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樓大帥手下的兩個師開赴滿洲里的消息傳開之后,無論北方政府還是南方政府,大多數人都發出了同樣的疑問。

“樓盛發瘋了嗎？”

北六省的各家報紙,尤其同沙俄人有聯系的,都在重要版面大書特書樓大帥以地方軍閥之力挑戰俄羅斯帝國,無異于蚍蜉撼樹,自不量力。

擔心和質疑一度倒了支持的聲音，除了宋琦寧等數幾人,大部分人,都認為樓大帥此戰必輸無疑。

俄國公使廓索維茲更是上躥下跳，直接給北方政府下了通牒,若樓大帥一意孤行,后果將全部由中方承擔。

日本公使伊集院彥吉特意從南方趕回,和書記署理公使本多熊太郎一同會了廓索維茲，雖然俄日兩國在東北有著利益沖突，也曾因為遼東的事鬧得很不愉快，但是，有一點是相同的，雙方都希能趁機把樓盛趕下野！

“這是個野心的軍閥。”伊集院彥吉著黑的洋服，盡管直了板，站在高大的俄國熊面前，依然矮小得像只猴子：“他的存在，對大日本帝國和貴國來說，都是不容忽視的威脅！”

廓索維茲舉起酒杯，“偉大沙皇的士兵，會狠狠教訓這個愚蠢的豬玀！”

英法德等國公使對此次中俄邊境沖突也十分關注。

這件事的起因再清楚不過，貪婪的北極熊，迫不及待的出了熊爪，卻沒想到，土地的主人不再是卑躬屈膝，拖著一條豬尾的滿清韃靼，而是敢直接拍桌子板的樓盛。這就像是一個追在姑娘后的無賴，滿以為手到擒來，卻沒想到，姑娘回狠狠給了他一板磚。

“這是個充滿野心的軍閥。他的繼承人也同樣如此。”

英國公使朱爾典說出了和日本公使伊集院彥吉同樣的話。但，和伊集院不同的是，他將注意力，同時放在了樓逍上。

“或許這個自滿的軍閥期能取得一場勝利，但勝利的神并不會俯去親吻一個黃皮猴子。”

潘蓀納的話，代表了在場大多數人的想法。比起一個地方軍閥，他們還是認為，尼古拉二世的灰牲口們將取得最終的勝利。

哪怕沙俄曾經輸給了日本人，仍舊沒有人看好樓盛的軍隊。

于漩渦中心的樓家人，在樓逍跟隨部隊開赴滿洲里之后，面對諸多不懷好意的聲音，卻表現得十分平靜。

樓大帥除了每日理政務，余下的時間都在關注西邊送來的軍。連大總統發來的電報，也置之不理。更沒心思去和在報紙上長篇大論，誓言北六省軍隊必敗的混蛋玩意浪費口舌。

只在幕僚的建議下，發了一封通電了事。

通電的容只有八個字：守土，衛國，死得其所！

事實上，這封通電的容是經過了飾的。樓大帥的原話是：老子和俄國人干架，關這幫人鳥事！只要我活著一天，老子就別想如愿！

樓大帥這封通電一出，舉國嘩然，廣大國人士和青年學生，盛贊樓大帥為國軍人，樓大帥的聲，一時無兩。‘

大總統府發往大帥府的電報，戛然而止。

“看來，這場仗還是非打贏不可了。”樓大帥著頭，喃喃自語：“贏了，樓家就更上一層樓，輸了……”

混小子，可得給老子爭氣！

樓夫人依舊整日和姨太太們說笑玩牌，偶爾還會拉上錢師長和杜師長的夫人一起。樓六小姐過完年就要嫁進錢家，也可趁此機會多和未來的婆婆親近。自從六姨太被送去陪伴三姨太之后，樓七小姐突然變得安靜起來，再不會時刻彰顯的刻薄脾氣。不管是流于表面，還是真心改正，至，之前就一直想替外甥向樓家提親的杜夫人，看著七小姐的神是越來越和藹了。

李謹言卻突然忙了起來。

樓家的皂廠已經建，機也陸續到位。洋人的技師只負責安裝和調試，之后的生產，都要靠自己人手。

皂廠的經理是一個潘廣興的中年男人，個子不高，一口南方口音，說起話來，倒是頗有北方人的豪爽。他和兩個兒子都在樓大帥的手下做事，小兒子還在樓逍的獨立團中當兵，現在已經是個排長了。

李謹言對潘廣興的印象還算不錯，潘廣興看過李謹言給樓大帥的章程，知道這位言爺不簡單，言語間十分恭敬，不敢有毫的怠慢。

“潘經理，旁的話，我也不多說，只提兩點，”李謹言笑瞇瞇的說道：“第一，財務一定要清楚明白。若是在這上面出了問題，不說是我，大帥也不能容。”

李謹言刻意停了一下，見潘廣興點頭，才繼續說道：“第二，獎懲要分明。活做得好，做得多，就要賞，耍，就要罰。最好列個章程，在墻上，讓大家都明白。”

潘廣興神一，似乎有話要說，李謹言知道他要說什麼，也不等他開口，直接說道：“老祖宗有句話，法不外乎人，可咱們做生意的，不能只講人，還是要有個明確的規章，讓底的人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大家都行事一致，也就沒人會覺得你不講面了，對不對？”

話到這里，潘廣興也只得應下。

提前給潘廣興打了預防針，李謹言便一頭扎進了工廠里。按照他的計劃，皂廠的產品將分為兩大類，一類是機生產，定價兩分到五分，一類是純手工制作，據添加的香料和各種配料不同，價格從八分到兩角不等。李謹言特地請了幾個手工好的師傅，弄出了不致的模子，這樣，做香皂花就不用再拿刀刻，既費時間，又費材料。

皂廠的第一批品出來，李謹言特地借樓夫人的名義，給北六省軍政府的員夫人們，都送上了一盒特質的手工皂和一束包裝的香皂花。

每個香皂上，都印有一個圓形的標記，讓人一眼就能分辨出，這是樓家皂廠的產品。

名聲傳出去，不只本地商家，連外省的一些商人都慕名而來。

樓家皂廠的產品不僅質量好，而且比洋行里賣的還要便宜，滿打滿算下來，也不比一塊胰子貴上多，自然大歡迎。雖然也有貴的，但眾不同，恰好能滿足一些太太和有錢人“貴的才是好的”心理，李謹言自然不會和這些“大戶”客氣。

薄利多銷和吃大戶結合起來，當按照李謹言要求制作的第一份財務報告擺到樓大帥案頭時，樓大帥的下險些掉在地上。

就這麼個三五分的東西，竟然能賺這麼多？

國的皂廠還在起步階段，樓家皂廠現階段的產能也是有限，尚不會對天津和上海的兩家皂廠造沖擊，反倒是北六省的洋行，被李謹言搶了不生意。

不過，有樓家站在那里，洋行里的大班，也只能看得眼熱罷了。

機制皂會產生一些副產品，其中的甘油，比皂本的價值更高，用途極其廣泛，不過李謹言只盯著兩種，一種是護品，一種就是硝化甘油，炸藥！

制作炸藥是個危險的活，考慮再三，李謹言還是沒去找正忙著研制磺胺的喬樂山，而是通過季副找到了北六省軍工廠下屬火藥局里的人，把相關資料給了他們。只說用甘油制作炸藥，是喬樂山提出的。喬樂山這個柏林大學化學系高材生的旗號很好用，反正他國語也說不利索，李謹言不擔心他揭穿自己。

火藥局的人必然要向上面報告，樓大帥得知后，特地讓財政撥付了一筆款子，當做研究費用。

李謹言忙得腳不著地，可他還是覺得時間迫。

滿洲里的事，給他敲響了一記警鐘，落后就要挨打，國家貧弱，就誰都敢欺負你！

他沒軍事才能，也沒政治手腕，唯一能做的，就是辦實業，賺錢！

他就不相信了，有錢了，還有什麼做不到？等他左右手各抓一把金條，背后扛著一麻袋大洋，砸得洋人滿頭包，還買不來想要的機和武？！弄不到想要的人才？！

就算日本小矬子再像歷史上那樣，想方設法的阻攔西方向國出口武，大不了自己造！

日本為什麼早早就打東北的主意？

最大的原因，就是為了這里的資源！鞍山本溪的鐵，鶴崗阜新的煤，大慶遼河的石油，只是想想，李謹言都覺得熱沸騰。

不過，在忙著賺錢大計的時候，李謹言也沒忘記，讓李秉把布莊里積存的棉花和土布都找出來，開始制作穿在軍裝里的坎肩和護膝。

雖然兵哥們冬季的軍裝都是棉，可想起滿洲里鄰著西伯利亞，李謹言就覺得，穿再多都不會多暖和。

第一批坎肩和護膝做好后，李謹言讓季副送去了后勤部。

由于一師和二師開拔得太過匆忙，后勤資并沒有立刻到位，這段時間，從齊市到海拉爾的火車全部被軍方征用，騾馬也征集了一大批，都用來運送資。

姜瑜林看到季副送來的東西，下，“這是帥夫人送來的？”

季副點頭說道：“是。不過帥吩咐了，要稱呼言爺。”

姜瑜林沒管季副說什麼，直接拿起一件坎肩套在上，又拿起護膝比劃了一下，“乖乖，都是棉花的，真厚實。這得多錢。”

當天，李謹言送來的“保暖產品”就被裝上了火車，后勤部的部員特地告訴了護送的兵哥：“這是帥夫人送來的。”

兵哥鄭重點頭。

樓帥已經隨一師的先頭部隊抵達了海拉爾和滿洲里界。遠遠就能聽到從滿洲里方向傳來的炮聲，震耳聾。

“這是老子的炮。”

一個獨立團的營長側耳聽了一會，咂咂：“聽這靜，得是105口徑以上榴彈，廖習武這是把老子急了。”

樓逍沒有說話，而是立刻整隊，騎兵上馬，步兵列隊，“加速前進！”

正如那個營長說的，戍邊軍的確把俄國人急了。

駐守滿洲里的戍邊軍是一個加強團，滿打滿算不到一千五百人，現在，連文書都拿著槍上來了，要是援軍再不到，這點人代了不要，把老子放進來，才是要命！

俄國人已經搶了滿洲里車站，若是再被他們沖破了最后一道防線……

廖習武不敢往下想了。

炮聲停了，前方卻沒出現那一片悉的灰，而是傳來了陣陣馬蹄聲。

廖習武的臉一變，邊的參謀也是神駭然。

“哥薩克！”

常年戍守邊境的戍邊軍，對這群騎著馬，背著騎槍，揮舞著馬刀的哥薩克并不陌生。

參謀的聲音幾乎變了調：“團座，守不住了，守不住了！咱們就剩不到三百個弟兄了！一個沖鋒，就全代了！”

廖習武咬著牙，臉上的都開始抖。一把扯過參謀的領子：“守不住也得守！”

甩開參謀，廖習武大吼一聲：“傳我的令，誰敢后退，老子崩了誰！”說著，將邊的幾枚手榴彈全都綁在了上，“子彈沒了，拉弦！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一個！”

馬蹄聲越來越近了，已經能看到被雪照亮的馬刀，能聽到哥薩克人騎在馬上的呼哨。

幾個文書的臉上已經沒有了，防守的陣地上出現了死一般寂靜。

隨著那片可怕洪流的近，槍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