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腕勝雪,持一藤花銀匙,呈一捧梔子香,盡數抖落香爐中。
孟寒捻起一旁致的香爐頂合攏,從一旁取了溫熱的帕子轉將秦崢額頭上的虛汗去。
秦崢躺在床上,面只余病后的蒼白,原本悄然無聲地睡著,料那巾帕剛剛覆上額頭他便徒然驚醒般皺了眉頭,一把握住孟寒的手腕,眸子未睜開,含糊不清喚道:“二爺……”
孟寒一怔,裊裊清香繞出金鼎爐,氤氳淡淡的薄霧,將他原本溫的神抹去,眼底只余一片冰冷。
“咳咳……咳……”秦崢悶哼一聲,緩緩睜開眼睛,眼前像是被黑白暈染一團的宣紙,約約瞧見有人坐在自己旁,他開口悶悶道:“清辭……”
孟寒彎了彎角,笑意清冷:“侯爺就算是病死了,楚二爺怕是也不會來瞧您一眼的。”
秦崢緩了好一會兒才瞧清楚眼前的人是誰,一時間竟是沒能聽出孟寒話中的刻薄,只是收回了扣在他腕上的手,半晌撐了撐沉甸甸的額頭,道:“寒……你怎麼在這里?”
孟寒從一旁取了袍子給秦崢披在肩頭,這才道:“你當真是魔怔了,大半夜的不睡覺,好端端的淋了半宿雨,又將自己個兒灌了個爛醉,一頭扎進我這院子里。你拉著我,說是有話同我講,一句完整話都沒說清楚,自己先倒下了。怎麼,眼下倒是忘了個一干二凈?”
秦崢啞然,腦子一片混沌,竟是想不起丁點。
孟寒搖頭輕嘆一聲:“罷了,想不起來就算了。只是……無論何事,你又何苦這般折騰自己。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秦崢心口一,像是被仇者快三個字烙了一下,間愈發泛苦。
孟寒將一旁溫在小爐上的藥甕端起來,隔著濾網緩緩倒青花碗里。白玉湯匙抵在上小心試了試溫度,這才送到秦崢邊。
秦崢沒。
孟寒用湯匙輕輕了一下秦崢的。
“嘶……”秦崢了一口氣。
孟寒假裝沒有看到秦崢上被咬破的傷口,放輕了聲音道:“喝藥。”
秦崢掀開被子,踉蹌著要走,還沒起肩頭一沉,淡淡的梔子香縈繞鼻端,上一,還未品到津甜就被哺了一口濃苦的藥湯。心里咯噔一下,他下意識地推開孟寒。
孟寒退開子,恍若什麼都沒發生般看著他。
“咳……寒……”秦崢只覺得口中愈發苦得厲害。
孟寒出手,用瑩白的指尖輕輕抹去秦崢角的藥:“這是你教我的。”
秦崢默然。當年頑劣,千方百計騙的心尖上的年來親近自己,一口湯藥就讓白玉般年紅了臉龐。那是第一次兩人舌纏,青又笨拙,卻人忘不了其間滋味。
恍惚經年已逝,悸盡數作了一抔黃土,當年的甜全化為了今日的苦。
輕飄飄的嘆息承載的是擔不住的沉重,孟寒別過臉去,秦崢的每一個細微的表都像是薄如蟬翼的刃,一刀刀刮在心口。
秦崢順著孟寒的視線看去,霽藍釉瓶里著兩枝蒼蘭,玉瓣沾水,應是剛剛摘下沒多久。他沉默良久,開口道:“江南山明水秀,你在這里可安好。”
孟寒角淡淡的笑意一僵,輕聲道:“好……”
“當年……”秦崢了干的角,艱難地說道:“你走了之后……”
孟寒苦笑一聲,抬起頭來,盯著秦崢一雙眼,道:“世道險惡,我自就該明白的事,竟是因那些年被你保護太好,給忘記了。我一路南下,想離開上京那傷心地,可到底躲不過賊匪人禍。”
秦崢猛地抬起頭,看向他。
孟寒輕笑一聲,自嘲道:“我無分文,還能有什麼好劫的?”
秦崢臉慘白,一把握住孟寒的手。
孟寒垂眸看了眼疊的手:“我本想一死了之,也算全了自己,黃泉路能走得干凈。是江公爺途徑那里,將我救下。天地之大,也算是有了我孟寒一個落腳之地。”
秦崢眼睛有些發紅。孟寒越是笑得云淡風輕,他越是百集,愧疚和后怕摻著昔年那些余醞一壇酒,燒得辛辣,嗆得人眼淚都要出來了。
“檀郎,你說江南好,可這里除卻那骯臟不堪的記憶,只剩下寄人籬下的孤苦無依和無盡的夢魘,你說說看,這里之于我,究竟好在哪里?”孟寒的詰問讓秦崢百口無辯。
昔年秦崢哄他,喚一聲檀郎,只是他再也無緣做謝。孟寒低頭勉力彎了彎角:“眼看又到落雪時,曾與你同手共植照水梅,五載未見,今年是否還臨雪照水?”
說罷,孟寒起,端起一旁空掉的藥甕起:“侯爺再休息會兒吧,寒不打擾了。”
門輕合上,屋子里徒留散不去的梔子香。
秦崢緩緩低下頭,看見手腕上被孟寒繞上一琴弦。
心似雙網,中有千千結。
第二弦,臨水梅開,可緩緩歸矣。
秦崢驀地想起,自己大醉之時,口中念著孟寒的名字,強撐著一口氣來到這里,是想同他說……故人心變,往昔盡斷,至此已矣。
可……
琴弦繞在指尖,秦崢緩緩收攏,重重按在心口。
不可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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