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像‘hello’、‘bye’這樣簡單的英文單詞,從小學生裡說出來並不算困難。
但從傻子裡冒出來,就多多有些詭異。
蘇言轉頭看向周景:“周老師,我越來越覺得愣子不簡單了,他真的是傻子嗎?我看不太像啊……”
“這跟我們沒有關係。”周景繼續整理講臺上的東西。
“嘖嘖,周老師還是一如既往地無……”
蘇言搖頭慨了一句,便拿著自己的書準備離開教室,臨走的時候餘瞥到窗外的傻子正穿秋水般的看著周景,心道若傻子真的聰明,也不會看不出周景對他的嫌棄,那句英語估計就是他聽順耳了下意識的模仿而已。
待蘇言走後,周景的眼神不控制般的朝著窗外看去,恰巧傻子也在看周景,兩人的眼神就這麼不期而遇的撞在一起。
周景下意識的心頭一。
哪怕曾看過這張臉千遍萬遍,再次看到的時候還是能擾他的心緒。
蘇言一直覺得他對傻子的嫌棄很莫名其妙,但只有周景自己才知道,那本不是嫌棄,而是逃避。
周景從殷向北上獲得的教訓太多,以至於現在想起,心裡還會有如颱風過境。
從N市躲到山裡,周景曾以為自己已經徹底遠離了殷向北,卻沒想到殷向北也因為一場車禍差錯的來到這裡。
可笑的是,殷向北還失去了所有的記憶。
連他最喜歡的周宜都忘了個乾乾淨淨,更何況是周景這個替代品。
想到這裡,周景忍不住苦笑了一聲。
很快到了上課的時間。
周景戴上眼鏡,又恢復了面無表,仿佛方才的緒都只是錯覺。
他把自己的全部心都投給教學,也就只有這樣,才能讓左的疼痛稍微好一些,儘管長時間的站立可能才是導致他小久傷不愈的真實原因。
傻子一直在窗戶外面看著周景,視線熱烈且不加掩飾。
一堂課五十分鐘,漫長的像是五十年。
好不容易等到下課,周景拿起課本教案徑直回到辦公室裡,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件事按理說就該這麼過去。
無論是周景還是蘇言都萬萬沒有想到,傻子聽課念書的決心會如此堅定。
就算不能進教室,他也會每節課都認認真真的趴在窗戶外面聽,不管颳風下雨從不缺席。
不僅如此,傻子的學習進度也非常讓人吃驚。
拿蘇言教的英語來說,不管是簡單的單詞還是稍微複雜一些的句子,傻子都能瞬間記住,比班裡最聰明的學生記還要好一些。
他的出現讓班裡的學生到危機。
本來山裡的孩子基礎就差,再加上父母也沒什麼文化,學習效率低的可怕。
可明明傻子這麼傻,表現的確比他們這些正常孩子還要好。蘇言偶爾會讓傻子回答問題,那令人讚歎的記憶力更是讓所有的孩子都羨慕不已。
那些嘲笑傻子的,逐漸在傻子的追趕中失去了優越。
於是乎,他們開始在另一個方面尋找優越。
他們邀請傻子跟他們一起玩兒遊戲,大多數的時候都是一群孩子在一起戲弄傻子。
偏偏傻子還筋,被戲弄也樂此不疲。
周景將一切看在眼裡,卻從未阻止過小孩們的惡作劇。
終於有一次,惡作劇過了頭,等周景意識到不對前去阻止的時候,傻子的眼角已經被尖銳的小石頭砸出了跡。
辦公司在二樓,從二樓到場有一定的距離。
周景匆忙趕到現場的時候,傻子正捂著臉蹲在地上,發出小聲的嗚咽。
有機靈的孩子見到周景立刻就道:“周老師,是愣子先手,我們才反擊的!”
“沒錯,他欺負人!”
“是啊周老師,別讓他過來上學了,大家都討厭他。”
……
平日裡乖巧的孩子一個個都出小惡魔般的臉,讓周景幾乎搖了支教的決心。
周景從前覺得孩子是這個世界上最純真的存在,現在看來卻未必。
“我沒有手。”
聲音裡帶著抖,還有一哭意。
自從開始聽課讀書後,傻子的理解能力跟表達能力都得到了大大的提升,顯然將孩子們的告狀都聽到了耳朵裡。
他抬起已經跡斑斑的臉,有些委屈的看著周景,比起被石頭砸傷,他更害怕被周景誤會。
傻子可以不跟這群孩子玩兒,可以傷,卻不能失去周景。
他期待著周景能夠替自己做主,可周景只是神如常的朝著那群孩子們揮了揮手:“都回去上課。”
小惡魔們一哄而散,空的場上只剩下周景跟傻子兩個人。
“不是我……”
傻子還想給自己辯解,但周景卻跟那群孩子一樣,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裡。
過了許久,他才默默用手了臉上的。眼睛很疼很疼,卻疼不過被周景拒絕的心。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這個世界上唯一不嫌棄他傻的人要這麼對自己?
最初來上課的意圖明明就是只求可以多看看周景,只要能看到周景就會覺得開心,但到了最後,心的不滿足與空虛卻本不控制。
蘇言偶爾會讓傻子回答問題,所以在周景的課上傻子也會把手舉得高高的,想讓周景多看看自己。明明底下的學生都回答不出,可周景就是不看傻子一眼,寧願這個問題就這麼擱置著。
一次兩次這樣還行,次數多了傻子也會明白,周景不願意看到自己。
可就算是周景如此冷淡,傻子還是覺得,周景是喜歡自己的。
這種念頭從一開始就藏在他的腦子裡,從未改變過。
鮮紅的從傷口一刻也不停的滲到外面,因為失傻子漸漸有些頭暈,他搖搖晃晃的站直了,卻也不知該向哪裡走去。
學校,宿舍,山林,小河邊……
沒有一個地方是他的家,沒有一個地方他回的去。
突然一陣悉的腳步聲響起,傻子抬起沉重的頭顱,周景正站在不遠看著自己,手裡還拿著一個小小的箱子。
“周老師……”
傻子呆呆的看著周景,眼淚刷的一下就掉了下來。
等周景走到傻子跟前,他已經跟個孩子一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明明以前在林子裡被捕夾夾到腳趾的時候更痛,明明知道不能惹周老師生氣,可他還是忍不住。
他的委屈,他的心意,都隨著眼淚一同噴湧了出來。
周景只是走到傻子的跟前,然後輕輕用手開了傻子又長又淩的頭髮,給他用碘酒清理了傷口。
眼淚還有碘酒混在一起讓傻子的皮刺痛不已,他咬牙關,斷斷續續的跟周景解釋:“周……老師……不是我……”
“我知道。”
從一開始,周景就站在辦公室的視窗將一切看在眼裡。
只是周景沒想到傻子會傷,更沒想到自己看到他傷還是會忍不住著急。
“不要……生我氣……”
傻子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周景的表,生怕他流出一厭惡的緒。
周景沒有回答他,只是繼續給他理傷口。
傻子不依不撓:“周老師不要生我氣。”
周景給傻子紗布的手一用力,疼的傻子五都在了一起。
“疼……”
“那就說幾句。”周景眉頭皺著道。
他的確有些生氣,卻是因為自己。
明明告誡自己要遠離殷向北,就算殷向北死在面前也無所謂,可每次每次,他都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在這個男人上他浪費了無數的青春整整二十年的,不是說忘就忘說丟就丟的事,哪怕殷向北這個人壞到了骨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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