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上午,火災調查科的實驗室出了結果,宮應弦在現場撿到的那塊熔化的玻璃,跟他的推測一樣,來自酒燈。
任燚讓邱文把報告給鴻武分局送去一份,然後發信息通知了宮應弦檢查結果。
有這樣確鑿的證據,基本上可以結案了,從事發到現在才過去四天,這樣的效率,應該可以向領導、向公眾代了。
任燚本以為這件事結束了,可黃昏時分,他再次接到了宮應弦的電話。
“你收到檢驗報告了嗎?”
“收到了,我要跟你確認一件事。”宮應弦道。
“什麼?”
“從你們接到報和諧警,到現場,到打開急通道的門,到火勢撲滅,這些準確的時間點。”
“我報告還沒寫完,可以先發給你,裡面有詳細的記錄,怎麼了?”
“案可能有變化。”
任燚坐直了:“什麼變化?不是可以結案了嗎?”
“蔡婉承認吸和諧毒,承認是酒燈引燃了沙發,但說當時包廂有其他人,陌生男人,神誌模糊,不記得對方的相貌,說是那個人故意打碎了酒燈,之前因為害怕被發現吸和諧毒所以不敢說。”
任燚沉默了一下:“你相信一個吸和諧毒的人說的話?的說辭已經變了好幾次了。”
“每個吸和諧毒的人都是欺詐型人格,我不會完全相信的話,但有一點有些可疑。酒燈的瓶口都有封設計,如果只是傾倒,棉芯會,但很難一下子造大面積洩,而且瓶一般都比較厚,茶幾或沙發距地多高?四十厘米左右吧,我買了七個不同的酒燈試過了,這個高度掉在地上,只有一個質量最差的碎了,我撿到的那個是比較厚的。”
“造那麼快速的、一時無法撲滅的燃燒,需要比較多的助燃劑,你的意思是,可能有人用力摔碎了瓶子。”
“蔡婉也是這麼說的。當然,這並不能排除摔碎的可能,只是我需要更多的證據去佐證。”宮應弦頓了頓,“或者否定。”
“你想怎麼佐證?”
“我想在犯案時間重返現場,看看能不能有新線索。”
“晚上去?線不好啊。”
“盡可能還原現場,有助於從犯罪者的角度去思考。”
任燚抓了抓頭髮:“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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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一點多,倆人再次來到了第四視角。
這裡幾天前剛發生這麼大的事故,生意自然到影響,此時整條街都頗清冷,全不復從前的熱鬧景象。
到了現場,宮應弦沒有急著進去,而是在街上轉了兩圈,把東西兩側通往第四視角必經的路都走了一遍。
任燚就跟著他馬路,聞著飯館裡飄出來的陣陣香味,口舌生津,胃裡難捱地了。
直到半夜一點多,大約到了起火前的時間,倆人才過封條,來到了廢墟前。
宮應弦深吸一口氣,戴上口罩,打開手電。
“等一下。”任燚看著他,“你不會再吐了吧?”
宮應弦道:“不能保證。”
“這裡不過就是臟一點,你就吐了,你有沒有看過心理醫生啊?”任燚聳了聳肩,“既然這樣何必為難自己呢。”
宮應弦冷道:“你一點廢話,我們就能早點結束,或許我不會吐在你上。”說完大步邁了進去。
任燚翻了他一眼,也跟了進去。
這裡跟前兩天無甚差別,只是夜晚視線很差,他們必須一直注意腳下,否則很容易被各種東西絆倒。
倆人索著上了樓,宮應弦查看了別的包廂,喃喃道:“包廂門是封閉的,從外面看不到裡面的況,如果蔡婉說的是真的,這裡那麼多包廂,那個人為什麼進他們的,又為什麼要縱火。”
“我還是覺得在撒謊,說的那個人,可能本就不存在,或者是認識的人,在包庇。”任燚“嘖”了一聲,“就一個活著,還真是死無對證。 ”
宮應弦不置可否,一邊看,一邊往二樓走去。
任燚突然想到了什麼:“哎,你覺得,酒吧老闆知不知道有人在他的酒吧里吸和諧毒?”
“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宮應弦道,“我的同事正在調查。”
“那麼年輕的小姑娘,就毒和諧品。”任燚慨了一句。
“太多了。蔡婉說沒用過幾次,這種合類毒和諧品對神經損傷非常厲害,的混也許不全是因為撒謊。”
“對了,你真的是化學博士嗎?”
“嗯。”
“那你也像電視裡那樣,可以自己合……你懂的。”
“只是簡單的化學作。”
突然,倆人背後傳來一陣細微地嘎吱聲,他們齊齊回頭,就見背後有道黑影一閃而過。
深更半夜,在一棟死了近三十個人、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建築裡看到這樣一個虛晃的影子,任燚頓覺皮疙瘩都站了起來。
“什麼人!”宮應弦吼了一聲,箭一般追了過去。
任燚也趕跟了上去。
那個人影跑過長長地走廊,向著樓梯口衝去。
任燚在確定那是個活人之後,暗暗鬆了口氣,但腳下一刻也沒懈怠,縱火犯的一大共,就是喜歡回到現場,一遍遍回味自己的“傑作”,這個人很可能……
突然,跑在前面的宮應弦被什麼東西絆倒了,整個人往前摔去,任燚剎不住腳步,撞到了他上,倆人在雜的廢墟里滾了一團。
任燚覺肋骨撞到了什麼東西,腳也扭了,疼得他了一聲,耳邊同時傳來宮應弦的氣聲。
宮應弦上的味道撲進任燚的鼻息,原來那種淡淡的、乾燥而有質的草藥味,不只在宮應弦的車上,他的上也……
宮應弦一把將任燚推到了一邊,從地上跳了起來,厲聲道:“站住!”
任燚一抬頭,見他們追捕的人已經下了樓梯。
宮應弦扔掉了手電筒,手電筒落地的瞬間,燈朝上照耀,他手裡不知何時已經多了把槍,在任燚的視線裡一閃而過。
宮應弦頓了一下,短暫的不足一秒的時間,他就朝著與樓梯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去。
任燚意識到他要幹什麼之後,大吼道:“不要!”
宮應弦縱從二樓窗戶跳了出去。
任燚從地上爬了起來,忍著腳踝的疼,跑下了樓去。
只見宮應弦追著一個小個子的人跑出去一百多米,便將那人按倒在地,只聽那人大著“放開我”。
任燚跑了過去,道:“你知不知道跳窗戶多危險?你他媽以為自己拍電影呢!”
宮應弦充耳未聞,從兜里掏出車鑰匙扔給任燚:“副駕駛屜裡有手銬。”
任燚怒瞪著宮應弦。
宮應弦一手扣住那人的兩隻手腕,用膝蓋著他的背:“去啊。”
任燚轉去了宮應弦車上,拿來手銬扔給他,他利落地把那人拷在了欄桿上。
“你們憑什麼抓我,放開我!”那人驚恐地囂著。
任燚蹲下,觀察了一下,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個子瘦矮小,皮蒼白,長得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
宮應弦寒聲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大半夜出現在這裡?”
“我、我好奇,來看看都不行嗎?你憑什麼抓我,我犯什麼法了!”
任燚瞄到了他背後的背包,一把扯了過來。
“你幹什麼,不準我的東西!我、我有私權!”
任燚先後從裡面拿出筆記本電腦、雲臺相機、和帶夜視燈的頭盔,以及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打開相機,裡面有許多第四視角的照片和視頻,他口翻湧,一把握住了那人的後脖子,惡狠狠地說:“是你放的火嗎?啊?你知道死了多人嗎畜生!”
“不是,我沒有!我沒有放火!”
宮應弦打了電話,警和諧車過來。
任燚看了宮應弦一眼,見他一西裝全毀了,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像是在煤灰堆裡洗了澡,臟得不樣子。自己一個正常人,也不了這麼臟兮兮的模樣,宮應弦……
宮應弦肢僵,臉沉,一副不知如何自的模樣,對於一個潔癖患者來說,全弄這樣,肯定難極了。
突然,任燚發現地上有跡。他一驚,繞著宮應弦轉了一圈。
“你幹什麼……”
任燚一把抓住了宮應弦的胳膊,看著他小臂上長長的一道痕,倒吸一口氣。
宮應弦回了手:“別隨便我。”
任燚此時懶得跟他計較:“去醫院。”
“不用,我自己會理。”
“你這傷至得針。”
“我說了,我自己會理。”。
“你他媽怎麼理?嗯?”任燚怒從心頭起,“你瘋了嗎從二樓跳下來,前幾天滅火的時候,同一個窗口,剛有戰士跳下來骨折了,他是不得已。”
“只有三米多。”
“嫌三米多不夠高是嗎?”任燚咬牙道,“早期的消防隊裡,都有一桿兒從樓上一直串到車庫,那是為了保證出和諧警速度,讓戰士們從上面下來的,後來就取消了,因為每年都有人傷,大多都是扭傷之類的小病,可也有腦震的,也有摔斷的,甚至有這輩子走不了路的,你永遠不知道你落地的時候哪個作沒做對,你永遠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該你倒霉,你永遠不知道自己的天命會在哪一刻降臨,所以一個年人要為自己的安全負責!”
宮應弦看著任燚聲俱厲的樣子,一時被那氣勢鎮住了,他的結了,回過神來:“我是警和諧察。”
“我是消防員。”任燚指著宮應弦的口,“你不知道我這輩子見過多意外,多,只是一個小小的錯誤,就造無比可怕的後果的意外。”
倆人互瞪著對方,誰也不讓誰。
恰時,警和諧笛聲響起,一輛警和諧車停在了倆人面前。
兩個巡邏警和諧察下了車:“宮博士。”
宮應弦道:“他是酒吧失火案的嫌疑人,把人帶回分局,我晚點過去審訊。”
“好。”
人被帶走後,宮應弦走向自己的車,打開了後備箱,從裡面拿出一套嶄新的西裝。
他扯開領帶,一顆一顆地解開襯衫的釦子,任燚跟了過來,繼續瞪他。
“你要看我服嗎?”宮應弦冷冷地說。
任燚回過神來,已經從敞開的前襟裡看到了若若現的,他頓覺兩頰一熱,罵道:“誰他媽要看你服,我要看你現在馬上去醫院理傷口。”
“我說了,我自己會理。”宮應弦倔強地說,“我不去醫院。”
“你要麼現在去醫院,要麼理給我看,否則我立刻給宋隊長打電話!”
宮應弦一把撕開了襯衫,鈕扣崩了一地,作之大,足見他的怒意。
宮應弦穿著服的時候看來材勁瘦,沒想到掉之後,卻是寬肩細腰加上厚實的,比任燚還壯一些,那飽滿的大和小磚塊一樣的腹看得任燚眼睛有點發直。
通常來說,宮應弦不是任燚喜歡的那一型,但這樣的材配上這樣的臉蛋,真是人間尤。
任燚的眼睛一時有點不知道往哪兒擱,看吧,好像不大合適,不看吧,顯得自己心虛,而且怪可惜的。
“還不轉過去?”宮應弦怒道。
“……矯。”任燚撇了撇,轉過了去。
宮應弦套上了新的襯衫,看了看四下無人,把子也換了。他把髒服塞進了垃圾桶,然後上下打量了一番臟兮兮的任燚。
任燚回過神來:“你別以為我在嚇唬我,我現在就給宋隊長打電話。”
“上車。”
“嗯?”
宮應弦從保溫箱裡拿出幾塊一次餐布,扔給任燚:“墊在座位上,哪裡都不許。”
“你他媽聽得懂人話嗎,我是讓你理傷口。”
“上車,我現在就讓你看著我理傷口。”
任燚猶豫了一下,走向了副駕駛。
宮應弦上車後,盯著任燚把餐布蓋在座椅和靠背上,坐好之後,就要去關車門。
“別。”宮應弦喝止了他,一手撐住任燚的椅子,長探過作桿,拉著門把手,把車關上了,然後又去拽任燚的安全帶。
任燚的後背著座椅,一也不敢,鼻尖始終飄著宮應弦那獨特的味道,倆人的距離近到甚至能到對方上的溫度。看著宮應弦完的側臉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他不住咽了嚥口水。
宮應弦給任燚扣好了安全帶,發了車。
好半晌,任燚才緩過神來:“去哪裡?”
“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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