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鐘弗初推著周予安往病房走去。

“我覺得我們超級合適，你說呢？” 周予安繼續道。

“不合適。”鐘弗初忍不住道。

“是吧，我也覺得合適。”周予安本沒聽。

鐘弗初不再搭話，他看到葉闌提著飯盒過來了。

葉闌走過來看了眼周予安，見他睜著眼，以為他清醒著，便道：“你好，我是葉闌。”

“我們十全十，天生一對，是吧鐘醫生？”

葉闌一臉錯愕的看向鐘弗初，后者別開頭，說道：“別理他。”

第七章

病房里，周予安又昏睡過去，葉闌看著自己多打的那盒飯，無奈道：“看來白打了。”

鐘弗初看了眼床上睡的周予安，輕聲道：“他這里多得是吃的，不會著。”

葉闌其實并不是在擔心周予安沒飯吃，他看向鐘弗初，好奇道：“你和他好像很的樣子？你們以前認識嗎？” 印象里鐘弗初幾乎很和病人有私下的來往。

鐘弗初沉默了會，找了個合適的理由：“他是宋滌新的學弟。”

葉闌恍然道：“原來這樣。” 頓了頓，轉而問道：“你和宋醫生相怎樣？之前他去過一次你家里了吧？”

鐘弗初模棱兩可：“還行。”

葉闌便知道他們沒有實質的進展，他心里有些復雜。

他在鐘弗初辦公室陪著他吃完了中飯才回去。

夏日的午后莫名開始一場暴雨，鐘弗初將窗臺上的綠植搬回桌子上，他盯著眼前這方綠，想著病床上周予安說的話。

他并非全然遲鈍，對其他男男的慕多能知到，但那些紛飛的緒于他而言不過是浮沫泡影，不值一看。

病痛中的人，容易對救助者產生痛苦以外的依。

但這些熱消長如汛，來去無影。他沒有心去理會周予安的心來。

周予安睡了沒多久就又醒了，他醒來的時候發現病房里除了他空無一人，窗外雨聲集如鼓，強烈的失落像黑的云襲在心頭。

熱鬧沒有，殷勤沒有，只有那個該死的引流瓶還連在他上。

他打開微信，李慧婷給他發了一張圖片，附言：“你的肺大泡”。

照片紅把他嚇了一跳，他發了張自來水沖眼睛的表，回了句：“怎麼像魚泡，太惡心了，還好我沒看到實。”

李慧婷回復道：“鐘醫生說你不敢看，所以我們就沒打算給你看了。”

周予安角揚起笑，回復道：“鐘醫生是我肚子里的小蛔蟲吧！”

正笑著，小蛔蟲就打開病房門走了進來。

周予安雙眼先是一亮，然后又一暗，像一盞燈開了又關，語氣帶了些哀怨，尾音拖得很長：

“我醒來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

這是毫無立場的撒耍賴，醫院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誰也不可能專程陪他。

鐘弗初微抿，似乎想辯解什麼，但最后只是說道：“后天取引流管，這兩天還要繼續注意，飲食一定要清淡。”

周予安無打采的哦了一聲，問道：“那我什麼時候出院？”

“四天后。” 鐘弗初看他一臉懊喪，接著道：“如果恢復的快，提前一天也可以。”

周予安偏頭看向鐘弗初，疑道：“為什麼要提前？我才不要提前呢。”

鐘弗初怔了怔，就聽他繼續道：“我還想多住一會，因為我……” 周予安一向很溜的皮子突然卡了殼，鐘弗初低頭看著他，手指按在床沿欄桿上。

“因為我不想工作啊！徐行就是個資本家，榨我這個無產階級工人，出院回去就得幫他干活，還不如在醫院躺著舒服呢。”

周予安笑嘻嘻的看向鐘弗初，卻發現鐘弗初的神似乎有點失的樣子？

鐘弗初轉開視線，叮囑道：“即使出院后，也不能過度勞累，更不能劇烈運。你最好跟你朋友說清楚。”

周予安仰著臉乖乖的點頭，鐘弗初這般耐心囑咐的樣子，全然沒了平常的冷漠，好像就是他的哥哥一般。

他突發奇想，問道：“誒，鐘醫生，你有弟弟嗎？”

鐘弗初臉卻瞬間冷淡下來，那一點微不可查的和煙消云散。

“沒有。”

回答的短促又干脆，似乎在否認什麼讓他厭惡的東西。

周予安莫名其妙，剛要問他怎麼了，鐘弗初就轉走了出去。

他說錯什麼了嗎？周予安百思不得其解，不過就問了個不痛不的問題，鐘弗初怎麼反應這麼大？

鐘弗初回到辦公室，李慧婷發現他臉不太好，心里有些忐忑，但還是走上來悄聲道：“鐘醫生，邵主任和23號床的家屬吵架了。”

邵文是外科主任，有些古板執拗，前段時間他力排眾議，接收了一個從下面縣醫院轉來的肺癌男病人，該病人將近八十歲，肺癌已到Ⅲa期，還出現了淋結轉移，手風險很大。

前幾天邵文主刀做了開手，手結果還算功，但今天家屬突然鬧著要轉院。

“家屬嫌這里住院費太貴，醫院不給家屬安排看護的床位，吵著要轉回縣醫院里去。” 李慧婷說道。

鐘弗初聞言眉頭擰的更深，23號床病人況不太好，現在本不適合轉院，家屬這麼鬧，無非就想貪點便宜把住院費省了，他沉聲問道：

“現在呢？”

李慧婷嘆氣道：“邵主任也賭氣了，干脆讓他們轉走，聽說現在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

鐘弗初心里不太贊同，如果回去出了什麼問題，家屬可能要追究漢南醫院的責任，但現在木已舟，他也無法。

“還有一件事，陸爺爺剛才清醒了一陣，狀態比以前好了點。”李慧婷知道鐘弗初一直很關照這位重病的老人，從院到手都是他在幫忙，而老人子只偶爾出現。

“我去看看他。”鐘弗初聞言臉好了不，看了眼角落里的琴盒，轉匆匆走了出去。

李慧婷松了口氣，這位老師什麼都好，就是總冷冰冰的，讓人看不心。

想起自己去年剛進漢南醫院實習的時候，被分給鐘弗初帶，簡直讓其他實習生羨慕死了。

但很快就發現并沒有那麼想象中那麼好，鐘弗初要求極其嚴格，眼里容不得半點沙子，他倒也不會罵人，但只要看一眼，就怕的心驚跳。

在這里實習一年，極見鐘弗初和其他醫生們一起聚會或談笑，他把工作就只當工作，對病人絕對負責，卻也沒有更多集，除了對孩子和老人多幾分溫，其他都一視同仁。

到了快下班的時候，一個高挑的年輕人出現在外科辦公室門口，李慧婷正要出去，抬頭見到，愣了愣，禮貌問道：“您好，請問您找誰？”

人妝容致，但遮不住滿臉的憔悴，提起角笑了笑，問道：“請問鐘弗初醫生在嗎？我是他的大學同學，陳慕霏。”

李慧婷第一次見到鐘弗初有除了葉闌以外的朋友來找他，還是個同學，忙熱道：“您等等，鐘醫生在做手，馬上就會回來了。”

陳慕霏提著小巧的包在椅子上坐下，李慧婷給倒了一杯水。

八卦不脛而走，花邊新聞最為喧囂，漢南醫院本為文華大學附屬醫院，同僚大都為同窗，那點學生時期的舊聞早就互相流通。何況鐘弗初向來是人們八卦的中心，出現一點風吹草就能迅速燎原一片。

鐘弗初回到辦公室見到陳慕霏的時候，后者已經為他傳聞中的前友。

也確實是前友，大學時短暫往過一個月，當年醫學系都知道這對院草和院花的史。

陳慕霏見他進來，忙站起來，攏了攏頭發笑道：“弗初，好久不見，你還記得我嗎？”

鐘弗初沒有表現出驚喜或驚訝，平淡道：“最近還好嗎？”

陳慕霏并不介意他的冷淡，只是苦笑了下，似是過的并不好，說道：“今晚有時間嗎？想請你吃個飯。”

鐘弗初答應了，畢竟是同學，他知道陳慕霏必是有要事求他。

到了傍晚，周予安自己點了外賣，結果外賣員在復雜的醫院樓道間迷失了方向，他只好自己出去找。

外賣員是個年輕小哥，上班第一天業務不練，看到周予安穿著病號服提著引流瓶過來，大驚失，鞠著躬連說好幾個對不起，就差跪到地上了。

旁邊不人看過來，搞得周予安十分不好意思，像是他故意為難了一樣。

“沒事兒，誰還沒個第一次呢？再說我行也沒問題，你看我還活蹦跳的。”

他說著便揚起胳膊蹦了幾下，但驟來的疼痛使他面部一瞬間扭曲。

“周予安！”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周予安嚇了一跳，他轉頭看去，鐘弗初正向他疾步走來，旁邊跟著一個明艷的人。

鐘弗初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的盯著他，冷冽的眼中怒意分明，一出口就是教訓：“你就這麼想多住幾天院？！”

周予安沒見鐘弗初發過火，一時竟被兇懵了，他睜大了眼睛，茫然道：“是啊。” 他可不就想多住幾天麼？

結果親眼看著鐘弗初的臉更臭了，他肩膀一，慫了沒敢說話，才想起鐘弗初跟他說了好多遍不能，自己蹦的那幾下顯然被抓個正著。

外賣員一見這架勢，都了，戰戰兢兢道：“這外賣……” 他雙手捧著外賣，猶豫著不知道給哪位。

鐘弗初直接拿過來，看了眼上面的訂單，目倏地更為沉，他近周予安一步，語氣冷銳：

“麻辣燙？我難道沒跟你說過，飲食要清淡？！”

周予安正悄悄觀察鐘弗初旁邊的人，長得不錯，材也好，還“含脈脈”的著鐘弗初。

他不知道從哪里生出一悶氣，揚著下反駁道：“我備注了不辣，而且還在里面加了紅棗，養生的很！” 一雙眼瞪圓了，分明理直氣壯。

陳慕霏忍不住笑了一聲，輕扯住鐘弗初的袖，溫聲道：“弗初，別生氣了。” 說罷向外賣員使了個眼，后者忙不迭的跑了。

那語氣姿態仿佛是鐘弗初剛娶進門的老婆似的，周予安拳頭，直立那兒跟塊門板似的，就差張門神了。

陳慕霏又對周予安聲道：“弗初也是在關心你，以后注意點就是了。”

“他自己都不惜，誰會關心？”

鐘弗初語氣冷漠，目沉沉的盯著周予安，見他不吱聲，知道他這是在賭氣，竟是氣的笑了下。

周予安卻兀的抬起頭，眼眶泛紅。

他手完醒來本就不開心，之前鐘弗初還莫名其妙的黑臉，現在竟當著可疑人的面兇他，他委屈極了，大聲道：

“關心我的人從這兒排到天安門，不差你一個！”

鐘弗初進周予安發紅的雙眼，怔了片刻，臉上怒意淡了不，冷聲道：“回病房去。”

周予安垂下眼睫，提起自己的引流瓶大步離開了，連背影都氣鼓鼓的，像一只行走的河豚。

鐘弗初一直看著他走到走廊的盡頭，才轉過來，把手里的外賣丟進了垃圾桶。

陳慕霏著他的臉，心下想著鐘弗初這些年不見，竟是變了許多。

記憶里的鐘弗初，對任何事都很淡漠，當年追他追的全院皆知，要死要活的，最終磨得鐘弗初答應了在一起試試，可惜不到一個月他就提了分手，這期間他們完全不像一對人，對他的吸引力還不如一本醫學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