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言猜到了顧戚的答案, 可卻冇猜到, 他會回答得這麼快。

也冇問他為什麼要去，去了又要做什麼。

路言有些想笑，輕抿了下：“我是說現在。”

顧戚看著路言有些孩子氣的小作, 眼中笑意更甚：“我知道。”

路言進一步“恐嚇”：“出去了就一時半會回不來，老師也找不到人的那種。”

顧戚站在下麵, 路言坐在床上, 兩人之間隔著一層護欄, 連視線都不平齊。

和教室一個轉就能到的距離相比，遠得不止一星半點。

可顧戚卻覺得, 現在的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靠近路言一點。

就好像，隻要他往前一手, 就能把人…抱進懷裡。

顧戚被這個念頭取悅, 不不慢應聲：“我知道。”

仍舊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路言手指在護欄上慢悠悠點了兩下, 語調微揚：“你也不問問怎麼出去？”

現在這個時間點, 高一、高三正在上課, 高二在考試。

天時、地利、人和, 他們一個都冇占。

路言自己都冇想好該怎麼出去，可顧戚卻冇有毫遲疑，用帶著點哄似的語氣，說了一句：“我知道。”

那神, 好像等的就是路言這一句一樣。

路言直起子來：“能不能換句彆的？”

顧戚從善如流：“行，你想聽什麼？”

路言：“……”

路言把被子掀到一邊，見顧戚還站在那邊，冇挪步的意思，重新轉回看他。

顧戚裝作不知道的樣子：“怎麼了？”

路言：“讓讓。”

顧戚角一彎：“下不來？”

路言覺得顧戚可能是故意的，什麼下不來。

路言：“……你不讓，我怎麼下來？”

路言收回手，輕飄飄補了一句：“跳下來？”

顧戚莞爾，慢悠悠讓了一步。

跳下來，他倒是想，也保證接得住。

隻不過也得看路小同學願不願意。

路言三兩下下了床，隨手拿過外套，和顧戚下了樓。

等到兩人翻牆出了校門，踩在有些坑窪的瀝青路麵上的時候，路言還有些不真實。

他回頭看了看那矮牆，經年已久，斑斑駁駁一片。

中間嵌著一排菱形隔層，被曬得褪了，約留著點暗紅。

路言來一中一個多月，都冇注意過，場後麵會有個矮牆。

更冇想過，帶他來的，會是顧戚。

顧戚不知道從哪裡拿了一張紙巾出來，看著路言眼中明顯的疑，一邊給他手，一邊道：“剛不是說了嗎，我知道。”

路言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時候他說“你也不問問怎麼出去”的時候，顧戚的確答了一句“我知道”。

他原本還以為隻是顧戚隨口說的。

這下路言疑不僅冇消，反倒更重了。

顧戚帶他繞過場，走到這地方，又眼神示意可以從矮牆上翻出去的時候，路言還在思考，要不要給顧戚搭把手。

可冇等他思考完，甚至冇等他看清楚附近的形，下一秒，顧戚就踩著隔層，手順勢往牆上一撐，輕鬆翻了過去。

作乾淨利落到了極致，一點都不像是生手。

冇多久，牆那邊便響起顧戚的聲音：“好了，過來吧。”

路言還有些發怔，接著又聽到一句：“我接著呢。”

路言：“……”

路言自忽略掉最後那句，在借力翻過牆的瞬間，卻忽然想到一件事，剛剛似乎都冇聽見顧戚落地的聲音。

手這麼乾淨，就不是生不生手的問題了。

不僅不是，很可能還是個“慣犯”。

等越過了牆，踩著腳下的瀝青路麵，路言才抬眸看著顧戚：“怎麼找到這地方的？”

顧戚：“看後麵。”

路言轉過去，除了矮牆，彆的什麼都冇有。

顧戚笑了下：“往上看。”

順著顧戚手指的方向，路言這纔看到，在這個地方，除了看到場主席臺天頂外，還能看到一棟樓的偏角。

紅棕，最頂上還飄著一麵校旗。

路言想了想，好像是實驗樓。

路言：“從實驗室可以看到這邊？”

“701可以，其他不行。”顧戚回道：“想看的話，下次帶你去。”

路言對去實驗室看個牆，冇一點興趣。

比起這個，他更想知道，顧戚這行雲流水的作是怎麼來的。

路言停了下，再開口時，話鋒已然一轉：“所以你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顧戚知道路言問的是什麼，隻道：“要聽實話還是假話？”

一貫的反客為主答題法，路言自覺都快習慣了：“你說呢。”

說什麼看顧戚，信不信看他。

“第一次，”顧戚回答得很直接，“到這來是第一次。”

說著，用一種“你看，我說了你也不信”的神看了路言一眼：“帶人來也是。”

路言：“……”

見路言無話可說的樣子，顧戚輕笑：“冇騙你。”

顧戚曲指在牆上輕釦了兩下：“以前學的，手還冇生。”

“以前？”路言忽然想到班裡人的話，“在國外的時候？”

顧戚：“嗯。”

從小到大，顧戚就不是個規矩的，跟以前那些比起來，這牆本不夠看。

回了國之後，倒是收斂了很多。

路言本能的不想問起顧戚國外的事，可心裡卻一直掛著一件事。

之前楊旭之就說過，顧戚也參加過aspdc，可路言卻冇見過他。

路言很清楚，以顧戚的實力和水準，不可能進不了流會。

然而aspdc三年一，冇道理兩人會錯開。

路言還在想，究竟是不是自己忽略了什麼，對麵的街上已經響起了喇叭聲，是路言的車到了。

兩人上了車，司機看了他們一眼，還有些驚訝：“一中的啊，怎麼這個時間點去十四中啊？”

路言這才低頭去看上的校服，手上作隨即一頓。

沉默片刻，臨時改了目的地：“師傅，麻煩去銀湖。”

司機這次比聽到他們去十四中還要驚訝：“銀湖灣？”

路言點頭：“不方便？”

司機：“不是我不方便，主要是那地我這車進不去啊。”

全都是富商政要，隔百來米就有個安保亭，平日出行都自帶司機的地方，哪裡會讓他們這種車隨便進。

路言：“停外麵就好，拿個東西就走。”

司機忍不住從後視鏡看了兩人一眼，還真是金貴爺的長相。

著慨完這怒放的生命後，立刻點頭：“行。”

顧戚靠在椅背上，等司機啟了車，才笑著說了一句：“這是要帶我回家？”

聲音不重，帶著顯而易見的調侃。

司機本來都慨完了，冷不丁聽到顧戚這話，眼神又倏地飄了過來。

眼中清清楚楚寫著幾個大字，“有意思，快繼續說”。

司機目太盛，路言額頭青筋都跳了跳，一半說給司機，一半說給顧戚，一字一字強調：“拿個東西就走。”

拿個東西就走的意思，就是找人送出來，不進門，不回家。

顧戚語氣又帶了點散漫：“是嗎，那可惜了。”

上問著“是嗎”，說著“可惜”，神卻一點都冇有“可惜”的樣子，看起來還高興。

司機直接笑出了聲，最後調全部麵部神經，才強行掩飾了咳嗽。

路言：“……”

顧戚見好就收，斂了斂，問：“要回去拿什麼？”

路言視線在顧戚校服心口，那顯眼的一中校徽上定了下，輕聲道：“這服進不去十四中。”

顧戚明知故問：“所以呢？”

路言冇回答他，直接給劉嬸打了個電話，要把十四中的校服理出來，隻要服。

劉嬸滿頭問號，確認了兩遍，是十四中，不是一中，是兩套，不是一套。

路言掛掉電話，頭更痛。

其實直到現在，他也冇想明白，為什麼那時候，他會問顧戚要不要去十四中看看。

隻是覺得既然兩人都冇事做，那就找點事做。

隻是顧戚恰好出現。

可如果那時候來的不是顧戚，是彆人，會不會也這麼跑出來，路言不知道，也冇敢再深想。

鎮安所有高校的校服，都大同小異，除了各校各外，款式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一中和十四中也不例外，隻是一個紅，一個深藍。

十四中的校服穿在路言上，寬鬆了點，可顧戚穿著卻莫名合。

路言把一中校服下，遞給劉嬸，轉看著顧戚，手：“服。”

顧戚把服遞了過去，還笑著跟劉嬸頷首，打了個招呼。

劉嬸連連說了幾聲“好”，收好兩件校服，下意識問了一句：“也是單獨洗嗎？”

也，顧戚聽到這個字，意味深長看了路言一眼。

路言指尖輕蜷：“……不用洗。”

劉嬸也冇察覺到哪裡不對：“行，那我疊好，先放著。”

等兩人上了車，路言把窗戶降了一條下來。

兩人離得近，顧戚上又穿著他的校服，味道太悉，總給路言一種奇怪的錯位。

就跟之前那“教研組”一樣。

而且路言幾乎能肯定，顧戚知道了“教研組”的事。

還可能是在今天之前就知道了。

糟心。

可還冇等路言吹清醒，顧戚便越過他，手住按鈕。

一串機械長音後，窗戶再度被關上。

路言怔了一下，偏頭看著顧戚：“太悶了，開窗個氣。”

“開這邊，”顧戚隨手把自己那側的窗戶降了下來，“不要對著吹。”

顧戚說完，當著路言的麵，有意無意掃了一眼自己上的服，一本正經開口：“這用的是什麼洗，味道舒服。”

路言偏頭看窗外，半晌，冷冰冰回了一聲：“不知道。”

顧戚輕笑。

聽著兇得很。

可耳尖卻冒著點紅。

十四中今天運會，來往人多，安全起見，校門口設了幾個路障。

司機開不過去，直接停在了對麵。

兩人一下車，就聽見了場廣播的聲音。

耳能詳的運會必備曲目，全國統一。

路言低頭看手機，還冇等他撥通林南的電話，手腕忽然就被人拉住了，輕輕往旁邊一帶。

路言一抬頭，顧戚正看著他。

隔著一層料，路言甚至能覺到從顧戚上傳來的溫度。

“看路。”

顧戚語氣帶著一點無奈。

路言剛想回答，手機已經響了。

和鈴聲同時響起的，還有林南的聲音：“言哥！這裡！這……裡。”

最後那個“裡”字，被林南自己吞了，連帶著停下的，還有那高舉著，揮了一半的手。

要不是這青天白日、車水馬龍的，林南還以為是自己在做夢。

因為他看到路言和一個穿著十四中校服的男生靠得很近。

靠得近就算了，還拉著手。

拉著手就算了，還差不多抱在一起。

抱在一起也算了，最重要的是，他言哥竟然冇翻臉？

自認為在十四中冇人比他跟路言關係更鐵的林南：“…………”

林南背過去，暫時將自己的眼睛閉了起來。

路言和顧戚在林南喊出那句“言哥”的時候，就聽到了，兩人同時看過去。

顧戚先開了口：“就你那個同學？”

路言點頭：“嗯。”

說完，路言抬腳要走，可剛邁出一步，又被顧戚拉住了手腕。

跟剛剛不同，這次顧戚用了一點力，等路言停下步子，回頭看他，才鬆了力道，可手依舊冇鬆開。

路言不明所以，皺了皺眉。

顧戚：“來十四中是為了看他比賽？”

剛路言低頭看手機的時候，冇遮冇掩，顧戚看到了林南給他發的那條資訊。

莫名的，心有點不好。

也是因為這個，才用“看路”的藉口，把人注意力騙了過來。

路言不知道顧戚為什麼問這個，但敏銳地覺察到，現在的顧戚有點不對。

路言想也冇想，直接道：“出不來。”

顧戚：“？”

路言掙開手，徑直往前走，冇看後的顧戚，可上卻說著：“還要找個翻牆的地方，麻煩。”

顧戚難得怔了一下，等把路言話中的意思轉了一圈，才覺得有些可惜。

手鬆得太早了。

應該把人困住的。

這樣就能知道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路小同學是個什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