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太黑，不知道該盯著哪兒看，手腕被制著，唯有呼吸聲，此消彼長，拉扯著神經。

驚嚇褪去，先前在臺球廳里的回憶馬上占滿腦袋。

沒忘記他是怎麼對的。

“那你想聽我說什麼？”

這態度和往日差的有點多。

印象里好欺負慣了，面子，臉皮薄，不高興了也只敢第一句聲音大點，一兇就回去了。

今天三番五次的挑釁他，他的耐心也沒了，祁正住的手腕猛得翻過，摁在墻上，“咚”的一聲，“你鬧什麼脾氣？今天還沒把老子的笑話看夠？”

夏藤被這一下子弄得渾繃，“……我沒看你的笑話。”

“我不去學校你不高興？跟著秦凡過來什麼風？”

就知道他在氣這個。

“還和我比，讓我給你道歉？你那個垃圾打球水平也配？”

“……”

全是酒氣，又兇又急。

夏藤的腰頂在柜角，很痛，想站起來，但是祁正跟座山似的重重著。

“張閉就是扯平扯平扯平，你這張除了放這些屁還會不會干別的？”

他越說越俗，夏藤聽不下去了，一把推在他上，“你講話能不能不要這麼難聽？”

“這就不爽了？我就借你件校服扯出來這麼多破事，我找誰不爽？”

“你……”

“祁檀打我，你開不開心？我媽死了，我爸是個瘋子，你開不開心？想不想笑？”

夏藤揚起來想打他的手瞬間停在半空中。

祁正卻像陷進自己的世界里，緒越發激，“你以為祁檀真的在乎張惠和姓韓的告的那些狀？他不過是終于逮住一個可以名正言順打我的機會罷了，那是老子的學校，你看他長眼了嗎？把我當人了嗎？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他罵我，罵我媽，說我恨他，放他媽的屁，明明是他不得我去死！”

夏藤不知道，這些天多人問他到底出了什麼事，他一個字都不想說。

可是看見，他那些著的怨氣全上來了，他討厭那副置事外的樣子，逮住機會就跟他極力撇清關系，所有人不管真心還是假意，都愿意關心他兩句，呢？連句好話都懶得說。

祁正酒勁上頭，神智早就飛的無影無蹤，他生氣，也別想好過，他在外面喝得跟狗一樣，憑什麼在家睡大覺？

夏藤“嘶”了一聲，倒一冷氣，祁正一口咬住的肩膀，泄恨一般，用了極大的力。痛瞬間襲遍全，夏藤冒了一層汗，黏住后背。

他媽的……

又來了。

穿吊帶不是方便他咬的。

夏藤想罵人，又不敢太大作，生怕把這人惹急了吵醒樓下的沈蘩。

良久，祁正不咬了，整個人子一垮，臉埋進脖頸側的窩里，可能是太生氣了，他大著氣，肩膀一抬一抬的。

房間沒有開燈，只有深夜的風起窗簾，放了幾冷白的月進來，只能看到他躬下去的背。

這是個脆弱的姿勢。

他鼻息間的熱氣如數轟在的皮上，然后，覺到了肩頭的潤。

冰涼冰涼的。

他哭了。

……

祁正這種人，怎麼會哭？

他應該是斷胳膊斷都不會掉一滴眼淚的冷，那麼強的一個人，怎麼可能輕易在外人面前展示脆弱，更何況是在面前。

但是，這件事確實發生了。

夏藤做了萬千遍思想斗爭，才決定把打他的手改拍拍他的背以做安。

結果，耳邊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

折騰了半天，他竟然就這麼靠著睡著了。

夏藤瞬間說不出話來。

如果祁正第二天醒來，發現他發了一通酒瘋，還看見過他哭，會不會被滅口？

夏藤搖了搖腦袋，被自己還有空想這些問題折服了，怕不是離得太近，也被酒傳染了。

眼下的問題是，要怎麼理他。

怎麼來的怎麼扔下去？

夏藤又甩了下腦袋。

喝醉的人都很沉，尤其祁正這人看著瘦，上的卻是不，被他靠了一會兒半個肩都不流通，夏藤憋了一勁，強行把他支起來，他剛站直，就直直朝后倒了過去。

倒之前，他的胳膊還掛在上，夏藤理之中被連帶著一同倒過去，倆人重重摔進床里。

好在是床里，不是地板。如果磕破了相，真的可以把他扔出去。

祁正的像塊燒燙的鐵，的臉撲在他外套上，夏藤等那個暈勁過了，手摁在他上把自己撐起來半截，往上爬了點，停在他的臉側。

細細觀他的睡是慕者會做的事，沒有那個心。

夏藤毫不猶豫的，對著他的臉扇起來。

力道不大，但是很爽。

祁正被“扇”醒了兩秒，眉皺一團，夏藤估計他都沒看清是誰，張口就是一句：“你有病？”

真是符合他的惡霸形象。

面對這個局面，夏藤表現得非常冷靜，手掌沖他張開，“你手機呢？那個紅頭發電話多，讓來接你。”

祁正已經被濃重的困意支配了大腦，再多一個字都懶得說，倒頭就要睡，夏藤眼疾手快，手卡住他就要挨到床單上的腦袋，“給我起來，不準睡。”

祁正眼睛像被502黏住，睜都睜不開，里不知道在嘀咕什麼，但十有八九都是罵人的。

夏藤毫無同心，“起來，給紅頭發打電話。”

祁正不理，再次睡去。

行，你不打我打。

夏藤直接上手，完他的上口袋子口袋，任誰被這麼一雙手來去都會不住，祁正再一次不得已醒來，這次是帶著火的，一把拽住的手腕把反在下，嗓子都啞了：

“你找死？”

夏藤長發鋪開，淡淡的，“我讓你給打電話。”

“打他媽打，喬子晴今天想睡我。”

夏藤反應了一秒，喬子晴應該就是那個紅頭發孩，“哦”了一聲，“你倆沒睡過？”

沒道理啊。

“我誰都沒睡過。”

“……”

夏藤不知道說什麼了，這個距離，這個話題，有點危險。

不想引火燒。

好在祁正應該是真的困到沒力氣了，說完頭又低下去，眼睛沉沉閉在一起。

夏藤還在做最后的掙扎，“如果傳出去，有人說怎麼辦……”

“我把他撕了。”

他在側說。

這是這一晚，祁正跟說的最后一句話。

之后就睡死了。

夏藤再怎麼喊也無濟于事。

折騰到最后，夏藤也沒力氣了，長長呼出一口氣，放棄了。

算了，隨便他吧。

夏藤一宿沒睡好。

是不可能讓自己和祁正睡在同一張床上的，費了半天勁才從他胳膊底下爬出來，終于獲得人自由踩在地上的那一刻，如釋重負。

關掉床前燈，去書桌前擰開臺燈，調到亮度最低的一檔。

夏藤拿了面鏡子過來，的臉紅撲撲的，頭發蹭的炸了似的。

再往下，右邊凸出來的鎖骨上一圈鮮紅的牙印，印在潔的皮上，曖昧有幾分，目驚心就有幾分。

祁正倒是不客氣，左一個右一個的咬。

不想再看，丟開鏡子，趴下睡覺。

趴著睡很不舒服，就剩半個晚上了，只能這麼湊合著睡。

中途醒了好幾次，噩夢做的七八糟，終于在五點半的時候忍不住了，不睡了，睡個屁。

夏藤抱著服去衛生間換，一門之隔，外面的祁正還在悶頭大睡。

微從窗口照進來幾寸，夏藤換好服往臉上拍水，覺得自己要郁悶死了。

洗漱完畢，人清爽了。

夏藤打開門，床上那人的姿勢都沒換過。

搭在床沿一晚上，上哪件都沒幫他。

他竟然也不難。

看來是四睡慣了。

想到這兒，夏藤不自覺想起來沈蘩說的那些話，祁正在街上睡過幾年，哪兒都睡，就是不肯回西梁的房子。

輕嘆一聲，沒醒他，寫了張紙條在他胳膊底下，然后小聲關上門走了。

——怎麼來的怎麼走，別摔死，不許嚇到我姥姥。

沈蘩沒有聽見昨天晚上的靜，的臥室在樓下，耳朵也不大好，給夏藤做了早餐，還問為什麼氣這麼差。

夏藤喝粥喝的差點嗆住，有那麼彩絕倫的一晚上，氣能不差麼。

況且罪魁禍首現在就在頭頂。

夏藤只能說自己失眠了沒睡好，然后頂著黑眼圈和陣痛的腦袋去學校。

是了，還得去學校，從沒這麼羨慕過祁正，也想不管不顧繼續躺在床上睡，而不是去面對未知的學校生活。

第二節課課間，江挽月從后門攔住要和一幫人去“吞云吐霧”的秦凡。

“田老師讓我帶話，你再不語文作業，以后每天就抄課文，抄完再回家。”

秦凡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敷衍的點了下頭，就要撇開出去，江挽月又擋住他，“你聽見了沒有？”

見存心要找事兒的樣子，秦凡也不走了，往門上一靠，“我這組好像不歸你管吧。”

收他們這組語文作業的課代表早就被他打過招呼了，實在沒辦法了可以拿他的名字給老師差，平時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不也不會被上報名單。

每個班，課代表手里都有那麼些小特權，而總有這樣能搞定課代表的學生，去這些“特權”。

秦凡就是一個。

“我是最后統計人數的，你哪天沒，幾次沒我都知道，以前是我懶得管你，現在，”江挽月沒什麼表的看著他，“我讓你你就得。”

得。

秦凡看那張寫滿“公報私仇”的臉就知道怎麼回事了，“你有氣別拿我撒行不行？”

江挽月倒是承認的大大方方，“誰讓你這麼容易就讓我找到撒氣的機會？”

他故意嗆：“阿正看不上你，又不是我讓他看不上你。你沖我撒氣也沒用。”

“你敢說昨天你不是故意看我出丑？”江挽月瞪著他，“你明明知道他昨天那個樣子，本聽不進去別人勸。”

秦凡聽見，扯著角笑起來。

看樣子昨天回去沒分析局勢。

他笑里藏著話，江挽月聽出來了，“你笑什麼？”

不得不說，神不愧為神，反應快，智商高，夠聰明，連找茬都找的這麼讓人沒脾氣。

秦凡還笑著，“不是不聽勸，是不聽你的勸。別瞪我，他也不聽我的。”

江挽月盯著他的，約覺得他要說什麼不想聽的話。

“知道阿正昨天喝醉之后去找誰了麼？”

秦凡笑的可開心了，他看著江挽月強裝鎮定的臉，覺得好玩。

江挽月不想問。

秦凡就偏要告訴。

下沖那個方向揚了揚，“看見沒？”

江挽月沒忍住，順著方向看過去，夏藤趴在桌子上睡覺，今天好像特別困，一直在座位上打瞌睡。

夏藤漂亮麼，漂亮。但祁正絕不僅僅只看到了的漂亮。

夏藤很容易讓人產生征服。

因為對這里的一切，充滿了高高在上的不屑。似乎每次因而起的糾紛，都不是的本意，而是也不得不卷其中。

江挽月想，那一刻其實沒有多難過。

因為早就有了預。

祁正和夏藤之間的牽扯只會越來越深，既然沒有在萌芽時去介，掐斷，自然也沒辦法在勢頭猛烈時招架。

只是，放下自己的高傲往前邁了那麼多步，還不如夏藤的原地不。

“祁正喜歡？”聽見自己這麼問。

“誰知道。他又沒喜歡過人，他只會欺負人。”

秦凡閑閑說完風涼話，又以一副“好心人”的姿態勸：“所以你別倒了，好在這事兒還沒幾個人知道，及時止損，見好就收，你還能繼續做你的神。”

江挽月面無表的收回目，看向秦凡，在他無限放大的笑容里，狠狠踩了他一腳。

“不用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