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一句早已為習慣的遷就：“你呢？你想去哪，我們就去哪。”

“不行，”黎琛很重地拒絕，“你來決定，去你想去的地方。”

季紹庭想了想，說要不然就英國吧。

他沒告訴黎琛其后的因由。英國是他讀書工作的地方，悉得能數出每一條街道名，可以安排出最地道的行程，也方便照顧黎琛。

分明黎琛只是為了季紹庭能不再無聊，他這樣焦急地表達對季紹庭的關心，季紹庭本人終究是未能察覺。

倒是陳沛從客廳走進來，聽見季紹庭的決定，奇怪道：“庭庭不是一直生活在英國嗎？選個新鮮地方去吧。”

“我連北韓都去過了啊，”季紹庭笑道，“沒什麼新鮮地方了……嗯，南極？南極倒還沒去過。”

“那我們去。”黎琛馬上接口。

季紹庭是真給逗笑了，黎琛再讓他不安都好，他都必須承認，他拿黎琛的這些可瞬間完全沒辦法：“大老板，不是有錢就可以為所為的，去南極的手續多復雜你知道嗎？”

“我能辦下來！”

季紹庭眼見黎琛臉上有了執拗，趕忙安道：“是是，你當然能，不過南極不適合度月。我們就去倫敦吧阿琛，景點新不新鮮都沒關系，只要是和你一起就好。”

這最后一句話黎琛心頭驀地冒出一脈致，涓涓細流般暖了全。他角有了近似勝利者的得意微笑，“好，”他說，“那就倫敦。”

三天后他們住市中心的酒店，季紹庭再次為黎琛的行力所折服。

跟他自己這種拖拖拉拉的慢子完全相反，黎琛的辦事效率極高，一件事說做就要做，這大抵是與他那復雜的家庭構有關。黎琛雖然出富庶人家，卻并沒有長個要什麼就有什麼的紈绔子弟。他想要的東西，都得憑他自己的本事爭取回來。

季紹庭想到這一層，心里又莫名其妙地容。

夜的序幕尚未分明，長途機很累人，兩人在酒店簡單用過晚飯就打算休息。次日的行程是博館，黎琛在季紹庭眼里不是個能欣賞藝的人，所以季紹庭只打算跟他看些出名的展品，擔心他悶。

黎琛照樣還是讓季紹庭先洗浴，接浴室以后季紹庭邊吹頭發邊給朋友發消息，說他從中國帶了些禮，問什麼時候有時間。

朋友的消息很快就回來了：哦上天，你還真的挑了圣誕假來度月！嘿，聽著，莎莉和我后天在家里開派對，你和你先生可一定要來。

季紹庭回了個哭笑不得的表，老實答道：我先生不喜歡派對。

朋友回道：那你至得出現，哪怕只半小時，我家地址你知道。

又補充：拜托你了喬納斯，你可一定一定要出現，大家都非常想念你。

季紹庭回了個微笑表，說會和先生商量一下。知道朋友這樣記掛自己他心里很暖，暖到連對黎琛的距離都消融，看見他披著巾從蒸騰著熱氣的浴室里出來，還笑著打趣：“你們天神洗澡都要這麼久的嗎？”

黎琛瞥了季紹庭一眼，轉去取吹風機，心想他當然久了，一整晚都可以。

季紹庭心里盤著該如何說服黎琛同他一起去。他很有自知之明，黎琛對他憑本事得到的東西有很強的控制，是不可能放他一個人去派對的。

等黎琛吹干頭發躺進床，季紹庭還同往常一樣將煨熱的被窩讓給他。黎琛沒有拒絕，他已經戒不掉季紹庭的溫了。

季紹庭這個人都特別，而最特別的地方是，他對一個人好，不會讓這個人產生任何心理負擔。你看他眼睛就曉得他什麼雜念都不存，只是想你開心，你只管心安理得地接。

黎琛熄了燈，在棉被之下尋到季紹庭的手，他已等不及在季紹庭睡后才抱他了。起先的幾晚他還因為沒有合適借口而扯不下面子，后來他回神，季紹庭是他明正娶回來的，他要抱他不是理所當然，不是天經地義。

季紹庭早已不像第一次被黎琛抱時那樣慌張，他溫順地躺在這所謂丈夫的懷里，只當自己是一只玩偶，負責安黎琛那自小就生生抑的孩子氣。

黎琛剛剛洗完澡，手腳豈止是暖和，簡直是炙熱，但季紹庭沒有覺得不適。他今夜心很好，實則自出門以來他一直很輕松。

終于呼吸又是自由的了。

季紹庭輕輕地笑了一聲，在黎琛的頸窩，與他低聲細語，仿佛一對貨真價實的夫妻：“黎先生上有味道。”

“不可能，”黎琛立刻駁回，“我洗得很干凈。”

季紹庭給他逗笑了：“是好聞的味道，生下來就有的嗅，有點像是……的氣味？不知道怎麼形容，反正我很喜歡。”

夜很深，季紹庭完全沒有察覺黎琛在聽到這句話以后的不對勁：周的流都凝固了，可心還在跳，跳得好厲害，管都要崩裂。

喜歡。

季紹庭剛剛對他說，喜歡。

季紹庭自顧自地繼續，請求的話里氣多聲：“跟您商量一件事，行嗎？”

黎琛滯滯地用鼻音回了聲嗯，季紹庭最終也還是拿不出迂回的進路，他問得很直接：“我以前的同事后天會在家里開派對，您陪我去，行嗎？”

黎琛的回答也很直接：“可以。”

這爽快得簡直出乎季紹庭預料，他口問真的嗎？難以掩飾話中的驚訝。

季紹庭不知道的是，黎琛現在滿心都是他那一句“反正我很喜歡”，漲鼓鼓的快要炸裂，他現在提什麼要求黎琛都會答應的。“真的。”黎琛心想，只要你多說些喜歡，要月亮我也給你摘。

等他意識到這荒謬的想法，大腦當即斷電，眼前只來來回回兩個字：什麼？

這是什麼？

他當然知曉自己對季紹庭的喜，那是一種審意趣上的喜，誰不喜歡看季紹庭這種漂亮又無害的工藝品。

但現下這強烈到難以言喻的，顯然已經超乎了那種淺的認知。季紹庭不過是給了他一次似是而非的回應，就要他暈頭轉向，恨不得掏心挖肺對他更好。黎琛不由厭棄起這樣任人擺布的自己，連帶著罪魁禍首也一并憎惡上。

他驀地摟住季紹庭，幾乎是報仇一般，季紹庭也不得彈。

季紹庭不知他又突然發什麼瘋，骨架子都給他摟得聚，像是要被溺水者拉著一起溺斃。他掙扎著喊了兩聲黎先生，但聽黎琛惡狠狠地命令：“不許！”

季紹庭耳嗡一聲清醒了，這才意識到所謂自由不過假象，只要黎琛這座真正的籠子還在，就能輕易將他錮。

黎琛抱得很，抱得兩人界限都融，仿佛一旦分開就要撕掉對方一層皮。

“庭庭……”黎琛像下咒一樣不停低喃，“庭庭……”

這樣帶著殺氣的郁的是可以讓人生生懾服的，季紹庭連呼吸都忘記，只愣愣地聽黎琛說派對可以去：“但你要向他們介紹——”

季紹庭一直睜眼到后半夜。次晨黎琛問他臉為何這麼差，他笑著找借口，說大概是出門在外不習慣。

黎琛以為他是認床，認他們的家，心明朗起來，話里也有了難得的輕松語調：“要再睡會兒嗎？”

“不用了，”季紹庭還是一臉和氣，“今天不開車，沒問題。”

博館向來是越走越無趣的，再是巧奪天工的展品看多了也會產生審疲勞，是故季紹庭先帶黎琛從希臘館看起，更能讓他們產生共鳴的東方藝被排在了下午。

從各種角度來說，季紹庭都是一個很稱職的旅伴，不僅會提前辦好所有場手續，每件展品都還能說出些故事來，黎琛這種對人類過往毫無興趣的人也覺出意趣。

或是因此才未能及時察覺季紹庭的疲態，而等他發現季紹庭在打哈欠時，表達關心的方式也不對。他用的是反問句，神還是責備的：“我早上不是說了讓你再睡會兒嗎？”

季紹庭只覺更累了，他去眼角淚珠，條件反地來了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