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鐘弗初轉頭盯著他，臉瞬間冷下來，聲音也裹著寒氣：“不許說這種話。”

周予安慫了，腦袋了，摳著桌子小聲道：“我就是想到醫院來看看你嘛。”

鐘弗初手里的鋼筆，頓了好一會，才低聲說：“明晚不是要見嗎？”

周予安猛地睜大眼睛，說起這事兒他就高興，明兒是周六，晚上他要和鐘弗初一起去看音樂會！他心如坐了云霄飛車唰的一聲沖到了頂端。

但音樂會之后呢？他們兩個又沒有集，倒是葉闌和陳慕霏，一個青梅一個前友，天天圍著鐘弗初轉，云霄飛車轟隆一聲軌掉到了地上。

鐘弗初翻看著病歷，余里看到周予安像一個胎打了氣又了氣，快的跟川劇變臉似的，心里有些好笑。

周予安看了眼地上那盒車厘子，心里更不舒坦了，他不舒坦，那就要說出來，于是將手放在鐘弗初面前的病歷上，清了清嗓子說：

“鐘醫生，我有一句肺腑之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鐘弗初看了眼周予安的手，拎到一旁繼續看病歷，說：“講。”

“現在不流行青梅竹馬和破鏡重圓了！”

鐘弗初莫名其妙，問道：“所以？”

周予安低頭摳著桌子，耳朵紅紅的，“所以你要跟上流啊，現在流行再續前緣，天作之合，比如某某某和某某某的……”

他說完很不好意思的將腦袋埋在臂彎里，等了半天卻沒回應，悄咪咪抬眼一看，人鐘弗初本沒理他，好整以暇的拿著鋼筆寫東西，角還要笑不笑的，真是讓人生氣！

徐行在去接周予安之前，先去了趟骨科，親自把兩張票給了葉闌，葉闌想拒絕，徐行直接將票拍在桌子上，說：

“宋醫生，我可沒有趣高雅的朋友，票放我這兒也是浪費，還不如給你讓你自己做個選擇。”

葉闌笑的有些苦：“但我去不了，同樣是浪費。”

徐行一挑眉：“哪兒能呢，能送給宋醫生那就不是浪費，即使它變了兩張廢紙，那也是有價值的廢紙。”

葉闌怔了怔，他實在不善拒絕，只好留下一張票，將另一張還給了徐行。

徐行拿過票，問道：“你原先是打算和朋友去看的麼？”

葉闌搖頭：“是一個朋友，不過他明晚已經有約了。”

徐行猜測這才是葉闌決定不去了的真正理由，而不是什麼加班，他說道：“你這朋友太不靠譜了，怎麼能放你鴿子呢？”

葉闌微垂著頭，過了會才說：“不怪他，是我沒有先和他說好。”

徐行不懂里面的彎彎繞繞，反正票他是送出去了，他向葉闌道了別，去外科接周予安。

周予安跟他說在外科辦公室，他一進去，就看到那小子像條小狗兒黏在鐘弗初辦公桌旁，趴趴沒骨頭似的，而鐘弗初神很“冷淡”。

真是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一大塊熱臉冷屁啊，徐行幾個大步走過去住周予安的后頸，哼道：“是不是不想回去了啊？”周予安昂著頭嗷嗷直。

徐行又向一旁的鐘弗初不太客氣的打了個招呼：“鐘醫生，犬子這幾天麻煩您了。” 卻發現鐘弗初正盯著他的手，目沉沉的。

徐行不知為何立即放開了手，周予安回過張牙舞爪的掐他脖子，“誰是你兒子！我沒有你這樣的爸爸！”

兩人從小就經常一塊扭打，都是一些雨。

“周予安。” 鐘弗初突然道，聲音不輕不重。

周予安像被按了關機鍵，立馬乖乖巧巧的坐到椅子上著鐘弗初，兩只手放在膝蓋上，睫撲棱撲棱的，“嗯？”

鐘弗初將一張A4紙遞給他：“這是出院后的注意事項，你收好。”

周予安鄭重的像接圣旨一樣雙手拿過來，發現紙上是鐘弗初親筆寫的，一二三四列的清清楚楚，字和他的人一樣，好看的沒邊兒了。

原來剛才鐘弗初一直在寫這個啊。

他傻笑著說：“我一定會遵守的！”

徐行膩的不行，推了推周予安：“快走了。”

“鐘醫生，這些天辛苦你了！” 周予安站起來，鐘弗初正看著他，他一時張，突然鞠了個躬。

鐘弗初也站了起來，似是沒想到周予安居然會鞠躬，一時啞口無言。

周予安覺得自己腦子有問題，說了聲“明天見”，忙拉著徐行跑了。

“紙都要被你看穿了，至于麼？”徐行開著車，看一旁的周予安捧著那張紙目不轉睛的，十分嫌棄。

“我要拿回去裱起來，每日三省吾。” 周予安吹了吹，折都沒舍得折。

“對了，你明晚有安排嗎？” 周予安問徐行。

“……有，我約了幾個哥們出去喝酒。”

“哈哈太慘了，沒對象就是這樣，只能借酒消愁。”周予安嘚瑟。

徐行哼笑一聲：“說的好像你有似的，人鐘醫生明顯對你沒意思。”

“我這麼有意思，他怎麼可能對我沒意思。” 周予安不服。

第二天一大早周予安先是去理發店好好打理了一下頭發，然后回到住翻了好久的柜，翻到徐行眉頭直跳。

“要不要行哥哥把車借你？” 徐行手里拋著保時捷的車鑰匙。

周予安頭搖的飛快，“不要，這樣鐘醫生就不會送我回家了。” 他一張算盤打的叮當響。

“那你不如干脆賴在姓鐘的家里，我這兒可裝不下你泛濫的春心了。”

“誒，你這個主意不錯。”周予安比了個大拇指。

下午周予安出了門，穿的跟個高中生似的坐在公車上，他臉長的，旁邊的大媽還問他績怎麼樣，想考什麼大學。

周予安胡謅道：“想考文華大學醫學系。”

“文華大學好啊，大家不都說’在文大’麼，春天一到滿校園的梨花，就是和尚也得想了。” 大媽說個不停，周予安且聽且應著，心里卻想著鐘弗初在大學時談的那個朋友。

唉，自己當初怎麼就跑到國去讀書了呢？

他下了車直奔約好的地點，發現天空有些，估計是要下雨，忙去附近便利店買了一把雨傘。

到了五點，鐘弗初下制服，拿起車鑰匙準備出去，趙賢問道：“鐘醫生今天走這麼早？”

“晚上有事。”

趙賢嘿嘿笑了兩聲：“不會是要去約會吧。” 現在院里都傳遍了鐘弗初和他的前友。

李慧婷抬頭看向他們，眼里燃著八卦之火。

鐘弗初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否認道：“不是，一個音樂會而已。”

“這還不是約會？”趙賢歪著笑了笑，接著道，“那我們等你的好消息了。”

漢南醫院的鐘弗初要真有了朋友，那可是個大新聞。

鐘弗初沒搭理他，轉出了辦公室，朝醫院外走去。

文華市一到這個點就堵，他開著車堵在路上，車流停滯不前，他看了眼時間，已經五點半，怕是要遲到。

周予安會不會生氣？他漫不經心的想著，或許會，但一定很快就會高興起來。

這時手機響起來，是宋滌新的電話。

“鐘先生，今晚有時間做咨詢嗎？” 宋滌新對業務倒是抓得，比葉闌還急。

“不好意思，今晚有約了。”

宋滌新頓了頓，不懷好意的笑了聲，問道：“哦？是約會嗎？那我為你到高興。”

鐘弗初有些奇怪為何這些人都覺得他要去約會，蹙起眉頭道：“不算約會。”

宋滌新以為他在不好意思，放低了聲音問道：“你平常都不出去，能出去肯定不簡單，今晚是和你的‘好故事’嗎？”

鐘弗初左手食指輕敲著方向盤，過了會才說：“可能是。”

宋滌新察覺到他話里的模棱兩可，問道：“那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和在一起時會到格外的放松嗎？”

“會。”

“你會反的肢接嗎？”

“不會。”

“你會想主接嗎？我的意思是，比如牽手、擁抱，甚至親吻。”

鐘弗初這次沒有干脆的回答，他手指在方向盤上無意識的挲著，看著前面的車發愣。

宋滌新繼續道：“可以傳遞，既然是你的‘好故事’，你要學會去信任，主接近，甚至可以試一試更多的肢，當然是在不反的況下。”

他本來是要給鐘弗初做肢接練習的，但他覺得鐘弗初肯定不會配。

鐘弗初停頓了一會，才說：“好。”

這時停滯的車流再次緩緩啟，鐘弗初和宋滌新告別掛斷了電話，將車向前開去。

商場的停車場還有空位，他鎖好了車，走向約定好的商場門口。

深鉛的云低低籠在城市上空，似在醞釀一場暴雨，周末的夜晚卻依舊人流熙攘，他站在燈柱下，于川流不息中找尋周予安的影。

這種等待于他而言并不常見，明明孤一人立在進進出出的人煙里，卻好像并不孤寂。

他拿出手機，翻開通訊錄，到“42號床周予安”，手指頓了一會，將備注改了“周予安”，在剛要按下通話鍵的時候，聽到旁邊傳來一個人的聲音。

“，我已經到文華市了，你在哪兒？”

他下意識的看過去，卻徹底僵在原地，指甲狠狠刻進掌心。

黃昏去，夜侵襲，二十年的在咫尺之間乍起翻涌，周遭人煙未斷，霓虹將明未明，記憶里模糊的面容陡然清晰，與眼前的臉分毫未差的重疊在一起。

眼前的人穿著一紫套裝，細保養的面容讓看起來只有四十出頭，但昂貴的珍珠項鏈卻依舊遮不住頸項上的歲月痕跡。

蹬著一雙細跟高跟鞋，站在對面的燈柱下，手里提著購袋，正拿著手機打電話。

“我剛從商場出來，給你買了些東西，都是你從小就喜歡的。”

“晚上和同事聚餐啊，那就先好好玩吧，千萬不要喝太多酒，太晚就讓別人送你回去，我明天再過來看你，乖啊。”

人掛斷了電話，角帶著說得上是慈的笑意，剛要離開，余里卻發現一旁有個高大的男人正死死盯著，看過去，卻被他眼中冷冽的恨意懾住，不后退了兩步，高跟鞋重重叩地，發出尖銳的聲響。

那目如有實質，似與有著深仇大恨，正在將一寸寸凌遲。

心里涌起強烈的不安和恐懼，但被冒犯的惱怒下了這些緒。

“神經病！”人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尖聲罵了句后提著購袋走了。

第十五章

周予安在便利店買傘時遇到了一個話很多的同事，被拉著聊了會天，剛要急著出去又接到了明妍的電話。

“，我已經到文華市了，你在哪兒？”

他沒想到明妍會搞突擊檢查，驚慌道：“媽，你怎麼悄沒聲兒的來了呢，你在哪兒？”

“我剛從商場出來，給你買了些東西，都是你從小就喜歡的。”

周予安想了想，說道：“我在外面和同事聚餐建設企業文化呢，要很晚才能回去，今晚可能不能見你了。”

明妍聲音有些疲憊，說：“晚上和同事聚餐啊，那就先好好玩吧，千萬不要喝太多酒，太晚就讓別人送你回去，我明天再過來看你，乖啊。”