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簡單做了筆錄，不出程見渝的預料，寫字樓監控里男人戴著口罩鴨舌帽，包的嚴嚴實實，穿著一件裝修公司的工裝，什麼有用的信息都沒有。

花錢收買一個裝修公司職工的價錢并不高，這種給對方潑油漆的流氓行為造不實質傷害，純粹為了惡心程見渝。

像貝信鴻這樣老巨猾的人，這只是第一步，陳開和安安問用不用在門口裝個攝像頭，程見渝讓他們兩靜觀其變。

梁邱導演雖然不能拍《請溫的殺死我》，卻依然信守承諾，送給程見渝一張宴會小型慈善晚宴請柬，打算將程見渝引薦給圈里相導演，程見渝真誠謝他的賞識，悅然赴約。

程見渝沒有正裝，特意挑了一套，因為某位吹求疵的先生，他對西裝多了解一些，從面料是要英式面料，還是意式面料，到襯扣子質地，清楚如何搭配選擇。

正好可以配上江衍送的袖扣。

換上西裝，他邊扣襯扣子，邊掏出口袋響的手機，一個陌生號碼，他摁了免提，扔在試間凳子上。

客服的聲音洋洋盈耳，“您好，我們是里查德米爾，您在半年前定購的智能防水運手表現在國有現貨了，請問您最近有空來挑選現貨嗎？”

“不用。”

“啊……這樣，定金我們是不退的……”

“嗯，好，現在不需要它了。”

程見渝拿起手機，摁下掛斷，單手對著穿鏡理理翹起發梢，自嘲低笑，半年前他的一位長輩病逝，回家理喪事，恰巧江衍從國外回來，面對空無一人的家，憋了半個月的無發泄，能不生氣嗎？

這塊手表是當時程見渝不住日夜折騰，買來哄他開心的，原本以為很快會有現貨，沒想到一晃半年過去了。

現在他不用哄江衍了，也不需要這塊手表了。

手機微信提示音響了一聲，程見渝點開掃過，三天江衍第二次給他主發微信，要在以前，這是一個奇跡。

[JY]：你在哪？

程見渝當做沒看見，拿得起，放得下，這段關系本就是各取所需，暗無邊日的日子里，他需要虛假妙的泡沫來麻痹自己，止住深骨的愧疚和痛苦，而江衍需要人上床，求仁得仁，皆大歡喜。

他們兩如今應自負盈虧，好聚好散。

慈善晚宴的酒店選在滬市中心位置，天臺空氣清新，遠眺能看見清澈蜿蜒的北河，兩岸霓虹綻放，深的天際線手可得。

今晚這里星閃耀，影視時尚界的名人佳麗共聚一堂，各式各樣的香水脂味在空氣中縱橫馳騁。

梁邱的助理魏隆等候多時，見到了程見渝一怔，心道人靠裝馬靠鞍這話一點不假，“梁導在等你了，我帶你過去。”

作為編劇，程見渝長得不像大眾印象里的模樣，簡約的白襯，致修西裝襯托材拔，言談舉止之間斯斯文文，如明月清風，他的眉眼算不上驚艷，卻很有韻味，與在場一線大導來往談，不卑不，自如灑，有種變不變的勁。

在場的人還以為他是那個準備出道的藝人，人們眼會在他上多多暫停，有人曾暗自笑話梁邱老糊涂在微博上吹一個五年沒有作品的編劇，現在看到程見渝本人，不得不佩服梁邱的眼敏銳。

氣質這玩意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程見渝上有種鎮定冷靜的覺，這樣的人，辦什麼事都靠譜。

這次舉辦晚宴是為了慈善拍賣，主持人邀請梁邱登上宴會廳圓形舞臺做致辭，程見渝得到了短暫空閑休息時間。

他靠在臺口的柱子上，漫不經心打量各式各樣的人，很久沒有和演藝圈的人有過集了，這五年生活一塌糊涂，在這個誰紅誰最大的圈子里，他的名字甚至都不配提起。

還好，他認栽，但沒認命。

以他的個人能力，重新找回位置只是時日問題。

臺上坐了幾個圈里的演員模特在聊天，笑聲陣陣，時不時流進程見渝耳朵里。

“你們看見了吧，梁邱導演帶的人，江衍和他在一起。”

“就那個大冬天深夜排隊買球鞋那個？我以為江衍早把他玩膩分手了。”

“要我也不分手，他長的多好看，江衍給周覺青生日送歌，還和周覺青拍廣告，他管都不敢管，這多爽啊！”

大家齊聲笑罵。

“江衍還帶他拍綜藝了吧？這麼好的一條狗，我也給他賞骨頭吃。”

“這不搭上梁邱導演了，江衍給他引薦的吧，梁邱導演真可憐，這麼大年紀還要被資本脅迫。”

“你怎麼知道是脅迫的，說不定梁邱也好那口，不然能把他帶到這種地方來？”

眾人哈哈大笑，樂不可支，想聽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似的。

程見渝瞇了瞇眼梢，他自己無所謂，說的十有八九都是表面事實，但梁邱導演何其無辜，被人這樣編排，他轉走向電梯，風輕云淡的下樓，曲起修長白皙的手指叩了叩酒店前臺吧臺，服務姑娘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先生，您需要什麼？”

“兩瓶拉菲古堡，要2000年的，送到32層臺A桌。”他輕描淡寫的說。

“您確定要兩瓶嗎？”

“嗯，醒好酒再送上去。”

做完這些，他正要拿出車鑰匙回家，后傳來聲輕微的笑聲，回過頭，宋應非單手抄在子口袋，靠在墻上，一只手給他比了個贊的手勢，笑的說：“嫂子，沒看出來，你居然也有這麼壞的一面。”

剛才他坐在B桌，越聽越氣，正打算開口制止，看見了程見渝影，好奇心促使他跟了下來，沒想到看到這麼有趣的一幕。

宴會名流薈萃，眾星云集，這麼多雙眼睛盯著，礙于面子那幫人不會不結賬，五萬塊錢買一個胡說八道的代價，值了。

程見渝點點頭，算作打招呼，沒有談的打算，江衍的朋友一概沒什麼印象。

此時“叮”的一聲，電梯到了，他轉走進去，轎廂裝修珠輝麗，明亮芒灑在臉上，薄茸茸的睫染淺黃，神端莊淡雅，看的宋應非心中一，猛的沖上前，手住快要合上的電梯門，了進去。

“我也去車庫取車。”宋應非自忽略程見渝皺眉的輕微表。

程見渝一言不發，靜靜看著電梯下行數字，宋應非臉皮頗為結實，視無睹程見渝的冷淡，“嫂子，你和江衍真的分手了嗎？不考慮復合了？”

“嗯，是。”程見渝簡短回答他，出了電梯，從口袋出車鑰匙，大步向前走去。

宋應非如釋重負，心道‘江衍，不怪兄弟不是人，只怪嫂子太迷人’，他放緩步履跟了上去，遂自薦，“嫂子，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程見渝邊走，邊了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頭也不回的說：“我們不，不了解你，你要想談心，該去找江衍。”

“程見渝，我能你見渝嗎？”宋應非非常執著。

陌生的稱呼讓程見渝腳步停頓，余里停的一輛黑阿斯頓馬丁有些眼，他回頭瞥了宋應非一眼，能和江衍做朋友，長相和家室都很優秀，沉靜目在宋應非上停駐幾秒，“稱呼而已，都可以。”

宋應非走近一步，拉近兩人距離，呼吸有些急促，“見渝，我覺得你特別迷人……”

話音剛落，果不其然，阿斯頓馬丁車駕駛座門推開，江衍靠在駕駛椅，一條大長落地，一手拿著打火機點煙，側過頭吸燃，冰冷的視線掠過宋應非，停在程見渝上，一字一頓，“走了，回家。”

宋應非沒想到他在這里，頭皮發麻，臉上神難看，解釋道：“你別誤會，是我單方面的意思，我想把我的心意告訴他。”

程見渝紋不，從臂彎里的西裝出車鑰匙，毫不猶豫轉向前走。

江衍怔愣，死死盯著他絕的背影，穿西裝那麼漂亮，可他從來沒見過。稱兄道弟那麼多年的人，背地里覬覦他的人，還敢說心意，要不是程見渝還在這里，他要讓宋應非好好見識見識什麼是心意。

他更氣的是程見渝連他看都懶得看一眼，卻和宋應非說說笑笑，宋應非他媽的算個什麼東西？

江衍長邁下車，隨手撂掉燃燒的煙頭，大步流星追了上去，程見渝手正要拉開車門，耳旁一陣疾風，他下意識回頭，被頂在了車門上，江衍高大結實的軀住他，那雙本就兇相偏生的眼睛死死居高臨下看著他，從牙里吐出三個字，“程見渝。”

程見渝掀起眼皮，淡定看他，“你放開我，我要回家了。”

江衍視線描繪著他的臉，抑裂的緒，深吸一口氣，結距離滾著，“回我家，我會記得你海鮮過敏，會記得你生日，不和周覺青有任何接，你別生氣了。”

程見渝皺皺眉，江衍上酒味鉆進鼻子里，認真的說：“我沒有和你生過氣，還有我們分手了，你同意過，不要出爾反爾。”

江衍的熱快速上涌，脖頸的管因充輕微跳躍，貴為天之驕子，當著宋應非的面，被程見渝這樣拒絕，氣的他肺快要炸開了，他掐住程見渝兩頰，強迫他抬起頭，用力堵住他的，讓那些不愿聽見的話全都消失。

程見渝在這個沖兇悍的吻里難以呼吸，手臂推搡著江衍的肩膀，江衍兩手握住他的手腕，撈起來舉高在車頂上，更加變本加利的掠奪疆土。

“江衍，你冷靜一點！”宋應非眼睜睜看著他兩激如火，實在是看不下去程見渝被欺負，沖上去握住江衍的手臂制止。

這個作恰如火上澆油，推波助瀾，他轉過甩開宋應非的拉扯，大步走過去，兩手扣住他的肩膀猛烈摜在旁邊一輛車門上，撞出劇烈的響，在空曠的停車場來回游。

宋應非后腦勺磕到車門，頓時兩眼發黑，江衍狠厲沉的臉近他，一瞬不瞬盯著他的眼睛，寒聲道：“你給我滾，別再讓我看見你。”

程見渝獲得呼吸權利，邊調整呼吸邊掰過倒車鏡，果然，角破了皮，他隨手抹了抹痕，淡聲道：“你別打他，我們分手和他沒關系。”

江衍氣的夠嗆，偏過他，冷冷盯著他，“你還敢替他說話？”

程見渝坦然自若，一平如水，“分手是因為我不喜歡你，和任何人都沒有關系。”

他說的是我不喜歡你，而不是我不喜歡你了。

“呵。”江衍怒極反笑，目沉沉，上下打量一遍程見渝，該做的他的都做了，該承諾的也承諾了，沒想到程見渝這樣咄咄人。

分手就分手，他還怕這個？

倒要看誰先后悔。

他松開宋應非，從口袋里掏出煙和打火機，側過頭慢悠悠點上，角笑容邪氣惡劣，“巧了，我也不喜歡你，只是睡慣你了，你執意要分手，那就分，你到時候可別后悔。”

程見渝一臉“這太好了”。

這幾天的江衍的反應讓他倍力，現在江衍親口承認不喜歡他，令他如釋重負，松了一口氣，這是喜事。

“唔……”宋應非捂著后腦勺，臉慘白，發出虛弱的‘。

程見渝瞥他眼，拉開車門后座，輕聲說：“上車，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宋應非作敏捷，二話不說，立刻鉆上車，嗅著車里淡淡的檸檬香氛，心里別提多了。

江衍抄在口袋里的手用力，手背青筋暴起，和宋應非太了，一眼看穿對方在演戲，偏偏程見渝吃裝可憐這套。

車子漸漸消失在視線，他慢慢瞇上眼睛，下顎因過度咬合酸痛，深衛口劇烈起伏著，難以呼吸，他到底是怎麼了？

附近最近的一家醫院，也是滬市最好的醫院之一，程見渝晚上掛了急診，把可憐兮兮的宋應非送到醫生手里，短暫的檢查一番，沒有出，不算什麼大病，醫生讓他靜躺，休息休息就好了。

宋應非躺在潔白的床上，呼吸時短時長，雙眼定定看著天花板，程見渝看了他一會，皺皺眉，站起來，輕聲說：“我幫你買點粥，你先休息，我回家了。”

“好，見渝，麻煩你了。”宋應非聲音微弱。

程見渝不想揭穿他，轉出了門，晚上餐廳剩下的飯菜不多，他點了一份白粥和小籠包。

急診科在二樓，他沒有坐電梯，選擇了方便快捷樓梯，醫院人煙稀，靜悄悄的，為了節省能源，頂上的燈隔一段距離開一盞，黑暗中一行穿白大褂的醫生迎面走了過來，為首的男人鶴立群，白大褂下穿著整潔有致的格子西裝，冠楚楚，他單手拿著病歷夾子，邊走邊和邊的醫生說些什麼。

程見渝聽不清他的聲音，約覺得這個男人很有涵養，因為他說話時看著旁邊人的眼睛，一種細微到極致的禮貌。

直到燈照亮了男人的臉，悉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彩奪目。

溫且沉默的恒星。

他的呼吸一滯，腦海里煙花炸開，就像一個人腳步虛浮，在干涸炎熱的沙漠里徒步苦行，絕之際，一滴滴脈脈的春雨滴在他的臉上，重新將他喚醒。

枯木逢春。

久旱逢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