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回家
季斐沒有去火車站,他搭最後一輛班車回榆鄉下去了。
到榆的時候已經是六點,季斐回去的時候季家正在吃晚飯。
還是他七歲的小弟先發現的他,邊咬著邊口齒不清地說,「哥,你怎麼回來啦?我們都以為你不回來了呢。今天我生日,媽殺了給我吃!」
季定國抬頭看他一眼,淡漠地道,「怎麼就回來了,不是說出去打工了嗎?」
季斐一愣,瞬間明白過來,定是顧朗茳這麼對他們說的。季斐低垂著眼,看著腳下的影子,影子細細的,像他的人一樣。
「我沒有去打工。」
王桂香這時候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轉向季定國,「當初我說什麼來著,不怕工廠給的工錢,顧家的廠子,向來沒有錢這麼一說,只怕人回來沒這份孝敬的心。」
「啪」的一聲響,季定國把筷子拍到桌上,「你是不是怕我拿你工錢,連打工都背著人不肯承認?要不是顧家小爺告訴我,你準備瞞我到什麼時候?」
季斐沒有吭聲,停了一會兒,說,「哦,我把行李拿屋裡去。」
小弟突然躥過去,一把拉住他的行李袋,「哥,你給我買吃的沒,今天我生日,你讓我看看唄!」說著就要去翻。
「沒有吃的,裡面都是......」話未說完,拉鏈已經被拉開。
「哇,大哥的服好漂亮,跟電視裡的一樣,媽,二哥,你們快來看!」
王桂英走過來,一把拉過行李袋,將袋子翻了翻,眼睛已經開始放,卻故意皺著眉頭,尖著嗓子對仍坐在飯桌上的季定國道,「他爸你快看,這可是賺大錢了,看到服上的標籤沒?電視上的人穿的,一件至抵我們三件呢!」
王桂英其實並不懂什麼名牌,連字都不認識幾個,就是看著那些服好看,款型自是不必說,農村連有都沒有,料子起來也好 ,比巾還親,所以直著嗓子瞎嚎。不過服卻是真貴,當初季斐上縣城的時候是預備去跟顧朗茳說聲生日快樂的,連住的打算都沒有,後來的這些服都是顧朗茳給他的。有的是顧朗茳從縣城裡的店買的,一件絕對抵的上季斐他弟三件,有的則乾脆是顧朗茳他爸從一線城市或者國外帶給顧朗茳的,那是真正的名牌,價錢是王桂香想都想不到的。
季定國走過來,看了眼服,雖不知道價錢,但貴是絕對的,想到自己為了養這三個兒子起早貪黑,一年到頭都不買一件新 ,現在兒子有錢了卻不肯承認,還買了一堆老貴的服,當下脾氣就上來了,一腳踢在季斐上,「花錢的王八崽子,你以為你是娘們,買這麼多服!」
季斐這一月來本就是心俱疲,今天更是又逃跑又刺人的,神經繃,當下就沒挨住季定國這一腳,被踹的直接倒在地上,都有些抖了,好一會兒才抿著勉強站起來。
他看了一眼季定國,又低頭看著地面。
不知怎的,季定國被那眼看的愣了愣,心裡總覺得怪怪的不自在,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好在火是不發了,黑著臉坐回飯桌上,「都回來吃飯。」
二弟看一眼王桂香,說,「媽,我想要這些服。」
小弟嚷起來,「我也要!」
王桂英瞪小弟一眼,「你多高?什麼都跟你二哥爭!」
小弟扁了,嗒嗒地跑到季定國邊。
這三個兒子就這一個是親生的,季定國自然最疼他,當下瞪王桂香一眼,「你罵他幹什麼?」又把他抱到上,「乖崽不哭,吃棒。」
「爸我也要新服,要好多好多新服!」
「好、好,明天就給乖崽買新,過年也只給乖崽買,其它人都沒有。」
王桂香看著季定國那樣疼子,心裡得意,但知道二弟心裡不舒服,於是安道,「這袋服都是你的了,吃完飯試試哪裡不合適,媽給你改。」
二弟立刻也笑起來,「我不吃飯,我先試。」
二弟抱走了服,王桂香看一眼季斐,見他不吵不鬧,心裡很是滿意,便隨口問了一句,「吃飯沒?沒吃的話自己去廚房裝點飯。 」
季斐於是進廚房去盛了碗飯,他已經一天沒吃飯了。至於那袋服,他並不稀罕,之所以帶回來,一則是因為袋子裡有當初自己穿過的一套服,他服不多,丟不起;二則是因為這些服確實質量不錯,他雖恨不得一生都別再遇見顧朗茳,可對於服,他從小日子過得極為艱辛,幾年都不一定有一件新,七八歲的時候他後媽還讓他穿開,說大夏天的涼快,被不人笑話,因此對於好一點的服他都格外珍惜,自是沒有浪費的習慣。
季斐坐到飯桌上默默地飯,他雖然,胃口卻並不好,只覺得發,背上都是冷汗,剛才季定國那一腳踢在小上,農村人下起手來沒分寸,他可能是麻木了,並不覺得多麼痛,只是一直在抖。
吃了飯,季斐將碗都洗了,又幫王桂香洗了服,覺整個人都汗了,一後背卻是一片冰涼,一點汗漬都沒有。季斐覺得累極了,恨不得馬上閉上眼永遠不要醒,卻又被王桂香跟季定國拉進房裡問話,問的是他這一個月打工到底賺了多錢,錢放哪去了。
季斐只覺得一點氣力都沒了,連解釋的話都說不出口,只一味抿著,氣的季定國差點沒又踢他一腳。
最後終於可以睡了,季斐著黑進房,兩個小弟早已躺好,不大的木床沒了位置,他二弟聽到靜,睡意朦朧地說,「哥,蛇皮袋在床底下,媽前天剛洗過的。」
季斐於是輕車路地出蛇皮袋,往上面一躺就睡了。
季斐恍惚間做了個夢,他遇著了個人,穿了一的小西服小西,站在一個半人高的蛋糕前指使著大人給其它小孩分蛋糕,其它小孩都跟瘋了似的狼吞虎嚥吃的一臉油,他站在一旁笑嘻嘻的看著,一口都不吃,乾淨的跟個小神仙似的。後來小神仙長大了,堵著他說他長的真漂亮,還吧唧親了他一口,給他糖吃,季斐覺得真高興,旁邊有個聲音卻一直說不要吃不要吃,他是騙你的,你吃了他的糖,他就會出真面目吃了你!
季斐覺得難過的要死,他的小神仙,原來不是真的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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