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去機場接父母,次日傅宣燎起了個大早。
時濛聽到靜醒來,著眼睛問:“要我和你一起去嗎?”
傅宣燎笑了聲:“你以什麼份去?兒媳啊?”
原本還有些迷糊的時濛頓時清醒,冷著臉翻了個,后腦勺對著傅宣燎。
換服的時候傅宣燎回味了下,也覺得剛才的話有點刺。想著還要幫高樂約人,他對著鏡子嘆了口氣,從帽間回到臥室,長一直接上了床,胳膊撐在兩邊整個人在時濛上。
被噴薄在面頰和頸間的熱氣弄得不自在,時濛沒辦法地偏過頭與他對視。
非工作日,傅宣燎穿了簡單的休閑裝,頭發也沒用發膠定型,看起來了幾分穩重,多出倍的青春朝氣。
恍惚間時濛仿佛又看到當年那個穿校服的年,將要出口的生話語也了下來:“你……干什麼?”
“看看你,不行麼?”傅宣燎揚眉,“順便問問你下周有沒有空。”
去機場的路上,傅宣燎在電話里告訴高樂事辦妥了。
高樂吹捧道:“老傅可以啊!我還以為不了呢。”
傅宣燎冷笑:“都出賣相了,不的話未免太丟人。”
“可別這麼妄自菲薄,我們傅總除了值,旁的能力也拿得出手,不然怎麼把時哄得暈頭轉向。”
越聽越不對味,傅宣燎覺得自己仿佛變了古時候魅君王的紅禍水,氣悶之下換話題道:“你還記不記得高三那年的平安夜,我干什麼去了?”
高樂沉思片刻:“嘶,這麼久遠的事……我就記得那天晚上咱倆一塊兒喝了酒,喝完你說要去學校一趟,我當時勸你別去,外面下雪呢,你非要去。”
“后來呢?”
“后來我就回家了啊,咱倆沒在一個學校也不同路。再后來就是第二天,你樂得跟個傻子似的,說禮送出去了。”
“……”傅宣燎被這段形容冒犯到,“誰傻?”
“哈哈哈開玩笑呢,我的意思是第二天你特別高興,電話里聲音都樂顛顛的。”
傅宣燎無語,看見送出去的禮被心上人戴在手腕上,能不高興嗎?
可他還是覺得哪里不對,好像了什麼。死活想不起來,傅宣燎只好繼續求助:“那前一天晚上,我沒再聯系你?”
“沒有啊。”高樂說,“你個見忘義的,肯定跟人快活去了,哪還記得我這個患難兄弟?”
掛掉電話,傅宣燎松了長長一口氣。
是了,事就是這樣——時沐去拿禮時到酒醉的他,并把他帶回了家,喂他喝湯,兩人還躺在一張床上拆了禮,說了許多話。
那樣溫的作、舒適的相,怎麼會是時濛?若真是時濛,那只手表后來怎麼會出現在時沐手腕上?
畢竟沒有人不知道,占有和毀滅是植在時濛骨里的天,一旦落他手中,他就不可能容許那塊舊手表歸原主。
四年前,傅宣燎曾親眼見識、親會過時濛得不到就毀掉的瘋狂。
思及那夜的狂風暴雨,和數十雙明晃晃的視線,傅宣燎在遍生寒中扯開角,似在嘲笑自己竟在這種不可能的事上浪費時間,又像在慶幸自己能在如此極端的控制之下茍延殘至今,實屬不易。
融雪天路,趕慢趕到底第一時間接到了歸國的父母。
傅啟明還是老樣子,見面先板著臉問公司的經營況,父子倆聊了半路,由于對某個項目的策略不同險些吵起來,蔣蓉才聲細語地:“好了好了,剛回來先休息一下,等吃過飯你倆再接著聊。”
飯在家里吃,蔣蓉提前了做飯阿姨。化雪路上堵,阿姨打來電話說要遲到半個小時,蔣蓉便去廚房轉了轉,想看看有沒有什麼食材,先簡單理一下。
食材沒找到,倒是在冰箱里發現一包糖炒栗子。看商標還是網紅店鋪的栗子,蔣蓉在網上看到過,據說經常要排幾個小時的隊才能買到。
傅宣燎平時工作忙,這顯然不會是他買的。收拾屋子的時候,蔣蓉又發現傅宣燎的房間比想象中整潔許多,桌面雖然還是,但至床上的被子鋪開了,服也沒有東一件西一件,穿過的睡袍甚至平平整整地疊放在床頭。
人的第六向來準確,吃過飯,趁傅啟明去樓下散步,蔣蓉拉著兒子在沙發上坐下,問道:“宣燎,家里是不是來過人?”
“是啊。”傅宣燎回答,“高樂來玩過兩次。”
被母親仿佛悉一切的眼神看著,傅宣燎主敗下陣來:“除了他,還有別人。”
蔣蓉沒有問的意思,停頓須臾,試探著問:“是小濛嗎?”
傅宣燎抿不語,臉眼可見地變差。
這便是默認了,蔣蓉又看一眼他角明顯被咬出來的傷口,了然道:“想來也不會有別人。”
與時家的易在傅家也是忌話題,平時沒有人愿意提起。可蔣蓉這次回來就是為了理這件事,拔掉全家人心中的刺,于是幾經考慮,還是想先問清楚:“那你現在對小濛,是什麼想法?”
“我對他能有什麼想法?”傅宣燎不假思索道,“躲還來不及。”
蔣蓉點點頭:“那我和你父親,就放心地去時家同他們談判了。”
聽到“談判”二字,傅宣燎愣了一下。
“再等等吧。”稍加思索后,他說,“和時家的合作項目剛開始推進,萬一牽扯到……”
蔣蓉已然都想好了,接話道:“這件事勢必會影響兩家的關系,不過時家人并不是不講道理,我們在合作上給足誠意便可。”看向兒子的眼神滿是心疼,“我和你父親半輩子都過過來了,賺再多的錢又能如何?沒有什麼比你幸福快樂更重要。”
沉默之后,傅宣燎忽而哼笑一聲:“幸福,快樂?”
這兩個虛無縹緲的詞他整整四年沒有想過,從簽下那份恥辱的合約起,他就沒有追尋幸福的資格了。
他只能被地接收,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讓他向哪走他就向哪走,他自己都不關心自己是否快樂,反正日子照樣過,也只能這樣過下去。
蔣蓉對兒子有愧,如今才有底氣舊事重提:“你還年輕,有的是時間開始一段新的,既然不喜歡小濛,合約解除后便不必再勉強自己與他來往。”
按說這是傅宣燎四年來最夢寐以求的事,然而自母親口中聽到,他竟沒有想象中解的輕松。
他沒來由地想到了那包糖炒栗子,想到游樂場里的冰淇淋,想到許多個摻雜痛和鐵銹味的吻,還想到時濛看著他時明亮的眼神。
這些片段來得措手不及,慌之下傅宣燎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斯德哥爾,被時濛那瘋子抖M了。
抓了把頭發甩掉七八糟的思緒,傅宣燎站了起來。
“依我看時家沒那麼好說話,這事再說吧。”他拿起外套穿上,“我出去散個步,再不出現老傅總又該發飆了。”
蔣蓉也站了起來,似乎還有話想說,最終只把傅宣燎送到門口,目送他上電梯,而后輕輕嘆了口氣。
都說瑞雪兆年,下過雪,春節也就近了。
經過多方協調,時間改了又改,四個大忙人總算在元旦前夕湊到一起,分兩部車前往高樂家在郊區新開的度假村。
路上時濛一直低頭盤弄手機,不知在和誰聊天,開車的傅宣燎連打幾個哈欠,為了提神沒話找話:“你以前不是不用手機嗎?”
時濛這才抬起頭,看向駕駛座:“你也說了,是以前。”
傅宣燎猝不及防地噎了下,被他看智障似的眼神弄得心頭火起,困是不困了,就是差點把牙咬碎。
其實時濛不是故意不搭理他,只是剛加上孫雁風的微信,對方正在說事。
——這就是你媽媽養的貓,是不是很可?
說著發來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只黑白花的貓,眼睛周圍也是一黑一白,拿旁邊的垃圾桶作為參照對比的話,相當飽滿圓潤。
時濛回復了一個“嗯”字,孫雁風接著問他愿不愿意養。
——你媽媽報了個旅行團,我也希能多出去走走,只要你幫著養兩個月。
時濛盯著屏幕上的字,發呆走神想到之前在孫老師家見到的貓,著他的來回蹭,還睜大一雙玻璃珠似的圓眼和自己對視。
正想著,時濛被一個急剎拽回神智,猛然前栽的同時,手機也手掉在上。
撿起手機再次點亮屏幕,發現剛還躺在對話框里猶豫著要不要發出去的“嗯”字已經點了發送,時濛扭頭瞪傅宣燎,似在質問他為什麼急剎車。
“到了啊。”傅宣燎抬高下,理直氣壯中帶了點大仇已報的得意,“愣著干嗎,還不下車?”
高家這度假村拿了塊不便宜的地皮,周圍山清水秀,松林環抱,雖然地偏遠,平日里也不乏游客慕名前來。
元旦期間更是門庭若市,和高樂一塊兒在前臺登記的時候,傅宣燎不著頭腦地問:“你在自家酒店還要登記才能住?”
“嗯哼,我們酒店有嚴格的住制度和安保管理,保證顧客的生命財產安全。”高樂走傅宣燎手上的份證,遞給前臺服務員的同時問,“你和你家那位,一間房就夠了吧?”
“給留兩間房我也沒意見。”傅宣燎說。
“這話說的,跟我摳門似的。”高樂嘿嘿地笑,“就一間了啊,老夫老妻哪有分居的道理。”
傅宣燎懶得同他打炮,轉過倚靠在大理石桌旁,看向酒店大堂外在噴泉邊閑逛的人。
準確地說是兩個人,時濛上了那個名江雪的經紀人。
先前傅宣燎沒怎麼接過這個人,只聽說和自己一般大,今天正式打了照面,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這人就白眼一翻扭過去,一副不屑搭理他的樣子,弄得傅宣燎莫名其妙。
現下再看,兩人中也是時濛更吸引目。他今天穿了上回在商場穿的那件白羽絨服,包裹在牛仔里的纖細修長,兜帽裹住白凈小巧的一張臉,仔細看,他似乎正彎著眼眸笑。
“看什麼呢?”高樂出五指在眼前揮了揮。
傅宣燎怔然收回視線,輕咳一聲:“我看你的眼越來越差了,那人不適合你。”
高樂循著他剛才看的方向,看到江雪笑得春漾:“當初我也斷言你和時濛不合適,現在你倆不是好得很?”
傅宣燎驚:“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和他好得很?”
高樂悠哉道:“兩只眼睛都看見了。”
傅宣燎不信他的話,卻又膈應得慌,很難不放在心上。
為了證明“好得很”純屬無稽之談,他又往噴泉那邊看。
遠遠的,時濛從江雪手中接過一把遮傘,打開,舉起撐在頭頂,然后緩步走進噴泉的中央。
云高天闊,泉水清凌,傘面劃出一道圓弧,不喜歡雨卻名雨的人佇立其中,仰頭尋找芒的來源。隔著水做的簾幔,線條和的側臉像是浸潤了一層剔白釉,融為畫中景。
待到口袋里的手機,傅宣燎才驀地回神,發現自己竟然下意識想把這一幕拍下來。
暗罵一聲,傅宣燎飛快地背過。
高樂接過三張房卡,不明所以:“怎麼了?”
待向落地窗外的風景,他便明白了,立馬掏出手機調到拍照模式。
還沒等他按下拍攝鍵,手機突然被旁的人橫空奪走。
“有什麼好拍的。”傅宣燎沉著臉,沒好氣道,“像顆淋雨的蘑菇。”
關於默讀: 童年,成長經曆,家庭背景,社會關係,創傷……我們不斷追溯與求索犯罪者的動機,探尋其中最幽微的喜怒哀樂,不是為了設身處地地同情、乃至於原諒他們,不是為了給罪行以開脫的理由,不是為了跪服於所謂人性的複雜,不是為了反思社會矛盾,更不是為了把自己也異化成怪物——我們隻是在給自己、給仍然對這個世界抱有期望的人——尋找一個公正的交待而已。治各種不服老流氓攻駱聞舟敵變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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