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親病房連續守了幾天，今早終于被孟斯齊趕回家中。

“你該回去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你的會吃不消。”他說，“你父親不會有事的。”

父親漸漸神志不清，他睡時需長久握住一只手，否則必自恐慌悲慟中醒來。我整夜由他握著，常常就這樣趴在床邊睡著。

陸青繁請的看護是個細心能干的生，有一次稱贊我，“你對你父親是真正的好，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時下社會已有你這樣的兒。”

我聽了卻只覺得愧疚。

我曾將逐漸衰邁的父親丟棄，一去四年，我都不在他邊。

到最后的時間，我也不能夠安這表面冷而心孤獨的老人。

只能將雙手充作母親，讓他在夢中回去多年前的那一天——在混人群中，他終于握住的手。

再也沒有放開。

父親的主治醫生已通知我和陸青繁做好準備。

一回到公寓，第一件事是撲到沙發上躺下，閉著眼好半天不想起來。

終于還是慢吞吞爬起來，拖著兩只腳走進浴室，服站在噴頭下將自己上上下下洗個干凈。在醫院呆久，皮上都粘著消毒水的味道，整個人都要被漂白一層。

好容易洗完，頭發還沒來得及，門外有人長按門鈴，只好匆匆套上牛仔，頭上上搭著一條巾跑出浴室。

一開門就后悔事先沒看清楚，來人黑著一張臉，正是何厲。

下意識想關門，但何厲不許，他一步進門，正式侵我的領地。我無奈，只好與他對坐客廳中。

上隨便披了件服，頭發還滴滴答答向下落水，再無心將之干。

“我早將林銘送走，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你該適可而止，不要太過分。”

他竟然這樣說。

一剎那我覺得若我繼續同他坐在一起，恐怕要比父親先與上帝見面。但終歸還是坐定在他對面，今日我一定要統統和他說清楚。

我下定決心離開他，不是一時興起的沖，更非擒故縱的把戲。

“還是說你以為傍上陸青繁、孟斯齊、還有那個喬朗三個人就萬事無憂？”他嘲諷的笑，“即玉，你還是這麼貪心，要得這麼多，總有一天他們會知道。”

“何厲，我與什麼人在一起，與你無半分關系。”我說。

“你是我的人，你以為我會一直將你放任下去。”他冷下臉，“我耐心有限，不可能一直容忍你。”

“我屬于我自己的，我從來不屬于你。”

我直視他的眼睛，此刻絕不可退。

何厲終于不能平靜，他警告我，“陸青繁或是孟斯齊，與我無任何不同，你在他們上得到的，未必會多過我。只有我才會縱容你的貪心，你應該明白。”

我搖搖頭，“何厲，不明白的是你。”

我怎麼還能貪心，我一顆心千瘡百孔，早已被你在腳下毫不留碾得碎。

最初的最初，我還天真以為，我可以自這個人上得到安。

“我是孟醫生的病人，他只是好心收留我，我們之間并沒有你所想的齷齪易。”我說。

“病人？你以為我不知道孟斯齊任職腫瘤科，難不你要告訴我你患了癌癥？”何厲冷笑，“即玉，博取我的同也不必用這樣濫的理由。”

我心在腔中進，一剎那如一只看不見的手握心臟，我痛的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我早知他會這樣看待我，可真正聽到話，依舊疼痛不能自抑，只能咬牙關看他。

他以為我無話可說，輕笑一聲，向后靠向沙發，一派優雅的說，“好，就算你與孟斯齊毫無關系，那陸青繁你又要怎麼說？你是不是要說他其實是你病友，你二人同在孟斯齊認識？”

何厲出言，字字諷刺字字挖苦，將我向末路去。

我心中卻平靜下來，痛太多，反而不覺得痛了。

“陸青繁是我哥哥。”我終于決定向他攤牌。

“哈，”何厲好笑似的看我，“你會是陸青繁的弟弟？據我所知，他是裴家的養子，只有一個弟弟留學英國，今年已有二十六歲——”

他忽然停住，不可置信的盯住我。

“那是我。”我說，“只是我并未留學英國，而是留在你邊。”

何厲臉上風云變幻足有三十秒鐘，最后他自嘲的大笑起來，“哈，原來你是裴家爺，裴即玉裴即玉——”

他猛地將玻璃茶幾上的杯子掃到地面上，刺耳的碎裂聲，有細小碎片迸濺開，我坐在原一不，躲也不躲，閃也不閃。

“你裝落魄可憐的夜總會侍應生騙我，看我小丑一樣自作多一廂愿，原來我不過是陪你閑極無聊時演一場戲，如今你終于戲耍夠了？”他憤憤質問我，仿佛傷的是他。

從頭到尾都是我在騙他。

是我的錯。

我無力向他辯解一句。

“是，我終于戲耍足夠，現在你可以離開了嗎？”我問他，笑得異常苦。

何厲離開時對我說，“裴即玉，我們之間不會就這樣算了，總有一天我要你回到我邊。”

總有一天，一天是哪天？等到那一天，裴即玉是否還在人世都不可知。

我一個人怔怔坐在客廳中，忽覺得兩邊臉頰潤，以為自己不知不覺間哭了，只覺得太丟臉。于是出手去抹眼睛，出乎意料，一切并無異常。

原來不是我落淚，不過是頭發未干，弄了臉。

我已不再因為他而痛苦。

這樣是不是說，我終于能夠對他死心？

哀莫大于心死，如果有一天連悲哀都不再，那麼只能是心死。

作者有話要說：我私心想開放的he下一（不要問我什麼開放的he……），但ms很多人都等著鯽魚翻肚皮==于是我想了一個想he就可以看he，不想he就可以看be的結局（我自己這麼認為的…）但我覺得到最后我很可能被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