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九點。

程見渝停穩車, 拿起擋風玻璃下余熱咖啡杯, 高峰的寫字樓人頭攢, 晁哥坐在大廳等候椅, 遠遠看見他闊步走過來，青年材削瘦, 拼接條紋的襯寬松休閑, 淺系的牛仔修, 腳束進英倫風的馬丁靴，他低頭單手漫不經心刷著手機，周圍等電梯的人時不時瞟他。

晁哥約覺得程見渝變了, 臉還是那張清貴寡淡的模樣, 但言行舉止干凈從容，有種由而外的自信，如同現在，他知道周圍人在看他, 卻毫不在意, 落落大方的迎接目洗禮。

“小渝。”晁哥跟上去, 踏進電梯里。

程見渝從手機上抬起眼, 瞥他一眼, 低低“嗯”一聲，算作打招呼。

當著電梯里好幾個人的面, 晁哥拉不下臉現在開口, 朝著他笑了笑, 直至電梯停穩, 他跟著程見渝走出去，復古清雅木雕牌匾鐫刻清秀的明見兩個字，他快速掃一眼，“小渝，我想和你談談。”

程見渝沒有讓他進去坐坐的意思，轉過頭，沒有什麼緒的看著他。

“小渝，江衍要和我們團隊解約了，我希你能給他說說，勸勸他不要用事，現在他的事業在上升時期，換經紀團隊可能會造不必要的影響，這也是你不想看到的吧？”晁哥求救無門，自救無能，一拍腦門想起程見渝來了。

以前他認為程見渝是江衍事業上的絆腳石，現在才發現，程見渝是江衍這顆手雷的保險栓，有程見渝在的這五年，天下太平，相安無事，程見渝一走，炸傷及自，他才發現程見渝存在有多重要。

思前想后，他決定來求求程見渝，程見渝的脾氣他了解，逆來順，有求必應。

程見渝不冷不熱的模樣，慢慢偏過頭，“我和他分手了。”

“你們會復合的，小打小鬧很正常。”晁哥信心百倍，程見渝多江衍，他是看在眼里，江衍能為程見渝辭退經紀團隊，心里也是有程見渝，只要程見渝低個頭，去討好江衍，這事八九不離十能。

程見渝似是笑了下，譏誚的看著他，“如果你是我，你會和他復合嗎？”

這句話像一掌猛扇在晁哥臉上，把他問懵了，平心而論，依照江衍的脾氣格，以及對待程見渝的惡劣態度，分手是放程見渝一條生路，既有了生路，那還有人會走死路？

“這……你畢竟喜歡他，這不一樣。”晁哥臉紅脖子的為自己申辯。

程見渝下顎微揚起，下頜線條明凈，不咸不淡的開口，“如果我是你，我會向江衍檢討錯誤，而不是指一個被你頤氣指使，當做保姆使喚了五年的人，你說呢？”

晁哥第一次發現，他說話狠毒，不給人留任何面，一字一句和針一樣扎人，“小渝，你和江衍是你自愿的，你不能怪我啊！”

程見渝置若無聞，手中咖啡擱在門口前臺桌上，摁下指紋鎖，邊往里走，邊風輕云淡的說：“人渣再渣也是人，你是什麼我不予評論。”

罵人都著斯文，一個臟字都不帶，工作室玻璃門緩緩合上，晁哥氣的夠嗆，氣憤之余，心里還有點奇怪，程見渝居然敢江衍是人渣，這是翻天覆地了吧！

醫院。

每日例行查房是最忙碌的時刻，作為空降在科室的專家醫師，溫岳明歡迎程度空前絕后，除了他能溫和細致，不厭其煩的聽老人家屬嘮叨，還有一個原因，他和大部分醫生不太一樣。

這種不一樣現在方方面面，比如他上沒有酒和來蘇水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雅致溫暖的木質香，或他的著過于整潔干凈，袖扣領纖塵不染，又或是他白大褂上口袋出沉甸甸的懷表鏈，是來自半個世紀前的百達翡麗純金懷表。

他從來沒有提過家室，但幾乎每一個和他接的人，都能迅速的做出判斷，這是一個出自出優越的男人，還不是一般的優越。

活生生的金婿，即使他上明顯的缺陷，但這只阻止了一部分人攀爬的腳步，大部分人權衡之后更多的是同他。

溫岳明拿著病歷夾，執著一支銀制鋼筆，邊寫邊說：“阿姨，暫時不給你用激素，不要有太大心理力，這個病沒有你想的那麼難治。”

今天跟著的實習醫生是個孩，跟著他搭腔，“多注意飲食，記得多喝水，保持心愉悅，對你的更健康。”

溫岳明別過臉看向他，孩反想低頭，又立刻高高揚起臉，甜笑著看他。

“你什麼名字？”溫岳明收回目，沙沙繼續寫著病人況。

“李渝。”

“那一個渝？”

“始終不渝的渝。”

鋼筆筆尖一頓，深藍墨水滲進薄薄紙中，他抬起筆，慢條斯理蓋上筆帽，裝進口的口袋，看著手中病歷本輕輕笑著，“你的名字很好。”

聲音一貫緩慢溫，卻有了一種別開生面的活躍，像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

孩咬了下，恨不得立刻掏出手機發條朋友圈，嗷嗷嗷的嚎幾嗓子，今天男神夸的名字很好。

因為這個小曲，溫岳明一早上心愉悅，步履輕松回到辦公室，一推開門，江衍坐在辦公椅上，黑沖鋒拉鏈嚴實，微低著臉，廓分明的下顎掩在領中，看不清神。

“等多久了？”溫岳明取出待客專用的玻璃杯，接了一杯水，擱在辦公桌。

江衍抬起頭，溫岳明看到他眼底布滿，像是一整夜沒睡，“你熬夜了？”

“沒多久，剛來。”江衍鼻梁醒神，仰著頭靠在椅背，深呼吸一口氣，“我來給手上藥，順便來轉轉。”

他搭在扶手的右手纏了一圈紗布，空氣中流著淡淡藥水味，溫岳明拉開椅子坐在他對面，雙手叉，既不追問，也不拆穿，靜靜等待下文。

幾分鐘心照不宣的沉默后。

江衍傷的手順勢揣進口袋，坐直了，定定的看著他，“我想問問程見渝的事。”

溫岳明看著他笑著搖了搖頭，太年輕，還是沉不住氣，從善如流的如實奉告，“七年前我去江市醫院帶隊研究一個項目，醫院為我準備的房子在他們家樓上，那時程見渝十七歲，上高二。”

“我幫過他一個小忙，彼此逐漸識。”他輕描淡寫，沒有經過程見渝的同意，不能冒然說起悲慘的私，“他是個很不錯的孩子，出雖然困難，但他很聰明，很特別，不像他那個年齡的孩子。”

江衍忍著火氣，心里很不舒服，程見渝十七歲就喜歡溫岳明，可真夠長的，直截了當的問：“你們談過沒有？”

溫岳明稍怔，抬手將銀邊的眼鏡向下拉了一截，從邊緣看著江衍，似笑非笑的反問：“你覺得你舅舅會和一個未年談嗎？”

溫岳明的道德水準經過從小到大的數次驗證，江衍相信以他的人品，不會像一個未年下手，但程見渝明顯不是這樣想的，“他喜歡你，你知道嗎”

溫岳明瞇著眼睛，態度默認了這個問題。

江衍心里炸了，程見渝現在那麼好看，十七八歲青春年也不會太差，這樣一個年追著溫岳明，他不相信溫岳明沒有心過，他一遍一遍告訴自己冷靜冷靜，小舅舅人生慘淡，不能遷怒于他，他深吸一口氣，問出最關心的問題：“你喜歡他嗎？”

溫岳明沉默，松了松襯衫領口，低頭緩緩笑了，“江衍，我喜不喜歡他，這不重要，現在是你們兩在談。”

“這對我很重要。”江衍口袋里的手指收，傷口牽扯的疼痛遠遠比不上口的痛。

溫岳明抬起眼看他，目一平如水，坦然的直敘，“如果程見渝告訴你，因為你和我很像，所以他跟才會你在一起，我覺得你首先該反思你們之間出了什麼問題。”

“我和他識不過短短三百六十五天，以忘年之的份相，你們是名正言順的人，在一起整整五年，一千八百二十五天，我很好奇，難道一年比五年更重要？還是朋友比人更重要？”

他停頓，看著江衍皺起的眉頭，繼續道：“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是如何相的，以我對程見渝的了解，他并非鐵石心腸之人，反倒很看重，懂的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如果他五年以來，對你沒有過心，那我倒要問問你，你究竟做了什麼？”

溫岳明很有這麼嚴肅的時刻，江衍從來沒見過，被“敵”這樣指責，他氣憤又難堪，這短短幾天，他幾乎從來沒有會過的負面緒全部驗了一遍。

程見渝愚弄他，辱他，輕視他，他咽不下這口令他痛徹心扉的氣，可理智上，溫岳明這番話發人深思，震耳聾，難道五年的比不上一年嗎？

兒園小朋友都會做的題，誰都知道五比一大。

他究竟對程見渝做了什麼？

在競爭的天秤上，居然一個砝碼都沒有拿到，還會向著一段年時期的傾斜？

江衍站起來，脊背筆直堅，二話不說的向外走去，溫岳明看著他的背影，輕輕嘆一口氣，搖了搖頭。

在網絡上看到程見渝和江衍的綜藝宣傳，他已經猜的七七八八，所以和程見渝第一次見面，鄭重其事的告訴程見渝，自己放下了，也希程見渝能放下，他不想看見當年那個令他怦然心的年深陷在愧疚的泥潭，無法釋懷。

做他的思眷，也好過為羈絆。

拿著抹布的護工推開門，進行每日打掃衛生，走到正對著辦公椅的儀容鏡面前，手把對著墻的鏡子轉過來，邊邊說：“溫醫生，你今天怎麼把鏡子對著墻，鏡子對著墻不吉利，不能這樣。”

溫岳明詫異抬起頭，看著鏡子里投影的自己，無奈的笑了，看來江衍，不止心如刀割，連罪魁禍首的這張臉，都不想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