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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言》第26章

民國四年,公歷1912年1月1日,農歷辛亥年冬月十三

自從清廷被推翻,民國建立,南方政府便采用公歷紀年,將公歷一月一日定為元旦,農歷正月初一稱為新年,北方政府建立后也仿效行事。

雖說上了年紀的還念叨著老黃歷,可甭管公歷還是農歷,這日子總是要過,節慶總要討個喜氣。

關北城從一大清早就熱鬧起來,沿街都是一片喜氣洋洋。

廖祁庭背著手在前邊走,小栓子苦著臉跟著一路小跑,這眼瞅著就要過年了,爺還是不打算回家,他都不敢想今后回廖家的日子了,一頓好罵肯定是跑不了的。

爺,要不,咱還是先回去吧,這眼看過年了,家里的老太爺和夫人都念著您呢。”

廖祁庭沒說話,心里也在打鼓。俄國人在邊境增兵的事已經不是了,一個弄不好,就要打仗。萬一樓家真和俄國人干上了,北方政府里能幫忙的不多,袖手是好的,就怕有人在背后捅刀子。

按照廖祁庭對這些員和軍閥的了解,這事,不是干不出來。或許,他該去南六省看看,宋武的確和日本人走得近,可宋舟卻著實不像個短命的,只要不出意外,至還能活上十幾年。廖家也未必沒有準備的時間。估計祖父心里明白,也是存著考驗自己的心思,否則,不會不提點幾句。

想到這里,廖祁庭豁然開朗。

“小栓子。”

“哎!”

“給家里發電報,我這兩天就啟程回去。”

“哎,爺,你可是……”小栓子險些沒掉下眼淚來,爺總算是不犟了,這北方眼見不太平,要是爺還不樂意回家,他可怎麼和家里頭代!

主仆倆正在路邊走著,迎面來了一隊人馬,通烏黑的駿馬撒開四蹄,馬上的騎士揮馬鞭,行人紛紛走避,小栓子拽著廖祁庭往路邊走,不想廖祁庭卻踩上了一塊薄冰,腳下一,摔倒在地,馬上的騎士猛的一拽韁繩,駿馬揚起前蹄,發出了連串的嘶鳴,是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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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

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廖祁庭抬起頭,馬上的騎士也低頭看他,一鐵灰的軍裝,黑的大氅,目沉冷。

隨后的騎兵聚攏上來,看著廖祁庭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廖祁庭苦笑,這算是飛來橫禍?

樓逍一抱拳:“軍務急,得罪!”

廖祁庭愣了一下,忙搖頭,樓逍見廖祁庭并未傷,不再多言,一揮手,馬隊飛馳而過。

街上的行人紛紛議論:“看這個樣子,恐怕真要和老子打起來了。”

小栓子忙扶起廖祁庭:“爺,你沒事吧?”

廖祁庭站起,拍了拍擺沾上的碎雪,突然冒出一句:“奇貨可居。”

小栓子不解的問道:“爺,你說什麼?”

廖祁庭微微一笑:“知道呂不韋第一次見到秦始皇他爹,說了句什麼嗎?”

“什麼?”

廖祁庭臉上的笑意愈發深了:“此奇貨可居!”

“可您也不是第一次見樓帥啊。”

廖祁庭:“……”果然榆木腦袋沒得治嗎?

樓逍一行人從軍營趕回大帥府,也帶回了滿洲里戍邊軍發回的消息。

“俄國人手了?!”樓大帥吃了一驚。

“是的。”

“消息確實嗎?”

“確實,俄國人先開的槍,死傷一個排,還折了一個排長。”

“廖習武怎麼說?”

涉沒用。”

樓大帥的臉沉,拳頭猛的砸在了桌子上,“來人!給大總統發電報,就說俄國人在邊境發突然襲擊,戍邊軍死傷一個營!老子都蹬鼻子上臉了,還談,談屁談!”

北六省的軍隊大規模調,總是要向北方政府報告一聲,想起之前大總統給他的回電,樓大帥就一肚子火。要打南方,就個頂個的蹦高,和老子干,就脖子一,這都是些什麼人,窩里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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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大帥背著手在地上轉了兩圈,狠狠心:“也不等后天了,明天就讓錢伯喜的一師開拔,杜豫章的二師也去!”

不是不讓老子的一師嗎?!老子兩個師一起

“父親,俄國那件事?”

樓大帥正發火,聽樓逍提起,擺擺手說道:“還沒傳回消息。我估計,沒用。還得打,他們才知道我姓樓的不是好惹的!”

“父親,二師一,要提防日本人鉆空子。”

“我知道。”樓大帥坐回到椅子上:“那群矬子和老子一樣不是好東西!總有一天,老子把他們的脖子都擰下來!”

樓大帥的命令一下,后勤部的部長姜瑜林差點白眼一翻抹脖子。所謂三軍未,糧草先行,一師的調,已經讓姜瑜林火燒眉了,再加上杜豫章的第二師,六個旅一共九個步兵團,再加上騎兵團,炮兵團,對,還要加上帥的獨立團,整整兩萬多人!

姜瑜林都想對著樓大帥哭了,沒這麼難為人的!

兩個副部長和下邊的部員也一個勁的撓頭,可就算把腦袋撓出花來,該干的活還得干!幸好關北到滿洲里這段的鐵路被大帥從老子手里搶回來了,否則,是騾馬,就得讓后勤部的這些人撞墻。

大帥府里,李謹言見到樓逍給他找來的“人才”,半晌沒說出話來。

一個戴著圓框眼鏡,國語都說不利索的南洋華僑。

帥不會是軍務繁忙,就隨便找個人來搪塞他吧?

戴著眼鏡的華僑見李謹言一臉的懷疑,張口就是一串流利的英文夾雜著德文,李謹言英文還勉強能應付,德文,當真是一個詞都聽不懂。

這怎麼通?

正頭疼的時候,樓逍推門走了進來,李謹言如獲救星,忙一把拉住了他:“帥,你快幫幫忙,這本就是同鴨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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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逍沒說話,反手握住李謹言的腕子,拉他回到沙發前坐下。

那個眼鏡見到樓逍,立刻出了滿臉的笑容,站起,張口一串德語,樓逍和他打過招呼,轉頭對李謹言說道:“他喬樂山,祖居福建,明末移居南洋。柏林大學化學系畢業,年初剛歸國。他能聽懂國語,只是說不好。”

喬樂山看著李謹言,又對樓逍說了一串話,神間頗有些曖昧,樓逍神沒變,只是點頭。

李謹言沒去問兩個人在說些什麼,總覺得,不問比較明智。

有樓逍在,李謹言和眼鏡通起來就方便多了,問過了樓帥,知道喬樂山這人絕對可靠之后,李謹言也沒多廢話,直接拿出了他早就準備好的關于磺胺的資料。時間急,樓帥明天就要隨軍隊開拔,打仗的事可沒個準,李謹言拖不起,必須在他離開前,把這件事定下來。

“喬先生,這些資料是先父從一個多馬克的人手里得到的。據說,這是一種能夠抗菌消炎的藥。”

李謹言在心中對李慶隆說了一聲抱歉,無論如何,李慶隆這面大旗,還是要扯一段時間的。

聽到李謹言的話,樓逍的神有瞬間變化,卻很快歸于平靜。

喬樂山已經拿著磺胺的資料翻看起來,先是蹙眉,然后雙眼發,接著再蹙眉,再放。過了足足二十多分鐘,才抬起頭,滿面嚴肅的對李謹言說了一番話,李謹言聽不懂,只得去看樓逍。

帥,他在說什麼?”

“他在問,給了你父親資料的人,現在在哪里?”

“我只知道他多馬克,其余的,并不清楚。”

喬樂山的神有些憾,思考片刻,點頭答應了李謹言,幫忙研制這種藥。不過,他需要一個實驗室,實驗材,還有助手。”

李謹言松了口氣,這些都好辦,只要“人才”到位,一切不問題。

談妥,李謹言小人了一把,將喬樂山暫時留在了大帥府。喬樂山沒有反對,他清楚,這份資料有多重要,這麼做,對雙方都好。

安排好喬樂山,樓逍對李謹言道:“我明天出發,季副留下。有事,可以吩咐他。”

李謹言點點頭,“我知道了。”

下一刻,突然被按倒在沙發上,樓逍單膝跪在他的間,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俯下,吻上了他的的間隙,溢出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話:“等我回來……”

第二天,李謹言醒來時,樓逍已經離開了。

伺候的丫頭端著洗漱用品進來,中間沒了那個丹眼的丫頭。

門外有兩個大兵守著,其中一個就是頗有說書天分的兵哥。兵哥見李謹言有些驚訝,咧一笑:“帥離開時,給您留下了一個班。有事您盡管吩咐,兄弟們絕沒二話。您看誰不順眼,兄弟們幫您揍!誰敢找您不自在,絕對往死里揍!”

李謹言聽得角直,話說,這位兵哥,私下里當真沒從事某種“來錢快”的副業嗎?

恰好季副過來,聽到兵哥的話,臉也是十分不自在,帥的確吩咐要看護好言爺,可讓這個二愣子一說,怎麼就像是攛掇著言爺去橫行霸道一樣?

李謹言和季副客套了兩句,轉回室取出了之前擬好的章程。既然樓帥說,有事就找季副,李謹言便干脆把購買試驗才的事給他去辦。

有大帥府撐腰,做事,會順利得多。

李謹言忙著磺胺的事,樓逍的獨立團已經乘火車沿中東鐵路一路向西,途經過齊市,昂昂溪,扎蘭屯,博克圖,直到海拉爾。戍邊軍發回消息,滿洲里車站被老子占了,一師和二師的兵,只能從海拉爾下車,步行至滿洲里。

中東鐵路是清末時俄國人修的,以哈市為中心,西起滿洲里,東至綏芬河,南到大連。按照清政府和俄國人簽訂的《中俄約》,清廷幾乎喪失了鐵路沿線地段的一切主權。為了把從哈市到滿洲里這段鐵路要回來,樓大帥沒費腦筋,能想的主意都想了,甚至還讓人假扮土匪。足足花了半年多的時間,才讓俄國人松口,花了幾倍價錢,把鐵路給高價“贖”了回來。

就算截了北六省的稅收發軍餉填窟窿,手頭也是拮據。

這也是樓家急著辦廠的原因,缺錢吶!

邊境上,戍邊軍已經和俄國人上了手。

現在是一月天,土地凍得結實,一鏟子下去,只留下一個淺坑,本沒辦法挖戰壕。俄國人一炮轟下來,總要死傷幾個弟兄,戍邊軍在火力和兵員上都吃虧,能撐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

廖習武急得上起了一溜的燎泡,電報上說援兵已經出發了,最快兩天,先頭部隊就能到!

可他手里這點人,能撐到那個時候嗎?

放下電報,外邊又響起了炮聲,副急匆匆的推門進來:“團長,老子又上來了!”

廖習武虎目一瞪,一把抓起桌上的瑟手槍,“真TM的以為老子好欺負?!走!滅了這幫癟獨子!”

深夜,克里姆林宮中,塔基楊娜大公再一次從噩夢中驚醒,“哦,上帝!伊蓮娜,你在哪里,伊蓮娜!”

伊蓮娜走進來,見到大公臉蒼白,忙上前問道,“殿下,您怎麼了?”

“我又看到了那罪惡的一幕。”大公捂住雙眼,淚水順著指,和冷汗一起滴落:“上帝,寬恕我!”

伊蓮娜不停的安著塔基楊娜大公,“殿下,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已經過去了,罪人已經到了懲罰!”

三個月前,在基輔歌劇院,塔基楊娜大公和的姐姐奧列嘉大公,親眼目睹了斯托雷平總理被刺殺的一幕。自那之后,大公一直噩夢不斷。

“殿下,”伊蓮娜輕輕拍著塔基楊娜大公的手臂:“或許,您可以請求圣人幫忙。”

“拉斯普京?”

“是,殿下。”伊蓮娜的聲音低緩,帶著安人心的力量:“圣人是無所不能的,他將為您驅散黑暗中的魔鬼。”

“明天,明天就請拉斯普京過來!”

“遵命,殿下。”

伊蓮娜舉著燭臺,離開了大公的臥室,站在門口,飽滿的角,掀起了一奇異的笑容,片刻消失無蹤,為了塔基楊娜大公邊忠心耿耿的侍伊蓮娜,而不是上有韃靼和蒙古人統,整個家族都被哥薩克騎兵屠戮,對羅曼諾夫王朝懷有刻骨仇恨的伊蓮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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