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散去,大帥府依舊燈火通明。
樓大帥喝過了醒酒湯,洗了把臉,清醒之后,派人把樓帥進了書房。被請去的還有司馬大總統,之前樓大帥借著酒勁,很是掃了司馬大總統的面子,可司馬君能忍著怒火留下,給外人擺出了姿態,樓大帥就清楚,滿洲里的事還沒完,絕不會就此揭過。
如果可以,樓大帥也想讓司馬大總統打消與虎謀皮的念頭,那群老子是好相與的嗎?從前清開始,他們從中國占走了多土地?說什麼重新勘定界標,無非就是上說得好聽,實際給你下個套,到時候,熊爪子拍下來,你是接還是不接?
樓大帥敞著懷,坐在高背雕花椅上,司馬大總統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樓逍站在樓大帥的旁邊,在父親和大總統的面前,樓帥是沒有座位的。
“大哥,你還不清楚那群老子嗎?說他們是牲口都抬舉他們!在這群王八羔子眼里,咱北方這塊地界,就是一塊噴香的!不吃進里消化了,絕不會甘心。那條大鐵路是怎麼回事,咱們都心知肚明。之前一直沒明著手,還不是找不到借口嗎?結果你倒好,直接往人家里送!”
樓大帥越說越氣,險些又要瞪眼睛拍桌子。
司馬大總統也是眉頭皺,嘆了口氣,“我也是沒辦法,不把北方給安定下來,南方該怎麼辦?何況,俄國人已經在邊界增兵了,要是不答應,和他們打嗎?打的過嗎?”
樓大帥也沉默了。
他不是沒和老子過手,不能說一點勝算沒有。不管不顧的拼命,或許能打贏,但也是慘勝。何況國現在是山頭林立,真打起來,宋琦寧倒是會幫忙,可無非就是派人送些武,到頭來還是要靠著他手頭的這些兵。萬一全都拼沒了,怎麼辦?別說滿洲里,連北六省都得易主。
可是,真就讓政府去和老子談什麼滿洲里水路勘界?
想想都憋氣!
“盛,南方不平,我們真和俄國人起手,萬一鄭懷恩在背后捅刀子,誰得了?南方政府那群人,你也不是不清楚。”
司馬君嘆了口氣,若是可以,他也不想這麼做。前朝的李合,被西方人稱為“東方的俾斯麥”,卻至死都背著賣國賊的名號。他愿意嗎?不愿意!可國家貧弱,統治者不思進取,軍費都被挪去建園子,大廈將傾,憑幾個人的力量,就能扶得起來嗎?何況上面還著一個實際統治了中國,又禍害了中國幾十年的老太后!他又能怎麼辦?
“盛,我知道這事難為你……”
“大哥,這話你都說了幾遍了。”樓大帥嘆了口氣,“你這不是為難我,是在用劍我的心窩子!你明知道,我手底下那群兄弟,有幾個沒和老子有仇?你說沒辦法,難道我就有辦法?之前蒙古的事就讓兄弟們有怨氣,這事再一出,不說我的兵,你手下的那群兵,就能答應?那都是尸山海里爬出來的,當初為什麼跟著你打天下?不就是因為清廷和南方那群人不辦人事,把自己家的東西往洋人里送嗎?”
司馬大總統沒說話。
樓大帥繼續道:“大哥,你要想清楚,可別本末倒置。咱們兄弟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靠的是什麼?無非就是手里的這些兵,這幾桿槍!文人那一套有時候是管用,真事到臨頭,看看南方的鄭大炮,他如今怎麼樣?宋舟敢當面給他一個,他都不敢還手,汪汪兩聲都得躲著人!”
司馬君被樓大帥一頓搶白,神間有些難堪。樓大帥話說到這里,想到老子在邊境增兵的事,也是頭疼。
這事弄不好,他們都得栽里頭。畢竟,除了俄國人,還有個日本矬子等在那里!英國人的確和他接過,樓大帥卻當真是不樂意,如果接了英國人的條件,他什麼了?他還有臉在這里義正言辭的和司馬君說這些?早抹脖子去給死在外東北的老兄弟們賠罪了!
樓逍一直靜靜的站在一旁,聽著樓大帥和司馬大總統的談話,臉上的表毫未變,黑的眸子卻越來越沉,背在后的雙手握拳,突然開口道:“俄國人在邊境增兵,是真想和我們打一仗嗎?”
樓大帥和司馬大總統同時看向樓逍,“你是說?”
“俄國國并不太平。洋人之間,也不是鐵板一塊。”
聽到樓逍的話,司馬大總統依舊擰眉,樓大帥卻是心頭一,不太平?不太平好啊……
樓大帥父子和司馬大總統在書房里一直沒出來,也沒見人送茶水進去,樓夫人不敢擅自做主,只得提心等著。李謹言陪了樓夫人一會,就借口回了房間。就算他名義上是樓逍的“妻子”,可他到底是個男人,總得避嫌。
樓夫人也意識到李謹言再留下來并不合適,拍了拍李謹言的手:“你是個好孩子,剛娶你進門,就出了這樣的事,委屈你了。”
李謹言略顯僵的扯了扯角,他當真是不委屈,比珍珠還真!
回到房間,桌子上的龍紅燭已經燃了一半,火紅的燭淚掛在金制的燭臺上,像是一條紅的瀑布。
李謹言坐到桌旁,拿起一塊點心咬了一口,棗泥餡的,并不太甜,尚且可以口。吃過了一塊,火燒火燎的胃才好了一些。喜宴上他要麼和樓逍一起敬酒,要麼就被樓夫人拉著認人,沒吃什麼東西。
茶水已經涼了,李謹言卻不在乎,倒了一杯,咕咚咕咚灌下去,把里甜膩的味道沖下去一些,舒了口氣。
這一天過的,還真是……
幾步走到床邊,攤開四肢躺在床上,明明哈欠連天的犯困,腦子卻異常的清醒。
滿洲里,他在后世是去過的。當時公司組織旅游,那時的滿洲里,被稱為北疆的明珠。呼倫貝爾大草原腹地的札賁諾爾國家礦山公園,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經過導游的解說,他知道了札賁諾爾煤礦始建于1902年,后世探明的煤炭地質儲量達到一百億以上,這還只是滿洲里的冰山一角而已!
想到這里,李謹言突然坐起了,絕不能讓俄國人得逞!
可他又能做什麼?玩政治,他三兩下就能被別人玩死,扛槍他也沒那力氣,唯一能做的就是賺錢。
樓家的皂廠剛建,制作磺胺還得找人,八也要通過樓家,自己手里的那些鋪子,布莊還在賠錢,茶樓和典當行倒是賺錢,拿出來也是杯水車薪。想想樓夫人給他看的禮單,李謹言的手當時都哆嗦了一下,幾萬十幾萬的大洋說送就送,漢唐的古董隨手做人,禮單上竟赫然列著兩只國寶!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比起這些人,他手里現有的那點東西,當真是不夠看。
革命尚未功,同志仍需努力!這是李三心的真實寫照。
李謹言翻了個,剛巧看到樓逍推門走進來,一的軍裝筆,扣子一不茍的扣著,邁出的腳步有力,整個人就像是一把會走的戰刀。
李謹言一下坐了起來,“帥。”
“恩。”樓逍解開了領口的一顆扣子,扯松了領,“沒睡,等我?”
李謹言不假思索的點頭。無論如何,抱好大,當是第一要務。
樓逍被取悅了,上鋒銳的氣息收斂許多,解開腰帶甩到一邊,走到床邊時,上的扣子已經全部解開,出了里雪白的襯衫,立領的款式。
樓逍坐到床上,李謹言往床里讓了讓,想起剛剛在席上樓逍大多數時間都在喝酒,開口道:“帥,要不要吃點東西?”
樓逍側過頭,看了李謹言一會,突然笑了。這一笑,直接把李謹言笑愣了,他從沒想過,這個戰刀一般的男人,笑起來,竟然是有些調皮的。
只是,這個笑容一閃而逝,樓逍一把摟過李謹言的腰,兩個人躺倒在了床上,拉起喜被。
“睡覺。”
李謹言眨眨眼,似乎還不太明白。樓逍的面孔突然欺近,“不睡?想我睡你?”
李謹言:“……”
他是該說想還是不想?
樓逍摟在李謹言上的胳膊愈發了,將李謹言囫圇個的摟在懷里,像是拍孩子似的拍了拍:“太晚了,明早要給爹娘敬茶。”
李謹言聽明白了,樓帥這是在說,今天太晚了,明天還要早起,兩人蓋棉被,純睡覺。不過,他很想和樓帥說一聲,既然要睡覺,能不能別這麼用力的摟著他?任誰腰上扣著一個鋼箍,都甭想睡好!
過了一會,樓逍的呼吸聲漸漸沉了,李謹言試著挪了一下自己腰上的手臂,意外的,手臂松開了。李謹言向后一滾,著腰,咬牙不敢出聲,生怕把睡著的樓逍給吵醒了。好在床夠大,他再滾幾下也掉不到地上。
借著昏暗的燭,李謹言仔細的打量起了樓逍,他知道這個男人生得好,只是他上如刀鋒般的氣質,常會讓人忽略他的長相。閉上眼睛的樓逍,顯得十分的無害,當真像是一個剛滿二十的大男孩,可一旦他睜開眼……李謹言臉上的神有些復雜,他也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
想著想著,困意涌上,李謹言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躺在床上,一會就睡了。
室沉靜半晌,躺在一旁的樓逍突然睜開了雙眼,燭火恰好在這時跳一下,兩人的影子映在墻上。樓逍出手臂,重新將背對自己躺著的李謹言摟進懷里,只是這一次,他放輕了力氣,懷中的人似乎困極,睡夢中嘟囔了一聲,卻沒有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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