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煙盒裡孤零零的，就在剛剛，方澤坤毫不吝嗇地點燃了煙盒中剩下的最後一支煙。在黑黝黝的夜之中，點點橘影影綽綽，約又寂寥。

方澤坤並未離去，他就站在阮承家不遠，靜靜地注視著那低矮的房子。

在他離去之後沒過多久，一個低低瘦瘦的人匆匆趕來，手裡提著一個鼓鼓囊囊、被裡面的東西撐了球形的手提袋。

再過一會兒，門被撞開了，杜壯小心翼翼地把阮承背起，那個人往阮承上搭了一件從手提袋中掏出的軍大。

方澤坤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三人頭也不回的離去，他無數次想衝上去，從兩人手中把阮承奪回來，關在自己邊。

他也的確做的到，他是阮承合理合法的Alpha，沒有人能阻止他們在一起。

思緒在飛快地翻湧，方澤坤停止了這個瘋狂的想法，他於心不忍。

阮承的哀鳴太過撕心裂肺，如翻湧著的火舌，似浸了毒的弓箭，不餘力折磨著方澤坤的心臟。

他們走得匆忙，一時忘記了關燈。屋中的是橘黃的，像是小時候在大院子裡取暖用的火盆。偌大的天地之中，滿目都是冰雪霧霜，好像只有那一片是火熱而溫暖的。

隔著窗戶，亮有幾分約縹緲，倒更顯得屋外人寂寞。

辛辣的煙氣肺，方澤坤重重地歎一口氣。

阮承是野草，是路邊最不起眼的、被人隨意踐踏的野草，它不比樹木高大拔，也不比鮮花艷滴。

但野草的生命力是最強的，當他想走的時候，四皆可安家。

方澤坤苦笑兩聲，他怎麼會傻到以為阮承離了他過活不了呢？

苦之中，吞雲吐霧所帶來的快聊勝於無。三兩口，煙就燒到盡頭，灼傷了方澤坤的皮，方澤坤“嘶”了一聲，把煙扔在地上踩滅。

自己再留在這裡，也沒什麼意義了。

B市的家裡，還如阮承走得那天一樣，整潔而又一不，彷彿時間就定格在了那一天，沒有再繼續源源不斷地流逝消融。

只是，桌子上厚厚的沙粒到底暴了一切，連帶著那個木製的相框上，也落了厚厚的一層灰。

眼不見心不煩，方澤坤暴地打開屜，把相框扔進去。只聽“喀嚓”一聲，玻璃裂了長長一道口子，好巧不巧，正在兩人之間，如同在中間人為地畫了一道無法越的橫。

方澤坤低罵一聲，手指在裂痕狠狠按，指肚泛白。他徒勞地想要把玻璃的裂痕抹去。

沙裡的時間可以重來，劇本裡的故事可以重演，那破裂的呢？

……

“方總……方總？”

助理瞪著眼睛，湊到方澤坤面前了好幾聲，方澤坤才堪堪回神，他匆忙把手中的相框扣在桌子上，掩飾尷尬似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怎麼了？”

“這是您之前讓我查的關於方圓的資料，都在這裡了。”

一向癡迷工作，恨不得變出三頭六臂，一天花二十五個小時在工作上的方澤坤難得地在失神發愣。

助理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與好奇，但他可不敢撞槍口上。他把文件夾放在方澤坤的辦公桌上，手指按著推給方澤坤。

“知道了，謝謝。”

方澤坤意興闌珊，隨手將那一打文件放在一邊，甚至不知道助理是什麼時候走的。

直到日暮西沉，斗轉星移，方澤坤才恍然回神，想起桌子上的那份文件夾。

剛一打開，一張照片從文件夾中落出來，倒扣著落在他的大上。

這是一張合照，照片中的兩個人對著照相機笑得溫又恬淡，兩人眼中俱是濃郁得快要溢出來的。

這本是一張無限溫的照片，但待方澤坤看清其中的人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愣住了，手指僵著差點沒拿穩再次把照片扔出去。

原因無他，照片上的是小梨和一個比他更小可的人。

小梨長得本就十分致，掌大的臉上，眉睫都是淡褐的，皮白皙又水靈。

而他懷裡的那個人比他更甚，即使在小梨旁邊，皮依然白亮到幾乎明，彷彿纖弱而艷的蝴蝶翅膀，稍微就會折斷。

方澤坤聯想到小梨和方圓定然有關係，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方圓是這副模樣。

他不可思議地撕開牛氣紙制的文件夾，把其中的資料全鋪在桌子上。

方圓是個Omega，也是小梨的人。

在這個世界，Omega極為稀，又承擔著繁育後代的重任，因此OO相是被明令止的。一旦被發現，兩人都會被強制分配給Alpha結合。

兩人原本低調又克制，過著平凡而普通的生活，但就在一年之前，方圓被查出了白病。

走投無路、萬般無奈之下，小梨才會出來賣。

方澤坤終於知道為什麼剛一見到小梨的時候會不自覺地想到阮承了。

兩人都是為了甘願付出一切的人，哪怕明知是飛蛾撲火，螳臂當車。

資料中還寫著，小梨小時候被Alpha猥過，所以一直非常討厭和Alpha的接，平日裡連跟Alpha說句話都不願意，更別提接了。

背負著年的影，忍著的不適與Alpha接，大抵方圓真的是他的鎧甲吧。

方澤坤拿著資料的手不住地抖著，白紙皺得幾乎看不清楚上面的字。

最終，他把紙團一團，扔進垃圾桶裡，撥通助理的電話：“準備一下，我要去找小梨。”

助理大為不解，他分明看到方澤坤是在對著他與阮承的合照黯然神傷的，怎麼會轉頭又要找小梨呢？要變心也不可能這麼快吧？更何況他們公認的，方澤坤這人沒心。

小梨還在醫院療養，在去往醫院的路上，助理終於忍不住旁側敲擊道：“方總……您和阮先生吵架了？”

方澤坤瞥了助理一眼，沒有說話。

助理大膽了些，絮絮叨叨道：“阮先生對您那麼癡心一片，肯定不會和您計較的，您就稍微……”

“不該管的事心。”方澤坤冷冷地出口打斷他。助理那句“阮先生對您癡心一片”格外刺耳，狠狠地撕扯著方澤坤即將崩斷的神經。

阮承的癡心已經被他在不知不覺中消磨乾淨了。

助理嚇得瞬間噤聲，眼睛卻還忍不住往方澤坤那邊瞟。

方澤坤正直勾勾地盯著窗外不斷倒退模糊的景，不知在想些什麼。

助理歎口氣，他想，果然是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