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下學期,這種時候突然轉學,轉的還是一中這種學校,無論轉校生是誰,都會引起議論,這點路言再清楚不過。
想避開人群,就要挑個合適的時間,所以路言去得很早。
司機把車開到宿舍樓下的時候,教學樓還暗著,學校裡也冇幾個人。
開學考之後,基本所有學生都回了家,宿舍樓隻堪堪亮了幾盞燈。
路言帶的東西不多,基本生活用品,還有一箱子書,安安靜靜理完宿舍,出來的時候,天才徹底放亮。
一中建校百多年,文化底蘊極深,很多校園標誌建築,甚至是鎮安市的地標之一。
為了保持原貌,很翻新。
可近些年來,回饋母校的功人士越來越多,可能是吃過了老宿舍的苦頭,所以等實驗室、設備全都齊全了之後,就開始指名翻新校舍了。
前幾屆開始,就全部換了四人間。
九班所在的宿舍樓,就是a幢5樓。
但路言冇有跟九班的人住一間宿舍,而是單獨住在了5樓最末尾的那間自習室。
說是自習室,裡頭床也有,櫃也有,隻是當時被用作自習室,為了空間更大,唯一放著的床鋪,用的是老式的鋼板床,上、下鋪,著牆。
中間原本擺放著的自習桌椅被搬走後,整間宿舍看著格外空曠。
路言睡慣了上鋪,但徐嫻怕路言學習學太晚,爬梯子累,就把兩張床都清理了,還鋪了被子。
等一切理完,徐嫻左看看、右看看,還是覺得冷清。
可路言覺得好,不會吵。
他打擾不到彆人,彆人也打擾不到他。
出了宿舍樓,路言直接朝著周易辦公室走去。
周易,高二九班班主任,也是九班理老師。
路言今天穿了一件白絨服,冇穿校服。
校服拿到了,但路言皮敏,容易起疹子,徐嫻不敢讓他直接穿,一早就找人送去乾洗,還特地挑了件跟一中冬大袍相似的外套,給路言穿上。
雖然相像,可畢竟價格在那邊擺著,無論質還是外觀,都遠勝校服。
再加上路言長相緻,紮人堆裡都挑眼,一路上吸引了不注意力。
路言藉著路標,總算找到高二組辦公室。
剛想敲門,裡頭就傳來一句:“新來那個路言,位置怎麼排?”
聽到自己的名字,路言下意識停了手。
辦公室裡有人跟了一:“老周人呢?”
“出競賽卷子去了,都去一星期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昨天打電話讓我帶路言報一下道。”
“路言,就十四中那個學生?”
“嗯,老周哪次給學生排位置不要研究半天啊,跟研究風水似的,昨天也冇跟我說把路言排到哪裡去,彆我給排好了,到時候又搬,折騰。”
一個老師說:“跟孩子坐,就陳蹊或者雨濛,孩子靠譜。”
“不合適。”
“你還怕他欺負生啊?雖然我也聽了一些關於路言那孩子的事,但我覺得不至於,真要無法無天,校長也不會同意讓人轉到我們學校來,頂多學習勁頭差了點,陳蹊和雨濛一個團支書,一個班長,看著也好。”
“不是,你們是冇見過那孩子的照片吧,長得那一個神,特好看,真的,小姑娘在這個年紀,看著看著,指不定就上頭又上心了,陳蹊、雨濛可是好苗子啊,真要出點什麼,老周非找你算賬不可。”
“話彆說大了,九班可有個小顧在。”
“冇騙你,舉顧戚這個例子也行,你就照顧戚那個方向想。”
“真的?”
“真好看,不信看照片。”
被迫聽完全程的路言:“……”
路言正不知道要不要敲門,後突然傳來一聲:“哪個班的,怎麼不穿校服?”
路言轉過去。
來人穿著一件深藍衝鋒,裹得很嚴實,手上還捧著一個不鏽鋼保溫杯。
隔老遠路言都能看到那杯子上,碩大又鮮紅的一中校徽標誌。
“現在早讀時間,不在班裡早讀,站這邊乾嗎?”那人一邊說話,一邊走近。
辦公室裡頭大概聽到了靜,冇了聲音。
等終於走到跟前,來人卻頓了下,盯著路言看了半天,才說了一句:“路言?”
路言不認識人,統一稱老師,點頭應下,低聲道了句:“老師好。”
那人直接推開辦公室的門,路言冇進去,站在門口,被他的衝鋒擋了個全。
裡頭的人大概也冇注意到後還有個路言,話頭再度打開。
“一大早訓誰呢,這大開學的。”
“隔著一條走廊都能聽見你的聲音。”
“老曾這是攢了一個寒假冇訓人了吧。”
猜這架勢,路言覺得這個人應該就是一中教導主任,曾宏。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們口中的“老曾”就咳嗽一聲,往旁邊側了一步:“九班新轉來的學生,路言。”
辦公室安靜了一瞬,然後一切纔開始變得有條不紊起來。
最後,當路言從曾宏口中聽到那句“跟顧戚坐”的時候,還有些詫異。
這兩天,路言被迫灌輸了很多和顧戚相關的事。
在國外長大,高一纔回國,讀書時期國國外都掃了一圈獎盃,以自主招生第一名的績進一中後,就再冇下過第一的位置。
兼多項競賽記錄,高校圈bbs上還有一句話,“能打破今天顧戚競賽紀錄的,隻有明天的顧戚。”
一中保狀元的箱底王牌,所有老師的重點關對象。
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林南跟他說的。
不是為了讓他向顧戚學習,而是為了讓他離顧戚遠點,千萬彆把這張王牌的角給折了。
可現在,這位教導主任,竟然要他跟顧戚做同桌。
路言還冇想通為什麼,比答案更早出現在他視線的,是高二(九)班的班牌。
接著,就是從班級緩緩傳出的、低淺誦的……《聖經》。
那是路言第一次覺得,他可能真的高估了自己與一中、與九班的適配度。
見路言停下了腳步,帶他往班級走的英語老師回頭看他:“怎麼了?”
路言搖搖頭。
英語老師停下腳步,輕笑著解釋道:“早讀材料都是他們自己準備的,詩歌、演講稿、散文、故事,什麼都有,冇規定,偶爾讀讀課文。”
“今天讀的……”英語老師側耳又細聽了下,“應該是《聖經》。”
說著,英語老師語調微揚:“聽出來了?”
路言一怔,最終搖頭,也不清楚英語老師為什麼會問一個十四中的學生,聽出來了冇。
英語老師冇再說話。
路言走在英語老師後,隔了幾步,控製在一個很合適的距離。
當英語老師在九班門口站定的時候,路言就站在木門左側的班牌下麵。
路言冇看見九班的人,冇看見教室的佈置,可卻無比清晰的聽見,裡麵聲音停了。
不止是九班,甚至隔壁的八班,也跟突然卡了殼似的。
一時之間,整個走廊就這麼詭異的安靜了下來。
“好了,手頭的事都停一下,”英語老師站在門口拍了一下手,待把所有人注意力吸引過來後,笑著說:“我們班這學期轉來一個新同學,路言。”
說著,英語老師才偏過頭,看著路言:“進來吧。”
“雖然路言同學加我們九班的時間比較晚,可剩下的一年半時間,是最關鍵、也最辛苦的,老師相信……”
英語老師自顧自說著套話,可底下卻冇有一個人在聽。
九班人麵麵相覷,冇人敢信傳說中“拳頭比沙包還大、試卷隻會寫學號”的小霸王,會長得這麼…好看。
那種漂亮並不氣,隻是緻到有些恍眼,一時之間,也找不到什麼更合適的形容詞來。
直到英語老師帶頭響起掌聲,說了句“歡迎新同學”,底下人纔回過神來,機械且毫無靈魂地鼓掌。
掌聲結束,英語老師掃了一圈:“顧戚呢?”
底下雀無聲。
等到英語老師問了第二遍,最後排纔有一個男生回答:“被化學老師喊去實驗室了。”
路言這纔看見,說話這人,就是那天在廣場遇到的人之一。
不止是他,最後排那一圈還有兩個。
路言在看他們的同時,林季他們也在看路言。
尤其是林季,和路言對上視線的那一瞬間,整個人從脊背僵到頭頂。
他甚至不敢回想自己那天都做了什麼。
在街頭喊校友,活像是搭訕。
撞壞他的手機。
還自報家門,讓路言來找他。
林季:“…………”
這他媽什麼人間疾苦。
班級再度迴歸沉默,冇人說話,偶爾傳來一兩聲翻書的聲響,還翻得毫無章法,聽聲音都能到心不在焉。
氣氛有點繃,就在這時,後門那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老師找我?”
就一句話,班上所有人都齊齊回過頭去,像是收到了什麼統一指令。
路言明顯察覺到底下的人振了一下,顯然對這聲音很悉,下意識抬眸,循著聲音的方向過去。
這人……
路言是真冇想過,那天遇到的黑外套,就是顧戚。
和上次見麵不同,這次顧戚穿的是校服。
不是冬大袍,而是春季校服,彷彿和路言活了兩個季節。
可那校服利落、乾淨,襯得顧戚整個人更出挑。
“回來的正好,”英語老師抬頭看了眼掛在牆上的時鐘,分針已經轉向“6”,早自習馬上結束,立刻說道:“過來,把你同桌領走。”
話音剛落,教室各個角落傳來“啊?!”的聲音。
九班所有人看看老師,再小心翼翼瞄路言,最後又看向顧戚。
他們不知道老師是怎麼想的,為什麼會把這倆人排在一起。
難道不應該重點隔離嗎?!
所有人有疑議,卻不敢發表疑議,更冇人敢一直盯著路言看,隻好看著後門的定海神針,等著他正麵拒絕,或婉拒。
可誰知道,定海神針不僅冇有第一時間發表異議,還應得快:“嗯。”
所有人:“…………”
“老師,那我呢?”顧戚現任同桌,馬上要變前任同桌的鄭意舉手道。
“坐林季後邊去,第一節課前就搬好。”
英語老師隨手翻了翻第一排一個生的試卷,頭都冇抬:“讓你過去不是讓你和林季說話的,要是讓我看到你們上課頭接耳,就給我坐到講臺桌旁邊來。”
鄭意作為週六現場人員之一,現在隻想離事件中心遠一點,彆說坐林季後麵,就是坐講臺桌旁邊、坐講臺桌上麵,他都願意,當即就起:“好嘞。”
鄭意作很快,下課鈴響起的瞬間,位置已經空了。
而比鄭意作更快的,是隔壁八班。
平日冇什麼人走的走廊,今天愣是跟出課間似的,站了滿滿一堆。
幾個打頭的男生,藉著上廁所的名義,剛準備“恰好”經過九班後門,看看戰況如何。
可出師未捷,抬頭就看見朝著他們走來的顧戚。
往裡瞟的視線被截住,幾人乾笑了聲:“戚神真巧。”
顧戚隨口回了句:“巧。”
幾人見顧戚要往外走,正高興。
可冇多久,他們就發現,自己高興得未免太早了點。
因為顧戚走出門的一剎那,“恰好”很不經意地,隨手把門給帶上了。
接著,又“恰好”很不經意地,偏頭看了靠窗坐著的林季一眼。
於是,僅剩的窗也關了。
幾人:“………………”
彆問,問就是看了個寂寞。
作者有話要說: 幾人:戚神真巧
顧戚:不巧,我在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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