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沛是個普通大學講師，與黎琛父親的相得不到黎家的認可，生下黎琛以后就被趕出了黎家的門。后來黎琛的父親再婚，給黎琛添了許多弟弟妹妹。黎琛作為一個長兄私生子，本分不到多寵，還盡弟妹欺辱。

“他常常到我這里來，但也只是這樣了，我沒能力把他從黎家帶走。”陳沛至今還是自責，“他爸爸過世以后，他分到了一筆家產，用了好幾年時間把它做大。現在他是黎家最有出息的一個，可是他還是很沒有安全，永遠都想牢牢抓著些東西，才這樣拼命地工作。”

季紹庭靜靜地坐著，聽陳沛說：“庭庭，你是個好孩子。”

季紹庭的五很干凈，沒有外間花花世界所烙下的浮躁，眼睛明澈，什麼心事都容人看，跟你說話，每個字都帶著肚腹里的暖意。

這樣的孩子難得，而季紹庭有一點更難得。他有一顆非常強的同理心，是一個天生的奉獻者。

陳沛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一生多時郁郁，到盡頭反而解，覺得世事轉瞬即逝，死魂消，恨仇終于都為一抔灰燼，沒有什麼不可原諒。

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獨子黎琛，直到季紹庭的出現。

實則陳沛也懷疑季紹庭的出現會否有更復雜的因由，畢竟事過于剛好。才跟黎琛說“可你還沒有個人陪”，黎琛幾天后就說帶個人回來給看看。

但不想也沒有力細究了。如何相遇不要，要的是兩人以后如何過。季紹庭是個好孩子，更重要的是他適合黎琛。黎琛常常索求，而季紹庭樂于給予。在人冷暖里活過大半世紀，這些事當然看得明。

而作為一個母親，出于本能地就想將好東西留給自己的孩子。得為黎琛把季紹庭留下來。

黎琛與醫生商量完后續的治療方案，回房的時候正好聽到母親喊“庭庭”。

雖然季紹庭說過他也可以使用這個稱呼，但他始終不愿意，即便是在人前做戲的時候。太親了，黎琛的心深在生畏，這樣親的聯系是很難切斷的，而他清楚自己與季紹庭終究會有結束的一天。

但陳沛的下一句話是：“你們什麼時候結婚？”

第4章 “我愿意。”

銀耳要去，洗凈，浸泡十五分鐘。

理完銀耳就到雪梨。季紹庭以前削水果是用削皮刀，削得斷斷續續的，最近在學用水果刀，一手轉著梨子，讓刀刃盡量著皮走，嘗試將它削完整的一條。

很失敗，斷了好幾，果也給削個立多邊形。

黎琛從書房進來倒了杯水，瞥了季紹庭一眼，沒說話，但人也站在廚房門口沒。季紹庭本來就端著的一顆心陡然更張，切梨的時候終于一個不小心劃到了手指。

季紹庭條件反地扔了刀，頭沒來得及住一聲驚呼。黎琛立刻就要看他的傷，但聽他搶先道“沒事”。

季紹庭把傷的手指曲進掌心里，對著黎琛客氣地微笑：“就劃了一下。”

黎琛的目停在季紹庭的笑臉上，但一只手已不由分說地扣住了他的腕子。季紹庭給他的眼神盯得害怕，下意識就想往回手，卻只被他更用力地拽了回去。

“別。”黎琛沉聲命令。

季紹庭只得懾服。黎琛順開他沾滿晶瑩梨的五指，眉心漸漸折起一道痕。

這明顯不止是劃了一下，刀尖深得都切進了，冒出來的染紅了半個指頭。

季紹庭坐在沙發上，手背攤在黎琛的掌心里，乖乖地讓黎琛用酒棉片給他消毒。黎琛撕開創口覆上傷口時問季紹庭的手為什麼這麼冷，季紹庭想了想，回答：“剛剛洗銀耳來著。”

然后他又問：“黎先生，傷到食指有些麻煩，我明天再給您煲湯，可以嗎？”

“無所謂。”黎琛還牽著他的手。

實則與其說是牽，他們更像是把手輕輕地搭在一起。兩人一時都沒有聲音，但季紹庭知道很快黎琛就會打破沉默。

陳沛提出的問題，他們今晚必須就得商議停妥，即便當時黎琛的回答是：“還沒計劃到這一步。”

“需要問問你家人嗎？”

黎琛終于開口，季紹庭登時了心，他小心翼翼地問：“我能先聽聽您的意思嗎？”

“我的意思，”黎琛停了停，“是結。”

季紹庭苦笑著想：那可能會是個新聞呢。

他們之間的結婚，不僅僅是締結法律上的聯系。黎琛是個公眾人，他的一舉一都為商界注意。結婚雖然是私事，但是件極大的私事。一旦結婚，就等同向全世界宣布他們是一對。

再想分開，就不僅僅是簽份離婚協議書那樣簡單。季紹庭的余生從此都會多一個頭銜：黎琛的前夫。

“你還是跟你家人商量一下吧，這畢竟和我們當初約定的不一樣。”

但季紹庭搖頭：“不用問了，黎先生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在我的意料之外。”黎琛想說你可以拒絕，不知為何沒有把后半截說出口。

季紹庭轉過臉朝黎琛笑。他一笑，表就舒展了，表舒展，就有了活氣，氣氛也就不僵了。黎琛看了他一會兒，很認真地問：“你真的愿意？”

“我愿意。”

這三個字。

黎琛用眼睛描著季紹庭的眉尾，覺得今晚他這一點朱砂格外紅，紅得像落進了實，為了可以把控的東西。結婚證、婚禮、他名正言順的黎太太。

但是季紹庭忽然說：“況且只是結婚。”

他不著痕跡地從黎琛手里出了自己的手，臉上還是笑，說出來的話卻很刺耳：“又不是不能離。”

季紹庭回房以后首先是跟母親說了這事，母親當即急召集全家聯網視頻會議。他大哥季臨章澡洗到一半，裹著條浴巾從浴室里沖出來，嚷嚷著什麼什麼：“我弟要結婚了？！”

季紹庭夸張地捂眼：“季太太！你管管你兒子！翅膀了敢聊了！”

季臨章跟季紹庭相差七年，因為常年相隔異地，很起兄弟間的，更為深厚，兩人聊天總是嬉笑的。他當即回給弟弟一句：“我可去你的，還貧！”

“庭庭啊，”季母張兮兮，“是真結還是假結啊？”

“當然是真的，領證擺酒席，靜雖然不會搞太大，但還是得走全套，陳阿姨想看。黎先生已經著手去安排了，接下來這段時間可有的忙，你們先想想喜帖發誰吧。”

一旁沉默的季父這時出聲了：“結了還能離嗎？”

“當然能，我總不能占著黎先生這麼優秀的基因吧？”

季臨章護短，當即接道：“我們家的基因也不錯啊。”

“我的不錯，你就算了。”季紹庭玩笑。

季家父母休息得很早，聊天到最后只剩下兄弟倆。季臨章還著膀子，似乎是不打算把澡洗完了。季紹庭給他截了屏，傳到手機里用涂件給他畫裝。

公司重回正軌，不過還有幾場財務糾紛的司要打。季臨章說自從季紹庭住進黎家以后，父親一直很疚，現下他還要和黎琛結婚，恐怕心里更不好。

季紹庭自不好，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一家人都只盼他平安快樂，從不要他擔起什麼責任，在方面更是不催迫，只等他遇見個喜歡的人，結果他現在要和一個可以說是完全陌生的人結婚了。

“庭庭，”季臨章聲氣沉重，“你跟哥說真心的，黎先生怎麼樣？”

季紹庭還是那句回答：“很好啊，救了我們全家。”

“我是問他這個人，你剛不是說了嗎？陳阿姨手過后應該還能健康地活上幾年，那麼你這幾年都得跟著他。”

季紹庭的手指一頓，季臨章的蕾起了條邊。

這幾年都得跟著他。

在這座華麗卻空的大宅里。

季紹庭眼眶驀地發熱，心深一陣扭絞，這是恐懼的生理表現。這種恐懼跟他被鉗著手腕拽進客廳時一樣，來源都是黎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