知道了知道了。」顧母覺得自家兒子是真的孝順。

顧解頤在床頭櫃裡翻出父親吃的降藥，他拿著那個空盒子，有點愣神。

這還是他有一次在微博上求人推薦好的降藥，隔了兩天就收到程臻給他寄來的包裹，裡面裝著這種藥，還有其他的常用藥品。程臻說他一個朋友是藥劑師，他諮詢過了，這種藥比較好，裡面附著藥劑師寫的單子，包括用法和忌口，但是字跡太過潦草，程臻又照抄了一遍。

顧解頤跟了他四年，哪能不知道他本不認識什麼藥劑師。也不知道程臻求了多人，才問到的。

以前在一起的話理所應當，現在你都把人家踹了，憑什麼還要人家孝順你爸媽？

自打顧解頤告訴程臻別再寄東西了，他的確沒再寄過。顧解頤想了想，覺得自己前段時間的確任的，明明淨出戶了，卻又接著程臻的給予，他覺得應該把程臻寄來的東西折錢給他匯過去。雖然這筆錢對程臻不算什麼，但也表明一下自己的態度吧。

過了一段時間，顧解頤都快忘了這事的時候，收到了郵局的電話，說他匯款的地址查無此人。

顧解頤懵了，難道程臻換了房子？他又往程臻公司寄了一次，照樣查無此人。

他忽然有種程臻消失了的覺。哪怕分了手，那個人也會去YY聽他唱歌，會給他寄東西，會更微博，並沒有徹底從他的生活裡蒸發。但現在，他忽然有些無措了。

顧解頤坐在電腦前面，在明晃晃的日下，想到年初那個雪天程臻留給他的背影，心裡慢慢起來。

他可以跟程臻分開，但是不能沒有他的消息。只要知道他仍舊好好地在某個角落過他的日子，那麼他邊陪著誰顧解頤都可以無所謂地笑。但是程臻突然消失了，顧解頤連自己的日子也沒心打理了。

顧解頤在微博更了條狀態。

「我找不到你了。」

他這條狀態一出，很快被們死了。甚至有人艾特了程臻，帶著他倆一起。

程臻出院不久，工作忙得不行，也沒什麼功夫刷微博，自己的號更是很久沒去。當他想起來登上小號看看，打開特別關注看到顧解頤這條狀態的時候，心頭猛地跳了一下。

下意識地，他覺得顧解頤是在對他說。但是又想了想顧解頤對自己的態度，自嘲不要自作多。

顧解頤在酒桌上認識個客戶，酒酣耳熱之際，那人聽說他在B市上的學，非常高興，直說自己也是B市人。顧解頤見他對這個話題興趣，於是也笑著跟他聊B市的山水人。說著說著兩人不知怎麼扯到房地產上。客戶抱怨B市房價炒得太高，讓相關行業都大賺一筆。

「你不知道，這兩年在郊區冒出很多建材廠來，以前這塊賺不了什麼錢，但是現在利潤大著呢。我去參觀過一家建材廠，一共二十來個員工，廠子也不大，可是看上去有模有樣。說起來那家廠子的老闆跟你還是校友，當然你們不一定認識。」

客戶說著笑了兩聲。

顧解頤聞話聽音，覺得這客戶大概有意往這個產業發展，但是苦無門路，說不定他還真認識這什麼建材廠的老闆，能幫這倆人牽個線。

「您可以說說看，我大學時候還是活躍的，認識得人不。」

「不能吧，你倆不是一屆的。」

顧解頤也不反駁，就笑著看著客戶。

「他程臻。禾呈程，臻於完善的臻，你認得？」

顧解頤心裡咯噔一聲，但是臉上笑意不減，「您這麼一說，我還真有印象。他不是在金融業麼，怎麼跑去賣建材了？」

「看這個有得賺唄。人家頭腦好，有眼，早早地看出這是塊。現在再想往裡，可就難咯。」

「賺是賺得多了，但幹這個也不輕鬆吧。」

「是不輕鬆。我聽說他前陣子腳被砸傷了，到現在還得拄著拐。你說好好一個大老闆，幹什麼自己下車間啊！」

顧解頤手一抖差點沒有拿穩酒杯。從一個外人口裡聽說程臻的近況，他心裡真是百集，細細辨來，竟是心疼居多。

他不在的這兩年，程臻到底吃了多苦？那個貪好安逸的人，若不是被上絕路了，又怎麼會隨便轉行。怪不得家裡和公司都找不到他，看樣子是把房子也賣了。那麼他現在住在哪裡？還有腳是怎麼傷著的，歲數也不小了怎麼這麼不小心，以後會不會留下後癥？邊難道沒個人看著他？

顧解頤心裡著，上也沒有停，仍舊笑著，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對人家有印象，不過人家不一定對我有印象。我跟他倒是沒什麼，可惜了。」

客戶也沒真指顧解頤能幫上忙，話題很快被轉開，顧解頤整場都掛著微笑，心裡的疼卻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他真的見不得程臻過得有一點不好。

日子晃眼到了中秋。到此為止，程臻跟顧解頤分手已整兩年。他從父母家吃完團圓中飯，一個人回了廠裡。他進屋喝了兩口茶，就走出去，拿出放在院子裡的木劍，用砂紙一下下地打磨起來。

這木劍是做給他小侄子玩的。他堂哥領著小孩來過廠裡一次，小孩看到他院子裡堆放的木頭，就吵鬧著要把劍。程臻蹲下來小侄子的頭，說沒問題，你下次來的時候，叔叔就給你做好了。

從前程臻總是嫌小孩麻煩吵鬧，最近這兩年卻越來越稀罕起小孩子來。看到別人家的孩子，就忍不住放低段，溫微笑。

顧解頤進門的時候看到的是程臻的背影，深秋的傍晚涼意深重，程臻就只穿著件背心，不知道在做著什麼，只見得有力的臂膀上繃起來的。

顧解頤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眼有點熱，他出聲喊程臻，聲音重的好像擰在嚨裡似的。

程臻明顯愣了一下，他回頭，看到顧解頤，詫異了一瞬，笑著走上來打招呼。

程臻穿著長背心，材還是那樣好，人也英俊如昨，但是他走路的姿勢有些不太正常。

站立著看不出來，一走起來還是有些明顯，雖然程臻有意掩飾了，但顧解頤還是發現了他跛了的左腳。

「你怎麼來了？怎麼找著這個地方的？」

他話音剛落，顧解頤人已經撲了過來，衝勁大的差點把程臻倒在地。

程臻被顧解頤抱住，愣愣地著沾著木屑的手，猶豫了一下，把他攬在懷裡。

顧解頤抱了一會兒，程臻把他的臉從懷裡捧出來，糙的指用力了他眼角的淚。

「怎麼？委屈了？來找我哭？」

顧解頤著程臻冰涼的手臂，皺著眉吼他，「怎麼不多穿點服？著涼了怎麼辦！」

他說著就把自己的大下來，幫程臻穿上。

程臻看他眼睛紅著發狠的樣子，笑了笑，順從地張開手臂讓他幫忙穿服。顧解頤的服程臻穿著瘦，繃在上的，帶著顧解頤的溫，還有清淡的洗味道。這種久違的，讓程臻有些捨不得下來。

程臻邀顧解頤進屋，顧解頤要跟他一起，他說了句，「你先走。」

顧解頤聽話地往前走，回頭看了看程臻還站在原地不。他想到程臻的腳，心裡明白程臻大概不願意自己看到他走路的樣子，於是先進了屋。

程臻進屋的時候顧解頤已經在幫他收拾床鋪了。

程臻住的非常簡陋，一張木板床，一個臉盆架，一張飯桌，屋子中央還有爐子。只看他平常外出的穿著，本想像不到他會住在條件這麼差的地方。顧解頤好像沒看到這些似的，把程臻沒疊的被子疊好放在床尾，然後在床沿上坐下來，抬頭問程臻晚上吃什麼。

「就，跟大家吃一樣的。」

廠裡有自己的廚房，平時如果沒有應酬，程臻就跟著員工一起隨便吃點大鍋飯，也懶得自己做著吃。顧解頤聽到他的話，表沒變，輕聲說道，「以後咱們自己開伙。」

程臻聽他說「咱們」，笑了笑走過去坐在他旁邊，側頭看著顧解頤，問道，「看這架勢，你是要在這裡住下來啊？」

顧解頤心裡了，「你上次的話還算數麼？」

「什麼話？」

「你說讓我跟你回去做程家的媳婦兒。還是……」顧解頤皺了眉，「程家媳婦兒已經有人選了？」

程臻看到顧解頤有點張的神，笑著抱住他，「沒，一直給你留著呢。」

顧解頤又紅了眼眶。「程臻，我他媽怎麼到了你面前就這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