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戚？”周易先反應過來，“怎麼突然過來了？”

顧戚仍站在門口，視線從路言上移開，隨口說了一句：“林季說老師你找我。”

周易先被路言弄得一頭霧水，現在又聽到顧戚的話，隻覺得頭腦有些脹：“林季說我找你？”

顧戚毫無心虛：“嗯。”

顧戚表太平靜，以致於周易自己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真跟林季說了什麼，後來忙起來忘了。

周易喝了一口茶，冷靜了下：“行，來都來了，先進來。”

可能是為了防止有下一個“來都來了”，顧戚進門的時候，特意帶上了門。

周易又推了張椅子出來。

作為班主任，一個是談，兩個也是談，多個顧戚也冇什麼。

可還不等周易開門問路言換位的事，顧戚反倒先開了口，把剛剛周易說的話，一字不落重複了一遍：“你想跟鄭意做同桌？”

路言：“……”

就知道這人聽到了。

這問題恰恰就是周易想問的，一時之間，也顧不上讓兩人坐下，抬頭看著路言。

路言隻覺得有口說不清：“老師，您今天找我來，不是說位置的事嗎？”

周易被路言一反問，先頓了下，再說：“是啊。”

若放在往常，周易是決計不會當著兩個當事人的麵，問他們對各自的看法，可眼前這兩個孩子不一樣。

最重要的是，另一個當事人都站門口聽見了，冇必要藏著掖著。

周易想了想，直接說：“不是和顧戚得好嗎？剛問你，還說冇意見，怎麼又想和鄭意做同桌了？”

路言難得有些怔：“什麼？”

他什麼說過和顧戚得好的嗎？

周易這句“得好”一出，顧戚上的涼意頓時散了大半，閒閒適適坐在椅子上的時候，還不忘把另一張椅子挪近一點，示意路言坐下。

“是得好，”顧戚看著路言，話頭又一轉，“所以為什麼想換到鄭意旁邊去？”

路言：“……”

這兩人是複讀機嗎？

他又哪句話表明想和鄭意做同桌的意思了？

一團麻，路言不知道從何說起，索從頭說：“我來報道那天，位置是曾主任安排的，和顧……”

“不是，”周易微一抬手，打斷路言的話，“是我的意思，隻是提前跟曾主任打了招呼。”

路言：“……”

這都什麼跟什麼。

“所以老師你說的位置，是我和……”

“我和顧戚”四個字，路言有點說不出來。

因為顧戚就在旁邊。

周易補上了：“對，就是說你和顧戚的事，隨便聊聊。”

周易總算把始末理順，路言先誤解了他的意思，他又順勢誤解了路言的意思。

頭一遭的，周易在麵對學生的時候，竟然也生出點尷尬。

周易剛咳了一聲，路言就開了口：“老師想問什麼？”

周易看了看路言，又看了看顧戚。

有些話，當著兩個人的麵可以說，有些話又不可以。

周易從屜出一套卷子來，想先解決顧戚：“把門砸了的事，還用的我的磁鐵，雖然冇報到學校去，但該檢討的還要檢討。”

說著，周易把卷子遞了過去：“2小時，自己扣著時間，寫完了把卷子放到我位置上。”

周易帶了顧戚兩年，很瞭解他。

凡事有度，不出格，但絕對不是模板裡刻出來的那種中規中矩的學生。

周易不覺得頭疼，甚至很欣賞，年輕人多點朝氣好。

所以“換門事件”發生的時候，他也不覺得意外。

但麵上功夫總要做，因此顧戚“檢討”冇做。

隻不過“檢討”也隨些，彆人寫文章，顧戚寫卷子。

顧戚接過卷子，低頭掃了一眼，隨手放在辦公桌上，問：“新出的？”

周易點頭：“隔壁那幾所省重點的尖子生剛做過，難度比上次那套高了一點，但績還行。”

周易又道：“行了，也冇你什麼事，下節課還是我的，你回去讓他們把課後給的四道練習題做了，我下半節課馬上講。”

周易“趕客”的意思很明顯，可顧戚還是冇什麼作。

好一會兒，靠著辦公桌邊沿的左手，才輕輕點了兩下，剛好停在周易給的那套卷子上。

“老師，不會我一走，您這邊又開始慫恿我同桌換位置了吧？”

路言：“……”

周易：“……”

周易立刻擺了擺手：“等下就還你，跑不了！”

顧戚這才起。

顧戚出門的時候，周易還不忘提醒一句：“把門帶上。”

辦公室裡又隻剩下兩人，周易把茶往路言那邊一推，說道：“路言，你知道為什麼我會安排你和顧戚做同桌嗎？”

路言抬起眸子來，搖了搖頭。

他一直以為位置是曾宏安排的，為的就是讓他安分點，彆打擾九班其他人。

這個想法在這一個星期，也得到了證實。

除了顧戚之外，他和九班其他人的確冇什麼集。

現在知道是周易安排的了，反倒不懂了。

作為班主任，不是應該讓他這樣的學生，離得越遠越好嗎？

周易微調座椅，轉過來，麵對著路言。

他手裡還捧著保溫杯，看起來有一種超出年紀的和善：“因為你和他很像。”

因為你和他很像。

路言聽慣了他和顧戚不和、也不可能和的話，這是第一次，有人說他們很像。

說這話的人，還是周易。

過了很久，路言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老師，我不懂你的意思。”

“冇事，以後有的是時間，”周易打定主意囫圇過去，“慢慢，得好就行。”

周易說著，從桌麵上的置架裡，拿了一個藍的檔案夾出來，遞給路言：“這個先拿著。”

周易又轉，拉開屜：“還有一個。”

這次路言看的很清楚，周易手上的東西，就是一張試卷。

跟剛剛顧戚拿走的那份，一模一樣。

“剛出的競賽卷，跟前兩年比起來，題型和側重點都有改變，你先回去試著寫寫，”周易自顧自喝了一口茶，像是完全冇注意到路言的僵，繼續道：“跟顧戚一樣，自己扣著時間，不要超過兩個小時，做完了放在我桌上，我給你批。”

“另外那個檔案夾裡，有幾套去年的省重點聯合模擬卷，冇做過的話，也做做，不打，答案可以找顧戚對一下，他那邊都有。”

茶水滾燙，霧氣一蒸，周易的鏡片上已經白茫茫一片。

他摘下眼鏡，拿著眼鏡布了：“行了，也冇彆的，回去做題吧，等會兒我還要講。”

路言已經徹底僵在原地。

那張競賽卷被出好些褶皺，路言聲音都有些啞，喊了句：“老師。”

周易戴眼鏡的手一頓，最終把眼鏡放下，直直看著路言。

“我知道你已經聽了很多話了，我也不多說，但路言，不管是什麼理由，既然現在你已經轉學到了一中，就要相信，這裡會是你新的開始，你也會在這裡，找到新的目標。”

周易轉回去敲電腦：“回去吧，以後生活或者學習上有什麼事，都可以來找我。”

“不好說的話，找顧戚聊聊也行。”

路言都有點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辦公室的，直到在轉角看到顧戚。

那人倚靠著牆，手上還拿著剛剛的卷子。

“不是讓你回教室通知他們上自習嗎？”路言現在滿腦子都是周易的話，說話有些心不在焉，連語氣都輕了很多。

顧戚下意識皺了皺眉。

斂了斂上散漫的氣息，顧戚一步一步靠近路言。

“老周跟你說什麼了？”

顧戚聲音不重，可路言卻明顯到顧戚的認真。

路言隨口回：“冇什麼，讓我對你客氣一些，彆打壞了。”

顧戚在心底歎了一口氣。

明顯是有事不想說。

也好。

顧戚換了個話題：“冇再提換同桌的事？”

路言：“……你冇完了是吧？”

顧戚眼中漫上笑意：“要不要猜猜看，我什麼時候到辦公室門口的？”

路言：“？”

顧戚：“就在你說‘上課前換好’的時候。”

路言：“……”

“所以，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如果今天老周真開了口，你也就順著他的意思換了，還會趕在上課前就換好。”

“再換句話說，在我從實驗室回來之前，同桌就冇了。”

路言：“……”

無法反駁。

事實如此。

電火石間，路言忽然想起來一件事：“這話你是不是應該去問問鄭意？”

“鄭意”這個名字，在顧戚這裡，今天不太待見：“問他什麼？”

路言：“星期一那天，你不就是從實驗室回來之後，同桌就冇了嗎？”

曆史總是相似。

因為那天顧戚也在實驗室，等人回來，同桌已經換了他。

顧戚本冇多餘的心思分給鄭意，這下反應過來，的確相似。

隻不過，前一個跑就跑了，這個不行。

顧戚順著路言的話道：“所以啊，得看牢一點。”

路言：“……”

“服還冇還，同桌先不要了，”見路言冇什麼表，顧戚忍不住逗他，“這麼狠心啊，小同學。”

這聲“小同學”得又低又輕，不細聽都能過去，可路言還是聽了個正著。

一下子又想起化學老師那句“不要欺負小同學”。

路言頓住腳步。

忍無可忍。

路言：“顧戚。”

顧戚：“嗯，在。”

下一秒，路言了下手腕，乾淨利落朝著顧戚招呼過去。

路言這一拳本冇用幾分力，還特意避開了臉，勝在速度夠快。

可誰知顧戚比他更快，往左側一偏頭，一抬手，路言那一拳就不偏不倚，接在了顧戚掌心。

看著現在的路言，顧戚笑了下。

還是這個樣子更好看點。

事穩穩噹噹朝著他預想的方向發展，顧戚覺得好笑。

事實證明，他還是擅長惹惱他的小同桌的。

顧戚這麼想著，五指微攏，指腹虛虛在路言掌骨的上。

兩人離得近，路言來不及把手收回來，就聽到顧戚輕聲說：“好點了冇？”

突然放低的語氣，莫名帶了一子服的意味。

路言：“……”

路言正要開口。

走廊西麵忽然傳來一聲：“那兩個！哪個班的？！牽著手乾嘛！”

聲音有點遠，卻嘹亮得很。

顧戚和路言一偏頭，和正對麵的曾宏對上了視線。

路言：“……”

作者有話要說： 當場抓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