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阮承低著頭，手不自覺地搖晃著陶瓷杯，杯中的咖啡游游的，點點漣漪四散開來，又很快歸於平靜，如此周而復始，就如同他此時的心，無法再激起大的水花。

“如果你是說那個omega的事的話，我接了。”

“不，不止那個，”方澤坤前傾，離阮承更近了一些，他的眼神灼熱又迫切：“我早就應該明白的，三年朝夕相，你為我洗手做羹湯，在我最落魄的時候陪伴我、為我的公司投資，還因為為我擋酒而住院……這些我從前就知曉，但是直到你說要和我離婚，我才發現自己早就離不開你了，我為我之前的遲鈍和冷漠道歉。”

阮承避開方澤坤的眼睛，低頭抿了一口杯中的咖啡，濃郁的苦味在舌尖彌漫開來。

阮承咽下口中的苦道：“這些事，你無需道歉。”

方澤坤匆匆開口道：“我知道你可能一時沒法原諒我，給我點時間，我可以證明……”

“不是的，”阮承淡淡地打斷他，他抬起頭看向方澤坤，眸子清澈又明亮，像剛被水洗過一般，“婚姻是兩個人的事，但是一個人的事，我那時候喜歡你，所以願意為你做那些，而你不喜歡我，這本沒什麼錯。”

一杯咖啡很快見了底，阮承把杯子輕輕放在桌子上，眼睛別開了：“其實我們是一類人，固執、不撞南牆不回頭，只能看到自己在意的東西。你在意你的名利地位，我在意你。我從前的世界是黑白的，只有你上才有絢麗的彩，於是我費力地追逐，痛苦地掙扎，但是我現在發現，這個世界真的很大、很彩，有山川河流有飛禽走，有太多好的東西。你也把眼界放大一些吧，廣袤的世界之中，你我都是不值一提的塵埃。”

方澤坤靜靜地聽完阮承的話，他發現阮承其實並不愚笨，他很有自己的想法與心思。

他的百依百順，都只是源於。

方澤坤苦笑一聲，他極力組織著自己的語言，讓這解釋聽起來不那麼像賣慘：“我父親因為肺癌去世，他的那些所謂‘至’、‘親人’卻還趁機霸占了我家的房子，讓我與母親二人無家可歸。我恨他們，但更恨那個古道熱腸見誰都會拉上一把的父親，他把辛苦工作掙來的錢捐出去大半，最後卻落得那樣的下場。從那以後，我就再也不願意相信任何，我在我看來輕信，被支配，是懦弱的表現。”

他也是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剖白自己，揭開自己淋淋的傷口，方澤坤的聲音裡有幾分微不可查的抖。

經年累月的折磨之下，他的傷口也悄然潰爛腐臭了。

方澤坤的聲音如同大提琴，低沉又緩慢：“所以我才會刻意地忽略你，抑自己的。”

他疊的雙手不自覺地夾，稜角分明的骨節更加突出起來，方澤坤沉默了片刻，堅定道：“但是現在我確定了，我你，阮承。”

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阮承的心臟還是不可避免的猛然了，像是泡了一杯高濃度的檸檬水中，酸之意順著心臟的跳、的循環傳遞到五臟六腑之，連帶著阮承的腳趾都不自覺地蜷起來。

他等這句話等了太久太久，久到把它當作了遠在天邊的奢，連做夢都不敢去想。

阮承搖搖頭，習慣地想舉起杯子，才發現杯中已經空空如也了，只有量淺褐的粘膩在了杯子的壁上，昭示著曾經有一杯濃咖啡存在過。

他的小腹更加明顯地陣痛起來，面上的一點點消失，阮承雙手撐在桌子上，好讓自己好一些。

淡黃的燈之下，阮承的那顆淚痣流轉著淡淡的澤，像是掛在眼底的晶亮的淚珠。

有那麼一刻，他真的搖了，他只知道在某一天方澤坤一家突然搬家，再無音訊，沒想到竟還有這麼一段故事。

他的心臟一一地疼痛起來，自己最痛苦的時候尚有方澤坤一家的陪伴，而方澤坤痛失父母的時候，卻是孤立無助、被到了懸崖邊。

但最終，阮承卻還是搖搖頭道：“算了吧，算了吧。”

他是被所困，為所傷，千瘡百孔的人。如果說一個人的激總量為一杯水，阮承已經把自己那杯盡數倒給方澤坤，再無剩餘了，他失去了“人”這種能力。

這話既是說給方澤坤的，也是說給阮承自己聽的，曾經所有的堅持與難熬，所有的痛苦與不甘，最終都化為了這三個字。

有時候放棄是要比堅持更難的，因為放棄意味著曾經所做的一切全都付諸東流，煙消雲散。

“現在的生活……我很滿意了。也希你能找個人，好好與他相識、相知、相、相守。我們兩個，好聚好散吧。”

方澤坤看著阮承的眼睛，想從其中讀出些緒來，但他發現阮承黑的眸子宛如一碗濃郁得無法化開的濃墨，所有的緒都一不地藏在其中，無法窺探。

方澤坤不甘心就此別過，他看著阮承，滿臉真誠道：“我看你剛才一直在看那個小男生，其實你很喜歡小孩子吧？我們也可以擁有自己的孩子，然後慢慢地看著他長大人，茁壯長。”

孩子！

聽到這個詞，阮承的瞳孔驀然一，只覺四肢發涼，翻湧著堵在他的心口，粘稠得像是放置了許多年。

方澤坤這話正刺在他還未愈合的傷疤上，他們本來確實可以有自己的孩子的，是阮承親手終止了那個還未型的生命。

阮承小腹一陣絞痛，他的額頭迅速沁出豆大的汗珠，整個人都在止不住地抖，信息素也開始無法控制地大肆分泌。

方澤坤很快發現了不對，他站起來坐在阮承邊，拉著阮承的手張地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阮承的手是冰涼的，一直涼到了小臂，方澤坤攬著阮承，小心翼翼地讓他倚靠在自己懷裡。

紅酒味的信息素撲面而來，順著阮承的腺緩慢滲，又一點點擴散，疼痛減了些許，隨之而來的是鮮明的嘔吐，一一的熱浪從小腹襲來，阮承無力地搖搖頭，僅僅是抑制想吐的，已經花了他全部的力氣。

方澤坤當機立斷，抱起阮承一路急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